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引導她進來的小靈師已經不見了,屋子裡就隻有她與聖女兩個人。
齊氏不由自主地四處看了一會兒,然後就發現了這個地方有些奇怪。
倒不是有什麼古怪之處,相反來說,是太沒有古怪了。
明明對方是聖女,是整個天下的信徒都要朝拜的人,可是這個地方卻顯得過于世俗。
她感覺自己像是進了一個貴女的閨房似的。
聖女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慮,笑着道:「雖然如今靈教受到全天下那麼多人的信奉,但是靈教不同于其他宗教,靈教的大靈師原本就是從凡人修煉而成仙,得道飛升的,說到底,便是從人出發。
我雖然是聖女,可我也是從人世而來,是從俗世而來,最開始同所有的普羅大衆沒有什麼區别,既然如此,我的喜好,與普羅大衆相近,也就說得過去了吧!
」
想不到高高在上的聖女竟然還會如此與自己解釋,齊氏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尊重,她笑着點頭道:「實不相瞞,雖然我十分信封靈教,但是許多教義并不能看得十分明白。
倒是聖女如此淺顯直白的解釋,更讓我看出了其中的意趣與高深。
」
說話間,對面的聖女已經斟好了一杯茶往齊氏面前送了過來,「我們本來就是為了引導普羅大衆一心向靈,自然希望所有的解釋能越簡單越好,越容易聽懂越好。
夫人這樣的說法在,在我看來,就是對我極大的肯定,夫人嘗嘗這茶。
」
齊氏已經許久沒有同人這般舒服惬意地對話過,因為和謝老夫人吵了那一架而起伏不定的情緒這會兒也穩定得多了。
她笑着點頭,果真仔細地品嘗了一番,随即眼睛一亮,點頭道:「果然好茶。
」
雖然她沒有喝過這種茶,可是這茶一路口,就能感覺到那中清冽的味道從口腔一直蔓延到全身。
最要緊的是,這清冽的味道中,還有一味不易察覺的清苦。
隻不過這清苦的味道極淡,極淡,隻有些細細地去品的時候才能品的出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齊氏這會兒喝着這個茶,就莫名地想起了如今自己的處境,想起了這麼多年自己的付出與獲得。
竟是有些自嘲與無奈。
「也就隻有夫人這樣的有靈氣的人,才能品得出這茶中的真味了。
」聖女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卻隻是放在鼻子前輕輕地聞了聞,并沒有要撩起面紗嘗一口的意思。
「雖然知道是好茶,但是讓我形容,卻是一時間……」
聖女伸手打斷了她的話頭,「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一定有個因果,一定有個标準,很多東西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更何況,我的這杯茶在不同的人口中,喝出來的是不同的味道,夫人喝出來的,說不定與我從前聽過的答案都不一樣。
信奉一個東西,最要緊的是從這個東西裡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不是普羅大衆規定的答案。
我們靈教也是如此,最要緊的就是要問問自己的内心,問問自己的靈魂,然後一步步地探索,一直到尋求到屬于自己的那條自在的路。
」
那杯茶已經撫慰了齊氏良多,這會兒聽到這位聖女說的話,齊氏越發覺得心裡暢快了不少,她臉上有些苦澀,但是還是笑了出來。
「看來我果真是那個幸運的人,方才路上一個轉頭,就看到了聖女,因而這會兒才能得到如此點化,實不相瞞,我今日确實是遭遇了一些事兒,讓我對人生,對我原本認定的東西都開始了懷疑。
不但懷疑一切,同時也懷疑我自己,我甚至不知道方才到底應該去哪兒,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為灰暗的時刻。
..
但
是這個時候我遇到了聖女你,你好像就是我的救贖似的,忽然間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出現在了我的命運裡。
」
齊氏的目光溫和地落在對面聖女的身上,那種來自虔誠的信徒的眼神,很容易就感染到了别人。
聖女看着她,好一會兒才點頭道:「看來我今日果然應該出去那一趟的,怪不得師父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一件事兒。
」
齊氏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狂熱道:「師父!
是……是國師嗎?
」
聖女聞言一挑眉頭,笑着道:「夫人果然是我們忠實的信徒,對于師父的崇敬幾乎就寫在了臉上。
」
齊氏有些激動道:「聖女您可能不知道,國師于我而言,恩同再造,若不是當初國師的一句話,我後來……」
說到這裡,齊氏忽然停了下來。
她發現她竟然說不下去了。
最開始确實是因為國師的緣故,肚子裡的孩子得到了極大的重視,她與謝雲蒼之間已經快要将為冰點等關系也有所緩和了。
所以,在她看來,遇到國師就是她的幸運,更何況她後來還收獲了那麼好的一個女兒。
那個被她當成心頭肉的女兒。
但是……
但是這似乎隻是在女兒十五歲之前。
後來謝頌華來了,好像命運就開始改變了,不光是改變了女兒的命運,實際上又何嘗不是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如今想來,哪怕是眼下自己落到這步田地,難道就沒有與當初國師的那句話有關嗎?
她這話說到一半就不再往下說的樣子讓聖女有些驚訝,她疑惑地看了一眼齊氏,「這位夫人,您怎麼了?
」
齊氏回過神來,看到的還是聖女對着自己的那一雙溫和的眼睛,溫柔且堅定的眼神。
她笑着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隻是想到了一些從前的事兒而已。
」
聖女看着并沒有追問的意思,她隻是略帶着點兒歉意道:「着實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師父如今已經打算歸隐,不再理會這凡塵俗世,隻想一心修煉早日的有所成。
所以如今已經不見客了,哪怕是宮裡的傳召,師父如今也是拒絕得多,所以……」
實際上齊氏在心裡想了那些事兒瑞常在,就沒有那麼強烈的想要看到國師的想法了。
因而聞言也就沒有真的如何生氣,隻是輕笑着點了點頭:「可以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