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頌華确實沒有怎麼聽懂,她不知道要怎麼聽懂。
憑什麼?
憑什麼那個什麼小郡王說要娶她就要娶她?
她就得嫁?
可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現實就是這麼讓人啼笑皆非。
「姑姑……」她看着謝文鸢,頭一回流露出軟弱的神色來。
謝文鸢心頭一酸,卻還是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就是這樣!
等他們回來了,若是真的帶回來這樣的消息,你就該這樣,你要讓他們看到你的委屈,他們已經盡力了,你若是倔着,無論是對謝家還是對你都不好。
可是你這般委屈着,終究能給你帶回一點兒補償,一個女人,出嫁之後,最大的倚仗除了娘家,就隻有一樣東西。
」
謝文鸢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委婉地兜圈子了,「那就是嫁妝!
如我們這樣的人家,嫁妝該是娘家自小就開始準備的,但你情況特殊,别說自小準備的嫁妝了,你母親那裡,都未必願意替你籌辦,你隻能從公中走,從你祖母那裡要。
」
她今日竟然是來跟自己說這等現實的問題的,謝頌華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謝文鸢卻極認真地看着她道:「我們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自小無憂無慮,過着錦衣華服富足的生活,可婚事十之八九是不能如意的,但這并不代表日子就不能好好過了。
聽姑姑的話,不要想着去争什麼男人的寵愛,都是假的,把錢拿在手裡,是最最要緊的立身之本,這話對外不好說,難免被人譏諷,可這卻是世上最明白不過的道理。
那小郡王的性子,也不過就是三天兩頭熱,等過了幾天新鮮勁兒,自然又會去喜歡旁的女子,你背後有謝家,他們也不敢作踐你,你就安心地當着你的側妃,最好生個兒子,過好自己的日子,總有脫離那一家子的一日。
」
雖然她這些都是基于自己必須要嫁進長公主府的前提下說的,可謝頌華也知道這是最實心實意的話,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我記下了。
」
謝文鸢還有許多話想說,可這會兒實在說不出口,隻好有笑道:「這是最壞的打算,或許……或許事情還有轉機也說不定。
」
這樣的轉機,實在渺茫。
在這個家裡,實際上真正細緻入微最關心她的人,一直都是謝文鸢,今日連她都這麼說,實際上事情似乎已經這樣定了下來。
可世事就是這樣難料,就在宴春台都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淡之中的時候,謝荼的丫鬟忽然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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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娘讓我帶句話來給四姑娘,說是老夫人已經回來了,去長公主府的路上遇到了宮裡出來的公公,竟是聖上召了老爺入宮去說話,便沒去成公主府。
」
這一下,連謝文鸢都有些驚訝,随即便驚喜道:「可見是上天垂憐,說不定聖上便是聽說了這事兒,看不過去,才将你父親叫過去的。
」
她的想法估計也是謝家其他人的,一時間,大家都像是翹首以盼似的伸着脖子想要等待謝雲蒼回來的結果。
裕豐帝最近沉溺于前朝國師那真迹,還有國師剛好又出了一個新的方子,燒制那丹藥,需要将近一個月的時間。
近兩年,這樣的事情裕豐帝都不再喜歡假手于人,基本上都是他帶着幾個靈霄宮的弟子一起燒制。
所以這段時間,他也全然沒有心思去理會外頭的事情,一直在認真研究經書和燒丹煉汞的事兒。
眼看着再有兩日就是黃道吉日,他也該閉關了,這才想起還有些瑣事沒有處理。
「太子這幾日可還安生?
」
洪文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進來的是韓翦,他自然而然地從旁邊的屏風上去了一件道袍出來,替裕豐帝換上。
「玉佩的事情已經查明,
是在長公主府上宴會那日發生的,殿下似乎知道奴才正在查這事兒,這幾天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
這讓裕豐帝正穿衣服的手頓了頓,「你是說……你東廠有東宮的人?
」
韓翦仍舊是那般表情,那般語氣,「奴才已經處理幹淨了,聖上放心。
」
「呵……」裕豐帝嗤笑了一聲,「這就坐不住了!
朕身子還硬朗着呢!
哪裡就輪得到他來惦記。
」
說着又冷哼了一聲,「真是荒唐!
一個荒唐的還能遇上另一個更荒唐的!
既然這樣,就将那丫頭賞給他吧!
一個兩個都跟這麼個女子牽扯不清,簡直不知所謂。
」
說着又說起謝雲蒼來,「這個謝茂才也着實不成器,他父親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他養出這麼個東西出來,隻怕都要再給氣死。
」
韓翦對于裕豐帝當着他的面兒斥責朝臣的事兒早就已經見怪不怪,隻是輕聲提醒,「謝閣老已經在殿外候着了。
」
他這一說,裕豐帝才想起來自己叫了謝雲蒼來,「叫他進來吧!
」
謝雲蒼得了傳召,連忙恭恭敬敬地進來了,手裡還捧了個東西。
裕豐帝見狀便問起,他連忙将盒子奉上,「微臣這段時間聽從聖上教誨,在家修身養性,特意手抄《通玄真經》十卷,特意獻給聖上,望聖上指點。
」
這話說出來,裕豐帝果然高興,便擡了擡手,由韓翦接了送了過來。
裕豐帝一面看,一面笑道:「茂才的書法造詣自不用說,你抄的經,哪裡還需要朕指點什麼!
有這份心就很好,每個人都該多修習修習,這是對你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兒。
」
大緻地浏覽了一遍,裕豐帝便将盒子放在了一旁,将手往他那邊一伸,「好了,起身吧!
後日就是黃道吉日,朕要閉關月餘,一來朝中的事情終究不能缺了人,你要思過,這段時間也盡夠了,該回去做你的次輔了。
二來,上回交代給你的事情,也該着手辦起來,另外還有一些瑣事,便叫司禮監與你們内閣商議商議,等我出關的時候,拿出個章程來。
這三嘛……」
提到這個,裕豐帝的臉色就沒有那麼好看了,「就是你上回交給我的那東西,你怎麼看?
」
竟然又将這事兒抛給了謝雲蒼,這讓謝雲蒼不知道如何接話,隻能請罪,「都是微臣教女無方,才惹出這樣的醜事來,還請聖上體恤,替微臣做主啊!
」
姿态放得低,到底有助于在聖上跟前商議事情。
裕豐帝果然臉色更好看了一些,「雖然着實叫人氣惱,但細究起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等明兒,朕下道旨過去也就罷了,倒是你們家另一個姑娘,最近鬧得也很是熱鬧啊!
」
饒是謝雲蒼,此時心裡也有些緊張,卻也隻能露出惶恐的神色來,「聖上明鑒,我這四丫頭雖然自外頭來的,但平日裡循規蹈矩,确實未曾有不妥當之處,眼下事情變成如今這個狀況,甚至還牽扯上了長公主府,着實另臣等始料未及」
聽了他這話,一直如一個隐形人似的韓翦微微擡了眼,看了那邊的謝雲蒼一眼。
就謝家那個丫頭,還能稱得上是循規蹈矩?
裕豐帝便沉吟了一會兒,才笑着道:「我也不相信茂才你們家的姑娘還能一個接着一個地出什麼問題,你說這個好,那必然就是好的,看來無憂這孩子,這回的眼光還算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