原本大家還在熱熱鬧鬧地各自聊着天,女孩子們難得出去,見不到外人,這幾個平日裡相熟的兄弟一來,自然有許多話要說。
屋子裡正熱鬧着,忽然就聽到謝荔的疑惑的聲音,“林大娘頭上這兩支珠花看着好生眼熟,倒像是去年花朝節時,父親送給我們姐妹的那幾支。
”
她說話的時機挑得好,幾個媳婦丫鬟正進來添冰碗,大家的聊天正好停下來,因而這一句衆人都聽到了,一時間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謝頌華目光淡淡地掃過謝荔,見她一副得逞的樣子,就覺得好笑,甚少看到這種被賣了還幫着數錢的蠢蛋。
這裡本來就是姑娘家居多,這事兒又說到自己熟悉的事情上頭,一時間都議論起來。
這一看,不但是林二家的,旁邊的曹忠家的手上的戒指似乎也叫人覺得眼熟。
長房大姑娘謝瓊華見狀不就冷笑了一聲道:“我記得六妹妹前些時候不就說自己丢了首飾?
”
謝荼正在跟老夫人悄聲說些什麼,聞言吓了一跳,不由往那兩個媳婦子身上看過去。
那邊謝雲蒼的眼神就冷冷地從謝荔身上掃過,嘴角也繃直了,偏偏謝瓊華和謝荼又是長房的姑娘,他就算是家主,也不好越過房頭去說什麼。
隻是面對旁邊的周閣老,臉上就有些尴尬起來。
周文友卻是帶着笑意,像是很樂意看這個熱鬧似的。
林二家卻是立刻吓得跪倒在地,“老夫人明鑒,這兩支珠花是奴婢無意間在後門那條街上的興盛當鋪買來的,隻覺得便宜又好看,并未做他想。
然後又見那裡有幾樣着實不錯的首飾,便邀了府裡其他幾個姐妹一道去挑,也不單是我們兩個,還有東門上的孫娘子,秦姨娘屋子裡的花娘子,我們都去了的,她們都可以給奴婢作證!
”
謝荼也點頭連忙解釋道:“我那首飾後來也找到了,原是被我跟前幾個丫鬟收錯了地方,不知怎麼就傳出去了,竟傳成丢了。
”
謝瓊華臉上帶着淡淡的不爽,目光又落到跪着的兩個媳婦子身上,“說來也奇,你們這幾件東西,分明都是在府裡點過眼的,難道是有人偷主子們的東西拿出去當賣?
”
謝長清原本手裡還拿着一本書在看,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此時才擡眼看向自己的長女,笑呵呵道:“今日曬書,莫要誤了正事兒,是不是有人盜賣府裡的東西,回頭再細細的查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
謝瓊華卻因此而越見惱怒起來,“這怎麼能是小事?
!
府裡的下人竟然敢偷主子的東西出去賣,要傳出去,别人要怎麼笑話咱們家?
!
禦下不嚴,治家無方!
”
她說着話,目光卻從謝淑華謝荔這些二房的幾個姑娘身上掃過。
謝頌華略一思索,才明白這其中的關鍵來。
又不得不佩服謝淑華的利用人心,謝荔自然是個沒頭蒼蠅,得罪了謝雲蒼還不知道,大喇喇地把這件事情扯出來。
可卻給了謝瓊華發作的機會,想來這位謝家大小姐,對二房當家,父親懦弱早有不滿,今日才會借機發揮。
且齊氏剛好又犯下大錯,這會兒還稱病不出門。
這個時候老夫人在,還有個周閣老這樣的外人,齊氏的臉算是丢幹淨了。
因而謝長清這話不但沒有勸住謝瓊華,反倒讓她越發惱怒。
謝雲蒼臉上一時有些尴尬,目光在林二家的頭上掃過,目光便落在了謝頌華的身上,眼神不可為不嚴厲。
其他人不知道這裡頭的底細,他還能不知道?
謝淑華便趕緊在這個時候打圓場,“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之前我收拾了一些平日裡不帶的首飾捐出去,這一看,似乎跟我的收拾出來的那些東西還有些像,說不定是就是我的東西輾轉流落到當鋪也有可能。
”
這樣臨時編出來的謊話也不過是個場面上的遮掩,能瞞得過誰去?
可關鍵是,這會兒她這麼一說,就是在給謝雲蒼和齊氏保住顔面,就落了個識大體的形象。
而偷偷賣首飾的謝頌華,不但犯了錯,還在暗處躲着,更沒有應對的說辭,兩個人便高下立判了。
謝家三姑娘四姑娘這兩位真假千金,謝頌華的優勢在于她的血脈,實打實是謝家的人。
可她吃虧的地方就在于她在外面流落了十五年,如今回來教養學識才情等跟不上。
而謝淑華則是剛好相反,她這是在挑着謝頌華的痛腳踩。
若隻是謝家人在倒還好,偏偏此時這裡還有外人在,這些外人裡頭還有一個周閣老,對謝雲蒼來說,又是另一個程度的事故了。
謝頌華思忖着,便在老夫人開口之前搶先開了口,滿臉慚愧道:“三姐姐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攬了,這原是我拿出去當的。
”
一句話就引起了軒然大波,連周文友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她看了過來,臉上玩味的笑容更甚。
謝頌華本就是鄉下地方來的,過慣了窮苦日子,如今驟然富貴,這拿收拾出去當,由不得叫人不往她貪财的方向上想。
就是謝雲蒼臉上帶了幾分失望。
在他看來,謝頌華既然已經的外院住着,若是身上缺錢了,難道還不能跟自己說一聲?
竟然要将自己閨中用的東西拿出去當。
若是一個不好,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怕是名聲都給毀了。
謝頌華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倒也沒有膽怯,隻是帶了幾分慚愧。
隻見他徑自走到謝雲蒼面前,朝他行了個禮,“父親,這些首飾原是您給我的,我沒有問過您,就拿出去當了,是女兒的過錯。
”
謝雲蒼不由怒火中燒,礙于有外人在,不好太過發作,隻能壓下怒意,勉強道:“你這孩子,歸家已經月餘,竟還這般拘束,手頭短了,隻管開口就是,倒也不至于要當東西。
”
他的話音才落,就聽到謝思華道:“都是一樣府裡的開銷,一樣的月例銀子,就她不夠花!
難不成還有人昧下她的月例銀子不成?
”
謝頌華臉上绯紅一片,連忙道:“沒,沒有!
我……我也不是自己錢不夠花,隻是……”
她頓了頓,“隻是再過三天就是小弟滿月了,按我從前那個地方的習俗,該給孩子打個長命鎖的,我這一時間湊不到那麼多錢,就想着先把首飾當了,給小弟打了鎖,日後再攢點兒私房,仍舊将那些首飾贖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