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從齊氏的口中問出來,到底是怪異得有些離譜。
謝文鸢卻抛不下自己的教養,仍舊客客氣氣道:「倒還不行,隻是忙碌了一些。
」
齊氏便随意地點了點頭,顯然也并沒有聽到心裡去,「去見老夫人麼?
」
「是。
」
兩個人便随意聊了兩句,各自分開了。
縱然如此,謝文鸢還是覺得詭異的可怕。
有心想要找個人問一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卻發現在謝家好像她根本沒有什麼人可以問得到。
倒是謝老夫人見着她的反應最正常。
畢竟是自己的母親,哪怕最開始确确實實不大贊成,可不管什麼事情如何重要,終究不及女兒本身重要。
大概是想開了,這會兒見着謝文鸢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今兒怎麼有空過來?
」
「有些想娘了!
」謝文鸢倒是回答得十分直白,「這幾日天氣又好,也暖和了不少,我們鋪子裡進了一批不錯的杭綢料子,特意帶來給你您選一選,看看做幾身什麼樣的衣服才好。
」
顧老太太便叫申媽媽拿了過來,随意翻了幾頁,便指了幾個紋樣,「我倒罷了,到第一把年紀了,哪裡還要那麼多好?
倒是你這幾個嫂子,既然來了,便讓人叫她們也選一選吧!
」
眼見着謝文鸢垂下眼,便又補了一句,「就說是我說的。
」
加了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衆人心知肚明。
如今謝家的三位太太顯然都對姑太太這樣自甘***的選擇不滿,她還拿自己這做生意的事兒到人家面前。
哪怕是所送禮,人家也能選擇不接受。
可是老夫人這麼一句話,就隻說明了一件事兒,老夫人允許了,贊成了,而且還要給她撐腰。
哪怕心理建設做得十分強悍的謝文鸢也不用紅了眼睛,「娘……」
「何至于!
」謝老夫人端起茶碗用了一口茶,「這麼大一把年紀了,你姑娘都比你出息些,你還要在我跟前哭哭啼啼不成?
」
謝文鸢便立刻收起了情緒,笑着道:「隻是我這大一把年紀,竟然還要娘來替我籌劃,心裡着實有些過意不去。
」
「倒也不用這般裝模作樣,」謝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故意道,「你以為旁人見了我,問一句,你那女兒和外孫女兒怎麼在街上開了間鋪子,你叫我怎麼說?
」
謝文鸢便有些讪讪的,「到底還是給家裡添麻煩了。
」
「麻煩自然是添了麻煩,但是道歉愧疚倒也不必,」謝老夫人手裡摩挲着上次謝文鸢叫人送過來的荷包,臉上的笑意柔和了些,「但是自家人的麻煩便不叫麻煩。
這男兒出去考功名做一番事業,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封妻蔭子光宗耀祖庇護家人麼?
你是他們的妹妹,你一個女兒身,又進不得考場上不了朝堂,難道還指望你來做這些?
他們這一天天的在外頭當這個官那個官的,難道還護不住你一個當妹妹的?
你就算是去要飯,那也是他們幾個人的妹妹。
你父親臨終前,就是放心不下你,還特意叮囑了他們三個,三個人可是答應的好好的,難不成現在因為你沒在那林家了,你身上就沒有謝家的血了不成?
」
謝文鸢想到過自己今日回來,會遇到什麼樣的冷臉和難看。
也想到過母親到底會對自己恨鐵不成鋼,可是怎麼樣都沒有想到,這會兒竟然會聽到母親這麼一番話。
「娘……」
「好了!
」謝老夫人将手一擺,「方才呢,那是好聽的話,接下來這難聽的話,你也得要受着。
你這三個哥哥都不是那等沒有良心的,眼
下可能會又怕怨你怪你,但是總不至于真的不管你。
可所謂管,也不能說将你所有一切都周周全全的,眼下你如此選擇,可有想到若曦丫頭的将來。
如果她嫁人生子,又會選擇什麼樣的人,家世門第,你真的完全不在乎了嗎?
」
這一點,謝文鸢早就已經與女兒有過深刻的探讨,她輕聲道:「隻要姑娘自己真心願意,哪怕是嫁個寒門,我也沒有什麼好反對的,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又有能力,餓不着自己。
」
「好!
」謝老夫人聽到這番話并沒有意外,大概是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更清楚她在經曆過與林家的糾葛之後,是怎樣的一番心思。
「那麼,」她便接着道,「你可有想過若曦丫頭的孩子們,如此的選擇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要從頭開始。
到那個時候,你都未必還在世,她的孩子将來接觸到的是溫哥兒他們那一代的孩子,那原本生在一處的血,也都便淡了,你又如何想?
」
「方才娘你說哥哥們不會放着我不管,我心裡着實感動,可是這世上,各人各人的緣法,當年有人說王侯将相甯有種乎,也有人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可見任何事情都沒有一成不變的道理。
從頭開始未必就是不好,因為他前頭還有許多的可以走,他也能遇到一些别人遇不到的選擇,不到最後那一刻,誰也不能替他說這是好還是不好。
」
謝老夫人對于女兒這番反駁的話,并沒有生氣,反倒像是有幾分欣慰似的點了點頭,「你如今才算是真正的成長了,你有這樣的想法和胸襟,這很好,也說明你當時決定搬出去,做你現在的事情是你自己深思熟慮且義無反顧的選擇,那我便沒有什麼好囑咐的了。
」
謝文鸢到這個時候才算切切實實地松了口氣,得到父母的認同和支持,大概是這個世上所有孩子都期待的一件事兒吧1
不論他年紀有多打字,不論他能力有幾何。
謝文鸢笑了,笑得毫無負擔,顯得十分輕松閑适,「既然這樣,那我往後可要常常過來。
」
謝老太太一臉不耐煩道:「我哪裡有那麼多的時間陪你唠嗑兒,再說了,我是沒有意見的,但如今是你嫂子們當家,她們有沒有意見,我可說不好,我也不能次次都維護你,不然叫她們寒了心,不孝順我了怎麼辦。
」
這話終究是玩笑話,謝文鸢卻笑得十分開心,終于才想起來要問:「怎麼……我來的時候看到了二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