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謝頌華發現他的賭一把竟然是跳崖時,身體的本能一瞬間立刻被全面激發,幾乎将韓翦給他拖上去。
但也隻是幾乎,在力量對抗上,她根本不是身旁這個人的對手。
懸崖的風聲滾滾怒吼,猶如滔天的巨浪似的,将兩個人席卷吞噬。
謝頌華隻覺得那烈風如刀似的各在身上,寒意侵蝕入骨,此刻她所有的理智隻能讓她謹記着要拽緊一旁的人,至少摔下去還有個墊背的。
“嘭!
”
當身體撞向一旁的山崖時,謝頌華覺得自己像是菜場被大媽摔在地上的魚,當即便吐了口血,整個肺部疼得讓她喘不上氣。
好半晌,她才從胸中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整個人都懸空在懸崖上,緊緊靠着自己腰上旁邊人的胳膊。
而她旁邊的這個人,單腳站在一塊僅凸出來四寸左右的岩石上,另一隻手抓着已經大半沒入山體的長劍的劍柄。
這一下,她越發連呼吸都不敢了,那一口氣便不上不下地提在嗓子眼兒,“你……你别撒,撒手!
”
謝頌華很想如一隻樹袋熊似的捆上他,但又怕自己一動,他站不穩,兩個人都得掉下去。
韓翦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又轉臉去看崖頂。
昏暗的光線下,往上也隻能看得一點兒朦朦胧胧的景象,而底下則是大團大團的雪霧翻騰。
謝頌華不敢想他們要怎麼脫困,除非有救援隊開着直升機及時出現,不然這樣的地方,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頭頂上傳來說話的聲音,顯然就是大榮的那些人。
謝頌華聽不清他們的話,便是聽清了也聽不懂。
隻能靜靜地等待,然後便聽到有落石從自己旁邊落下,沒入到黑暗裡,甚至沒有回聲。
又靜靜地等了好一會兒,上頭的人聲漸漸地遠了。
謝頌華感覺到旁邊的人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更感覺到自己腰上的手似乎松了松,讓她整個人都有往下掉的趨勢。
她立刻兩隻手牢牢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張慘白的臉,“你不要你的腿了?
”
韓翦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開口,“聽我指令。
”
這是答應要帶她走了?
她立刻老老實實點頭,“好,保證指東不往西,指南不跑北。
”
然後韓翦就帶着他往旁邊幾個跳躍,也不知道手裡的劍砍在什麼地方,一條兩指粗的樹藤便垂到了他們跟前。
“抓住它。
”
謝頌華二話不說,連忙兩隻手牢牢地抓着了。
“往上抓一點兒。
”
“好。
”
謝頌華抓住了,便往上看了看,“這……能承受咱們兩個人的重量麼?
”
話音才落,整個人忽然被他抓起往後重重一甩,然後她便如同蕩秋千似的往前面蕩過去。
“媽呀!
”
寒風凜冽中,謝頌華額頭上陡然出了一層暴汗,雲霄飛車都沒這麼刺激的。
她整個人竟然淩空在飛,而支撐點緊緊是手上的這根樹藤。
可關鍵是,她的臂力真的沒那麼強,她的胳膊真的承受不住自己的體重。
盡管求生欲讓她極力抓着那樹藤,但是地心引力的作用還是讓她的手一點點下滑。
那短短的一截樹藤,就像是她的生命線一般越來越短。
而她往前蕩的速度也越來越慢,終于她看清了,距離她不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平台,那後頭似乎是條小路。
快要熄滅的對生命的希望陡然間又複燃了,她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那個岩石平台。
快了,快了,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那邊的情形也越來越清楚,似乎是個洞,又好像往裡頭有條路。
更近了,看得越發清楚了,她甚至能看到白雪覆蓋的小樹苗。
謝頌華伸出手,就快要摸到了……
而她拉着的這根樹藤也停了下來,謝頌華腦子陡然間一片空白。
隻有一寸,隻有一寸她就碰到那塊岩石了。
停止了的樹藤,陡然間又往後蕩去。
而謝頌華一隻手根本就再也抓不住手裡的東西,盡管她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那最後一段樹藤還是從她的掌心劃走。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她整個人驟然極速下降,隻是才兩秒,忽然就被一道大力撞飛,然後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兩三圈才停下來。
謝頌華的腦袋有些發蒙,沒大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可臉上切切實實的觸感,讓她在難以置信中漸漸清醒。
她着地了!
她艱難地擡起臉,就發現自己已經落在了方才的那塊大岩石上,而不遠處坐着的,不是韓翦還能是誰。
不過一瞬間,謝頌華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鍵。
分明是這個死變态在最後一刻抓着她丢了過來。
縱然他還是這般無情無義地将她當個物件兒似的扔來扔去,可這一次謝頌華是真的打從心底裡感激。
當然,謝他是不可能謝的,要不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會落到這步田地。
她沒有立即起身,而是盡量讓自己的呼吸緩慢下來,緩解自己肺部的不适。
今天這一茬,她怕是傷到了肺葉,呼吸裡都有甜腥味,且後腰疼得厲害,左邊的胳膊也幾乎脫了力。
再次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看樣子,似乎沒有骨折,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過了良久,謝頌華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爬到一半,才發現自己右邊骨盆也疼得厲害,讓她右腿幾乎使不上力。
扶着一旁的大樹又站了好久,謝頌華才輕聲問:“我們現在在哪兒?
”
旁邊那個從一開始就沒有動的人,終于緩慢地轉過頭,目光幾乎比此時的空氣還要冷上兩分。
謝頌華不由偷偷咽了口口水,努力保持鎮定道:“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他們,這一切,都是誤會!
你看他們,可有半點要對我手下留情的意思?
”
見他的眼神似乎軟化了一些,謝頌華又道:“不,不管怎麼說,現在咱們倆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理應……互幫互助的是不是?
這,這個地方我也不認得,要怎麼回去啊?
”
韓翦卻還是不理她,謝頌華又等了好一會兒才道:“還是說你……”
“滾!
”
誰知道他忽然一個字打斷了自己的話,謝頌華有些發蒙,“什麼?
滾……滾去哪兒?
”
然而韓翦并沒有要跟她好好商量的意思,寒光閃過,謝頌華吓得立刻往後退了一步,當即便摔在了地上。
“再不滾……”
“滾!
滾滾滾!
我立刻就滾!
”
謝頌華立刻舉起雙手投降,特麼死變态是根本講不通道理的!
她不知道該怎麼走,但是好似不管怎麼走,都比在這死變态旁邊要好。
她當即也不敢猶豫,站不起來就手腳并用,蜘蛛似的慌亂逃走了。
這後面竟然還真的是條路,隻是越往裡頭走,光線越暗。
謝頌華跌跌撞撞好一陣兒爬出去,情緒也漸漸地平息下來。
這時候才曾感覺到來自四面八荒的寒意,幾乎要将她包圍。
後背熱得冒汗,手腳卻凍得像是要碎掉了似的。
“嗚……”
忽然從極遠的地方傳來一陣狼嚎,謝頌華背上的汗陡然間又凝結成了冰。
前有狼,後有死變态,她還有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