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那藥瓶在手裡,謝頌華實在不知道如何處置,幹脆就直接收在袖袋裡了,在擡眼,對面的男人仍舊在看着她。
他是如何做到面對這種事情還能如此巋然不動的?
真的不會覺得有些尴尬嗎?
「不早了,我方才進來的時候吩咐她們準備晚膳了。
」
他這麼一說,謝頌華才察覺外頭的天快黑了。
屋子裡夜明珠的光亮也變得明顯起來。
然後就發現蕭钰雖然這麼說着,自己卻沒有動。
這是什麼意思?
等她走到他面前,便見他朝自己伸出了手。
蕭钰等了一會兒,見她隻是怔怔地看着,幹脆便自己後退一步,直接拉着她往外走了。
而謝頌華則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上他拉着自己睡了一個晚上的事情。
出了東跨院,整個宴春台來來去去的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們兩個人身上。
丁香和碧桃互相眨着眼睛打眼色。
自從她們跟着姑娘一起進了王府,什麼時候見過王爺這般神色?
雖然仍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是眉眼間那股冷冽之氣已經徹底沒有了。
有的隻是平和。
面對這麼多人的目光,謝頌華隻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快要燒起來了。
她嘗試着動了動自己的手,果然,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根本不給她掙脫的半點兒可能。
倒膳廳的時候,晚飯已經端上來了。
還是一半辣一半清淡。
蕭钰将她拉着坐下,底下人端了淨手的水盆過來,這才将她的手放開。
看着桌上的菜色,謝頌華的心思才轉回來,「今兒的菜怎麼瞧着和平日裡的不大一樣?
」
「倒是沒有發現你的觀察有這麼敏銳。
」蕭钰說着給她夾了一筷子魚肚子上的肉,「上回去的那個地方,你說那裡的飯菜好吃,***脆把那個廚子請過來了。
」
謝頌華才吃了一口魚肉,聽到他這麼說,一驚訝那魚肉便直接滑到喉嚨裡去了,連帶着裹在上面的辣油也嗆了進去。
頓時嗆得整個人面色通紅不住地咳嗽起來。
蕭钰吓了一跳,「卡着了?
」
謝頌華一面擺手,一面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好一會兒才緩下去,隻是難免有些眼淚汪汪的樣子。
「王爺這……」她看了一眼面前的餐桌,「倒也大可不必。
」
怎麼忽然感覺被立了個嬌妻人設?
謝頌華感覺略有些不自在。
「這也算不得什麼,一個廚子,在哪兒賺錢不是賺錢?
在這裡也不過就是伺候咱們兩個,他還輕松些。
」
「呵呵……」謝頌華輕輕地笑了笑,你高興就好。
雖然感覺有些不自在,但是如蕭钰所說,這個廚子做的菜确實挺合她的口味。
這晚膳也就比平日裡多用了些。
等晚膳撤走了,謝頌華便如平日裡一樣,在院子裡走了兩圈消消食兒,便往起居室裡去了。
這是她的習慣,每天晚上總要練會兒字的。
今日她更是想要去寫幾張字,無他,實在是心裡有些不大甯靜。
誰知道蕭钰這也跟着進來了。
「王爺!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你……」
見他挑眉認真地看着自己,謝頌華到了嘴邊的話,忽然間就說不出來了。
緩了緩,語氣便軟了下去,「我練字兒呢!
一般不大習慣旁邊有人。
」
說完沒有聽到他的回應,她心裡不由有些忐忑。
如他這樣的人,
大概很少會聽到此類拒絕的話吧?
自己這麼說,會不會讓他覺得有傷自尊?
然而沒有等謝頌華反思完,她擡眼就看到蕭钰已經在她書案對面坐下來了,手裡還十分自然地拿起了一本書。
「王爺?
」
蕭钰頭也沒擡,仍舊是四平八穩的語氣,「你寫你的,我看書的時候一般不會出聲。
」
這……
見他臉上的神色像是已經沉浸進去了的樣子,謝頌華到底沒能第二次開口趕人。
更何況,這趕人的理由也着實有些生硬,之前自己練字的時候,蕭钰又不是沒有撞見過,她也未曾說過什麼被打擾之類的話。
對面坐了一個人,原本以為她會心緒不甯,筆觸不穩。
結果卻發現,這麼長時間的習慣,身體早就已經開發了一種自動調節機制。
到了這個時候,鋪開宣旨,拿起筆之後,好像一切便顯得水到渠成了。
趙孟頫的這篇字,她已經完全爛熟于心,用不着将它在拿出來,如今隻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然後下筆的時候,仔細對照心裡對方的筆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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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了這麼長的時間,雖然算不上小有成就,到底也進步良多。
等她一整篇寫完,擡起頭才蓦然想起對面還坐了一個人。
如他所說,他還真的是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來。
她手裡拿着筆,看着對面的人,不知道怎麼的,就想起從前的日子。
隻不過那個時候,坐在她對面的人是個影子,一個看不見的影子罷了。
倒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一個人,在她對面坐着,會如同玉如琢那般無聲無息。
見蕭钰沒有任何反應,謝頌華便也沒有開口,自顧自地重新拿出了一張紙,繼續聚精會神地練習。
等她日常的練字任務結束的時候,蕭钰也适時地将手裡的書放下,然後似乎有些詫異道:「你也練完了?
」
「啊!
」謝頌華輕輕點頭,「之前有個朋友跟我說,練字這種事情,欲速則不達。
我起步比别人晚,笨鳥先飛也不是拿過勞去拼的。
」
她一面說,一面輕輕地将方才已經幹了的宣旨放到平日裡寫的那一摞上頭。
因而也就沒有注意到蕭钰臉上閃過的幾分懷念的神情。
等她回過頭來的時候,他已經起身了,「你先洗漱吧!
我去後頭練會兒。
」
王府裡有個校場,霍管家告訴過她,那是王爺平日在府裡練功的所在。
謝頌華也知道,蕭钰每日是要去那兒晨練的,倒是不知道他晚上也會去,此前兩個人住在一個屋子裡的時候,并沒有發現他有這樣的習慣。
不過這樣也好,一直共處一室,着實有些尴尬。
想到這裡,謝頌華不由有些氣餒,這種尴尬的氣氛什麼時候才能消散,她要多久才能徹底适應?
心裡藏着事兒,就頗有些睡不着,尤其是知道沒多久那個人會回來。
大概是今天晚上有些太熱了,不對,明日還是讓霍管家叫些人過來,把窗外頭草叢裡的蟲子抓了去,唧唧啾啾地吵死人了。
這般翻來覆去的,一直到蕭钰回來,她都沒有睡着。
隻是聽到人進屋的聲音,她便立刻躺好了,一動不動如同挺屍。
诶,這怎麼像是小時候被院長媽媽查房時的感覺?
這個奇怪的念頭如此出現的時候,床帳被人掀開了。
謝頌華發現自己竟然緊張了起來。
應該不會吧?
不會吧不會吧!
她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