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為死變态斷然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畢竟這些可都是他手下的人,蕭钰來他的地盤上,要将他的人帶走。
若是交了出去,往後如何還能在手底下的人跟前樹立威信?
「王爺說的是這件事情,」誰知韓翦的聲音卻還是那般不徐不疾的調子,說着話的時候,目光便淡淡地掃過手底下的那些人,「昨兒鬧事的是哪幾個?
都去捆了,送去鎮撫司。
」
謝頌華着實驚訝不已,韓翦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将自己的手下給賣了?
不是說東廠和錦衣衛針鋒相對麼?
他是東廠的頭兒,若是這麼怕蕭钰的話,東廠還拿什麼跟錦衣衛針尖對麥芒?
更讓謝頌華驚訝的是東廠底下的這些人的态度,聽了這樣的命令之後,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得意外。
當先就有兩個人轉身出了這院子,沒一會兒其中一人便小跑了回來,「禀督公,今兒一早人就已經在等着了,這會兒已經捆了送給了黃指揮。
」
韓翦朝那人輕輕會揮了揮手,然後兩隻手交握在身前,神色淡然地仰頭看向蕭钰,「人已經交出去了,王爺這口氣可消了?
現在可否進門來喝杯茶?
」
蕭钰俯首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東廠有的茶,宸王府也有,不勞公公費心招待!
」
說完忽然一勒缰繩,直接調轉馬頭就直接蹿了出去。
又是帶起一陣人仰馬翻,等人都讓開,蕭钰的一人一馬出去了,謝頌華才猛然發現有個人正倚在院門口,饒有興緻地盯着她看。
不是那個錦衣衛的黃指揮還能是誰?
他認出自己了?
謝頌華心中一慌,連忙又垂下頭去。
「人都走了,還怕成這樣?
」
直到韓翦的聲音在身前想起,謝頌華才敢擡眼,再看那院門口,哪裡還有那黃指揮的身影。
原本在院子裡的太監們這個時候也都全部散去了。
見人都走光了,謝頌華才松了一口氣。
「是不是有點失望?
」
蕭钰就來了這麼一會兒功夫,謝頌華感覺自己簡直像是坐了一趟過山車,神經一直高度緊張。
因而聽到韓翦這句話,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他這話裡頭的意思。
「什麼?
」
「難道不失望他不是因為你來的麼?
」
謝頌華再一次擡眼看向他,才發現他說得認真,不由失笑出聲,「韓公公,你可是聖上跟前頭一号的人物,你不會不知道宸王想要跟我退婚的事兒吧?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次見到蕭钰,對方身上都散發這千年寒冰的氣息。
還是因為這幾天到底跟這個死變态相處了幾天,謝頌華感覺自己對韓翦的恐懼竟然輕了不少。
她輕輕搖了搖頭,幹脆不再理會他,自顧自地往屋子裡走,「其實你如果是想利用我來激怒他,我看你根本就是走錯了路子。
這位王爺看樣子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在他眼裡,我不過就是個偶然跟他名字聯系到了一起的人,很快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
她一面說話,一面細細地在打好的水裡洗手,擦幹了手,才發現韓翦也跟着進來了。
「所以,」謝頌華将毛巾仍回到架子上,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還不如我現在老老實實地替你将治療的方案做出來,然後你好好地放我回去,咱們以往就一筆勾銷如何?
」
不知道為什麼,謝頌華感覺自己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韓翦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似乎帶了幾分探究的意味。
這讓她覺得有些納悶兒,畢竟她完全想不通,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地方值得他細細推敲。
「好。
」
才拿出記錄本的謝頌華差點兒手抖,聞言又驚又疑地看着他。
他剛才說好?
韓翦将口罩摘了下來,随手扔進了屋子角落的一個紙簍裡,「等你将此間的事情了了,我自會放你離開。
」
謝頌華呆呆地看着他,他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你所說,你這一次算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在事情結束之後,我也會送你一份大禮。
」
完了,更反常了。
她能收他的大禮?
與虎謀皮四個字她并非沒聽說過!
「那個……大禮就算了,能折成現銀嗎?
我覺得這比較實際。
」
這話說出口,她明顯感覺到韓翦眼中的溫度下降了不少,因而謝頌華又連忙道,「當然,銀票也行。
」
得了!
她還是先管後院的病人吧!
雖然不知道韓翦是出于什麼目的将這些普通的患者都留下了,可不得不說,這到底給了她一個基礎的樣本。
既然她打定了主意将這件事情接過來,那除了全力以赴,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這是傳染病,最重要第一步,便是規範地管理病人。
如此雜亂地堆在一起,哪怕有藥,也勢必難以控制他們病情的惡化。
因而在開藥方之前,謝頌華先寫了好幾頁紙的安置、照顧這些病人的規範。
眼下韓翦就坐在隔壁房間裡辦公,她也樂得扯虎皮,直接對着這裡頭的人發号施令。
偶爾碰到她的要求過分的,也會有人猶豫着要不要去隔壁請示韓翦,卻被謝頌華直接怼了過去,「你們督公若不是信得過我的醫術,能将我帶到這裡來嗎?
病人的事情,我說了算!
」
蓋因她清楚,韓翦能将自己帶來這裡,足以說明後面那些病人對他來說很重要。
她吩咐的這些,完全在他能接受的範圍之内。
等将手裡的事情忙完了之後,謝頌華趕緊寫了一封簡信,仍舊用方才吩咐的口氣,十分自然地吩咐他們将信送去給謝琅華。
眼看着那太監不疑有他,直接拿着信出了門,她偷偷地松了口氣。
出門已經好幾日了,就算外面能被瞞着,估計家裡也要鬧成一團了。
而且到今日,謝家還沒有人過來找她回去,她心裡着實有些擔心,不知道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隻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信不過是在那太監的手裡揣着走出東廠的大門繞了一圈之後,又遞到了韓翦的手裡。
他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蠟油,面不改色地直接撕開了,三兩下将裡頭的内容看完了之後,便十分淡定自然地拿起火折子燒了。
「這麼看來,是真不認識了?
」
他做事的時候,一向不喜歡近身有人,因而這一句低吟,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落在空曠的屋子裡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腳步聲起,謝頌華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了過來,「我今晚住哪兒?
」
她算是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控制欲比誰都強,隻怕在後院那些人有起色之前,她都走不脫身。
..
今晚是注定回不去的,謝頌華也就懶得多費唇舌了,幹脆老實接受算了。
韓翦目光淡淡地從她臉上掃過,然後才慢悠悠地将桌上的公文收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了,這才起身,徑自從她身旁走過,一直走到大門口,才扔出兩個字,「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