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大門前,仍舊車水馬龍。
仆人丫鬟穿着簇新喜慶的衣裳恭迎四方來客。
宋家人來人往一如想象中的熱鬧,隻是喬玉容瞧着,總覺得眼前的熱鬧,多少有幾分勉強的味道。
這裡一從,那裡一堆的人群中,總覺得會聽到“昨夜”、“相國寺”、“死人”、“好多血”這樣的字眼。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畢竟這裡是宋家,來往的人不會那麼沒有眼力勁兒,在這樣的場合裡說這樣不合時宜的話。
可她心裡完全揮之不去這種感覺。
一直到宋雨薇跟前的丫鬟來請她,“三姑娘,我們姑娘算算你們也該來了,說是想和平日裡玩得要好的姐妹說說話,你這邊方便?
”
喬玉容心下訝異,說起來,真的與宋雨薇關系好的人是喬玉言,她與宋雨薇隻能算還行,偶爾會與長姐一道,三個人一起。
可若說她與宋雨薇,卻完全沒到這個程度。
喬玉容心下一動,便立刻笑着點頭,“那是自然。
”
宋家的嫁女便在這有些訝異的氣氛中進行着。
縱然來賀的親朋好友臉上都帶着笑容,可這笑容裡多少摻雜了一些其他的什麼東西。
隻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會有人真的傻傻地去追究,去問詢。
眼看着花轎出了門,喬玉容坐在席上,隻覺得如坐針氈。
老太太看到她心緒不明,不由皺眉,“縱然心裡不踏實,可到底是來了人家家裡做客,如何這般毛毛躁躁?
”
老太太被安置在主要客人的門廳裡,喬玉容是跟在旁邊照顧的,徐氏又與其他許多太太在另一邊。
喬玉容聽到祖母的訓斥,不敢辯駁,隻好掩下心裡的情緒。
好容易等到酒席完了,跟着自己祖母一道出門。
喬玉容送了老太太上了車,看着自己的馬車想了想,還是囑咐了墜兒幾句,然後趁着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婚嫁之事就是如此,新娘子出門,娘家這邊就賓客漸散,恍如爆竹裡的聲聲熱鬧過後,留下一地碎紅。
多少叫人瞧着有些寥落之意。
而男方則是完全不同,這熱鬧不但會一直持續到晚上的洞房,還有第二日的認親,第三日的回門,以及往後的許久。
長興侯府是唯一一個開國之初被賜侯爵,并世襲罔替的人家。
這等榮耀放在本朝本代可以算是獨一份兒了,隻要他們家的當家家主不昏了腦子,行一些大逆不道之舉,可以說,他們家的榮耀會一直延續。
因而對于京城大大小小新的門戶來說,别人或許還要另外思考,可與長興侯府結交,那必然沒有不會有錯。
至少在立朝這麼多年,長興侯府這塊招牌,還從來沒有暗淡過。
宋家的發迹是因為宋太老爺三朝元老,桃李天下,可如今到底有了式微的迹象。
因此此時長興侯府的熱鬧與方才宋家的熱鬧就有些不同了。
因為昨夜大相國寺之事,多多少少帶來的影響,在長興侯府似乎不存在。
還未靠近,就能聽到裡面熱鬧的歡笑聲。
宋雨薇的花轎一進大門,這熱鬧就越發沸騰了。
長興侯府六公子,雖不是世子,可卻是長興侯的嫡三子。
平日裡,光芒掩映在兩個兄長之下,不顯山不露水,大多數人也隻在這個時候才發現,他的氣度容貌不在兩位兄長之下。
縱然平日裡不聲不響,估計也隻是内秀。
至少此子也并未因為自己的家世,在京城鬧出什麼負面的消息來。
再者說,宋家一向家風嚴謹,這門婚事是宋老太太和宋老太爺親自定下的,怎麼樣都錯不了。
溫老太太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與一旁的人說着這一對新人,“這京城的俊秀真是一代接着一代,看也看不完,跟那一幅幅畫兒似的。
宋家姑娘知書達理,性子溫和,是個賢惠的,六公子又一表人才,龍章鳳姿,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
一旁的人聽到她的話連連點頭。
嘉禾伴在溫老太太旁邊卻一直有些心緒不甯。
縱然再長興侯府,衆人不敢多說什麼,可她方才這一路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打量了多少次了。
這一次的大相國寺祈福的事兒,到底是她參與的,而且那一張張帖子也是她以溫家媳婦的名義發出的。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的責任避無可避。
且自她從大相國寺回來之後,溫老太太一句話都未與她說,顯然這件事情也損害了溫家的利益。
至少溫家的名聲因此而大大受損,溫老太太最在乎的就是這個,怎麼可能會對她有好臉色。
想到這個她就惱恨不已,恨不能自己那位七皇兄,當即暴斃。
可更讓她不安還有别的。
一個是五皇兄到現在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自從昨晚上那件事情發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雖然聽到底下人回報說,在刑部的人來了之後,還見過他。
可她一直沒有見到,不但沒有見到,她還四處打聽,都未有一點兒線索。
另一個就是撷蘭沒有回來。
不但她沒有回來,就連随着她一起派出去的那幾個護衛也都沒有丁點兒消息。
嘉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于緊張,心裡想多了。
昨晚上的事兒,着實是處處透着古怪。
祈福的事情她早就已經計劃了很久,幾乎是在能保證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說出來,結果竟然會發生這樣的纰漏。
那老七的勢力,得有多厲害?
還有那兩幅畫,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老七一定要喬玉言的話。
這些事兒,嘉禾想不通。
原本她還可以找自己的皇兄一起商量思考,可現在皇兄不見了,她就毫無頭緒。
自打父皇病了之後,她連宮門也進不去,母妃在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她也不知,更沒辦法找母妃商議。
趁着現在衆人在等着行大禮,嘉禾悄無聲息地溜了出來,找到一個僻靜處,冷聲問道:“有什麼消息沒有?
”
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叫人再去查,不管怎麼樣,本宮要知道第一手消息!
”
底下的人才剛走,她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另一邊往大廳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