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玉言喝茶的手頓了一頓,臉上的表情保持平常,隻是淺淺地笑道:“是有日子沒有見到外祖母了,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她老人家事情多,我這邊也不好脫身,好在還常常有書信往來,她老人家心裡疼我,也不怪罪我不孝。
”
魏氏連忙道:“這怎麼能說是不孝呢?
想來弟妹心裡也一直記挂着她老人家,老人家心裡也是清楚的。
”
“二嫂今兒倒不忙。
”
昨天她去的時候,院子裡那樣的忙亂,今天還有空來這裡跟她唠閑嗑,沒事兒才怪。
經過昨天的交談,喬玉言越發不大喜歡魏氏。
這樣總藏着事兒不說的人,她着實是招呼不來。
既然魏氏是有事兒相求,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說出來,這樣繞來繞去,她便是能幫,也不想幫了。
魏氏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耐煩,便将手裡的茶杯放下了,“昨兒冒昧求到六弟妹的頭上,結果不歡而散。
晚上我們老爺回來,便狠狠地責備了我一通,說的也是和六弟妹一樣的話,說我們這些婦道人家根本不知道前朝的事情就這樣胡亂摻和,說不得就壞了大事兒。
我心裡便感覺如同油煎似的,這不,手裡的事兒一閑了,就趕緊來弟妹這裡,非得要跟你好好道個歉不可,不然我這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
“二嫂實在是太過客氣了,咱們本來就是一家人,一家人還說什麼兩家話,這話說得可就太見外了。
”
她說着便朝窗外道:“去看看四太太在做什麼,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忙什麼事兒,天天悶在自己的院子裡頭,倒不來見我了。
”
外頭小丫鬟聲音響亮地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魏氏臉上的表情頓時有些尴尬。
喬玉言笑着道:“四嫂自小是養在府裡的,跟二嫂應該也很熟吧!
二嫂你這才來,可能還不知道我的性子,我這個人一向都是這樣大大咧咧的,些許小事兒從來不放在心上。
既然二嫂将我當個人看,我也感念二嫂,隻盼日後如親姐妹般相處。
你與我不熟,那正好,叫四嫂過來,咱們一道下棋消遣,也就慢慢熟絡起來了,你也不用這般小心地與我說話,我也不用着意奉承你。
”
喬玉言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魏氏在繞圈子也卻是沒有多大意思。
她咬了咬唇,臉上的笑容便不似之前那般甜得膩人了,打量着喬玉言的視線也多了幾分力道。
“六弟妹這般爽快,倒是顯得我性子黏糊了,”她扯了扯嘴角,“實際上,也是我自己做事不對,昨兒那樣的情況下,就應當跟六弟妹直說,也是我不清楚六弟妹的為人,以至于這樣的誤會。
”
喬玉言将手裡的茶盞放下,整個人往後坐了坐,“哦?
二嫂昨兒還有話沒有跟我說?
”
“也不是沒說,而是沒有說清楚,”她的目光在多寶閣上滑過,随即笑着道,“六弟妹與旁人不同,畢竟是在徐家長大的,若是與旁人說起這金銀之物,或許還會故意拿捏身價說些什麼黃白阿堵的話,想必六弟妹不會。
”
喬玉言點頭,“這是自然,雖然都說錢财是身外之物,可是在這世上,沒有錢财是活也活不下去的,如我這樣的人,就很愛錢,所以,二嫂請直說。
”
“那我也就直說明白了,”她歎了口氣,“若我要說我們老爺在任上的這十多年,一直清清白白,想必六弟妹不信,别人也不會信。
實際上,我們原本是打算一直在外頭飄着的,咱們府裡說是家大業大,可實際上裡頭也是一盤散沙。
長房與我們二房,實際上是互成犄角之勢,隻不過沒有說出來罷了,三房就不說了,三老爺根本就是個蛀蟲,從小到大就沒做成過一件事情。
從前公爹在世,也隻有他時常惹得公爹生氣,卻半分辦法也沒有,整個三房都是公中在供養者,四房就不必說了,四弟已經過身好些年了,也隻苦了四弟妹。
五弟本來是叔父的私生子,老太太心慈,将他悄悄地報過來當成公爹的孩子,對外一個字兒沒漏,看他們兩口子,打從成了親開始,幾乎就沒有走出過他們那個院子。
說是隻以讀書為樂,可這樣避着公婆,心裡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難說,他能将自己封閉成那樣,也不可能與我們一條心,一起盼着家裡好。
”
喬玉言這是頭一回聽到關于五老爺的身世,她根本就不知道溫瓊玉竟然不是溫老太爺的兒子。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大家集體住的那個院子,那原本就是給溫老太爺的弟弟住的地方,難道說,那竟然是溫瓊玉父親住的地方?
魏氏看到她的表情,臉上帶了一絲愧疚,“看來六弟妹竟然還不知道五弟的事兒……”
喬玉言也隻好扯了扯嘴角,沒有做聲。
魏氏便道:“罷了,反正如今五弟他們已經搬走了,這事兒瞞不瞞都一樣,更何況六弟妹本就不是外人。
”
她說完這個才接着前頭的話道:“我們原本的打算是,等老太太百年之後,大家坐在一起直接商議分家的事情。
以長房對我們的打壓,公中這一份我們是不做想法了,能分給我們多少,我們便拿多少,剩下的,我們自己想辦法。
”
喬玉言聽到這裡,就聽明白了,鋪墊了這麼多,還不是想說,他們在江南累積了一大筆可觀的财富,不想納入公中,更不想與其他人分。
魏氏仔細打量着喬玉言的神色,“六弟妹,我想你應該能了解我的心情吧!
我們這些年一直被排斥在京城外頭,做這樣的事情也是為了将來着想。
這些錢我們也不能帶回來,不然,那便都成了公中的财産了,那些錢,我們還存在江南,想着若是能叫昭兒仍舊回江南任職,哪怕職務低一些,也能守住這份我們用十幾年時間掙來的家業。
”
喬玉言點頭,“二嫂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你昨天的未盡之意了。
”
見魏氏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卻話鋒一轉,“隻是,我還是沒法幫你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