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自己的去路都想好了?
謝頌華一時間不知道該感謝還是該緊張。
她看着他,不知道如何接話。
蕭钰卻已經自顧自地起身了,「好了,也沒有那麼快,這邊的事情還要進一步籌謀,橫豎你還是和以往一樣就是,不過……」
他頓了頓,「還是要小心些,萬一被劉忠的人察覺了,恐怕你會有危險。
」
謝頌華笑了笑,點頭道:「放心吧!
我能保護自己。
」
蕭钰便沒有再說話,率先轉身往屋子裡走。
就在這一刻,屋子裡的燈光投映到他的臉上,朦朦胧胧之間,謝頌華忽然心口一熱,「玉如琢!
」
蕭钰的腳步一頓,然後詫異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
他側着臉,燈光是從他另一個方向照過來的,逆着光,他整個人就像是一道光影。
謝頌華感覺自己的心跳都變得更快了。
太像了。
那個月圓之夜,她看到的玉如琢的影子。
謝頌華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熱,卻極力穩住聲音道:「你先别動,頭轉過去一些。
」
蕭钰不解,謝頌華慢慢地站起來,伸手示意,「往那邊轉一點兒。
」
蕭钰滿臉疑惑的樣子,卻還是聽了她的話,慢慢地轉過了臉。
從這邊看過去,燈光在他整個人身上都鍍上了一層光暈,看不清他身上的細節,隻能看得出一點兒朦胧的影子。
謝頌華扯了扯嘴角,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來,「沒事兒,就是覺得這樣好看。
」
可燈光投在她眼睛裡,蕭钰分明看到她眼睛裡閃着光。
「無聊。
」
他随口說了一句,便轉身進去了。
謝頌華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她早就已經确定,蕭钰不是玉如琢。
隻不過剛剛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那個人似的。
他是她來到這個世上之後,第一個朋友。
算是最親密的朋友了吧!
他教給自己那麼多東西,幫了自己那麼多次。
在謝頌華的心裡,她比謝雲蒼這些親人還要重要,還要親近。
就這樣一個人,就真消失在她的生命裡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已經習慣了玉如琢的離開,可是方才那一瞬間,她從蕭钰的身上,看到了玉如琢的影子的時候,她才發現,實際上她心裡一直在惦記着那個人。
明明身體上覺得累得很,可謝頌華卻失眠了。
腦子裡紛紛亂亂的事情,理不清個頭緒,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今天蕭钰帶她看到的事情,還是因為想到了玉如琢。
「你好像好幾次那樣看着我了。
」
黑暗中,蕭钰忽然開口,将謝頌華吓了一跳。
「你怎麼還沒睡?
」
「被你吵的。
」
謝頌華:……
這個人睡覺也太輕了吧?
!
她不過就是翻了幾次身而已,哪裡就吵到他了!
蕭钰又問了一句,「你之前好像說過,我像你一個朋友?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躺着,還是因為今天晚上的蕭钰比平時顯得更感性一些,這會兒他說話的時候,謝頌華感覺他的聲音更像玉如琢了。
玉如琢說話也總是那樣不緊不慢的,隻不過大部分的時候,他都很溫和,哪怕是教她一些事情的時候,也很有耐心。
而蕭钰大部分的時候,都闆着一張臉,聲音裡就帶了兩分威嚴。
這會兒聽到他這麼問,她恍惚中,好像又感覺到玉如琢
在旁邊了。
「嗯。
」
「你幾次那樣看着我,看來這個朋友對你很重要。
」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氣,并沒有詢問。
謝頌華也不隐瞞,「是,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他救過我的命,好幾次。
也……教會了我很多東西,或許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謝頌華吧!
」
「你很懷念他。
」
謝頌華呼吸稍微重了一些,卻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遇到的問題有沒有解決。
」
蕭钰像是被她說的來了點兒興緻似的,忽然又問道:「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朋友,為何會失去聯系?
」
「世事難料,」謝頌華這會兒的語氣卻變得坦然起來,「總有一些人,在我們不經意的時候,就從自己的人生中走丢了。
」
「天下就這麼大,若是真心想要再見面,總會有途徑,姓甚名誰都一清二楚,有什麼找不到的,從前有個人,僅有一個證人聽過他說話,我都将他找出來了。
」
謝頌華無奈笑道:「這又不是找犯人,再說了,我手裡又沒有錦衣衛,如何能比得上王爺。
」
蕭钰便沒有說話了。
就在謝頌華以為他已經睡了時候,他卻又忽然開口了,「那你會傷心嗎?
」
「傷心?
」謝頌華語氣微揚,随即笑道,「怎麼會?
」
她接着解釋道:「人這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會經曆許多事情,遇到許多人,在生命中的每一段,都可能遇到不同的作伴的人,有那麼一段有那麼一個人讓你覺得人生很值得,這就已經是極大的幸運了。
若是因為失去,而忙着傷心,忙着怨恨,那也太浪費生命了,我會懷念,會感激,會祝福,或許偶爾也會擔憂和惆怅,但我仍舊是帶着積極的心态去看待。
」
這一段話,與其說是說給蕭钰聽的,實際上,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今天晚上在屋子門口,她從蕭钰的身上看到了玉如琢的影子時,她才發現,她對他相伴在身邊那段時間的懷念。
原本因為他幹幹淨淨徹徹底底消失而帶來的幾分惱恨,竟早已消失不見了。
時間會給很多東西敲錘定音,就如同此時她才看清那一段時光對她而言的意義。
蕭钰沒有再說話,謝頌華聽到他的呼吸聲變得均勻且綿長。
将心裡的事情适當的如此抒發一番之後,謝頌華也覺得心裡頭輕松了許多,精神上的疲憊便排山倒海襲來,沒一會兒,也跟着睡了。
等她睡熟了,旁邊的蕭钰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轉過臉,朝一旁的人看過去。
屋子裡留着一盞燈,如同從前她在宴春台的卧室裡一樣。
他從這個角度能看得到她半張臉,臉上的神色甯靜平和,很放松的樣子。
蕭钰的心裡卻平靜不下來。
對不起。
他隻能在心裡這麼說一句。
那件事情太重要了,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的靈魂曾在謝頌華手指上的戒指裡的事情,因而也隻能一直隐瞞着她。
就讓她以為玉如琢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吧!
好在,她心胸寬廣,并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困擾太久。
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方才在門口時,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眼睛裡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