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禱告老天能饒她這一次,又帶着莫名的期望,希望這段路能夠長一些,更長一些,讓她能夠晚一點兒去面對。
可是不管多長的路,總有走完的時候,當聽到側門上小厮熟悉的聲音,喬玉甯的内心裡充滿了絕望。
大概是看出了家主一行人的心情很不好,這一路非常的安靜,安靜到像是家裡沒有任何一個家下人似的。
馬車一直走着,一直沒有停,喬玉甯陡然間明白過來,這不是去二門的路。
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
她很想看看窗外,但是晨星已經走了,而她又被捆了手腳仍在地上,根本就完全看不到外頭的情形。
縱然心裡在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可喬玉甯還是渾身亂顫,牙齒“咯咯”地作響,她是真的怕了。
而此時喬玉甯在下車之後,看到那兩輛離開的馬車,心下有些異樣。
以父親的性子,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懲罰來?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
隻見馬車一直被趕到了祠堂院子外面,她才要過去,就看到前面的馬車上,喬謂升跳了下來。
然後一聲帶着怒意的命令,将所有人的人都趕走了。
有跟了他許多年的仆人似乎要勸一句,可是話還沒有出口,在接觸到他的目光之後就立刻退縮了,趕緊帶着其他人走了。
喬玉言一時間也不敢上前,幹脆就靠着矮牆觀察。
她看到自己父親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像是下了什麼決斷,大步走向後面的馬車。
車簾才一掀開,就聽到喬玉甯驚恐的尖叫。
她似乎是才發現掀開車簾的人是喬謂升,立刻就哭着求饒,“爹,爹,女兒錯了,女兒錯了,女兒再也不敢了,爹爹,您再給女兒一次機會,女兒絕不敢再犯了。
”
可是喬謂升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動作都沒有遲鈍,直接一把抓着喬玉甯的胳膊拖下了馬車。
“爹!
”喬玉甯吃痛,又疾呼了一聲,然後人就從馬車上滾到了地上,可喬謂升仍舊一把抓着她的胳膊往院子裡拖。
就如同拖一隻麻袋兒似的拖着她,絲毫沒有顧及。
喬玉甯驚恐的尖叫聲立刻蔓延開來,喬玉言一顆心砰砰直跳。
再怎麼算,她與喬謂升相處也不過一兩年的時間,在她印象中,自己的這個父親,相對于功勳子弟來說,反而更像是一個讀書人。
平日裡不管什麼時候,很少會看到他情緒上頭的樣子,憤怒也非常有限。
如今日這樣她前後兩世都是頭一次見,着實有些吓人,她仿佛看到的是坐在戰馬上面無表情看着殺戮的将軍。
喬玉甯的尖叫聲沒有引來任何人的關注,沒有一個人敢往這裡探頭,那一串串的尖叫聲就像是消失在空曠的虛空裡,讓人生出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喬玉言咬了咬牙,還是跟了過去,不過沒敢進去,而是接着祠堂大門口種在大盆裡的矮松掩住了身子,小心地往裡面看。
祠堂裡,喬玉甯被扔在裡地上,散亂的頭發蓋在臉上,被眼淚鼻涕糊作一團,看樣子好不可憐。
大約是方才被拖過來的時候撞到了哪裡,她疼得五官有些扭曲,正哀哀地呻吟。
喬謂升卻在靈位前的香案上抽出三炷香,一絲不苟地點燃了,然後跪下行了大禮,才直起腰開口,“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謂升,今日特來祖宗面前請罪,生下如此不忠不孝不義不悌的子孫,給列祖列宗蒙羞,謂升百死無以贖罪。
今日便以這孽障的血來祭奠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也洗刷我們喬家的家風,不叫她一人之過,辱了喬家百年的門風。
”
說完他站了起來,一臉肅穆地将那三炷香插到了香爐裡。
喬玉言吃了一驚,喬謂升這是要在祠堂裡殺了喬玉甯!
地上的喬玉甯顯然也被這番話給刺激到了,立刻劇烈地扭動起來,“不,不,你不能殺我!
你不過你殺我!
你憑什麼殺我!
我不要,我不要,啊!
救命啊!
”
她幾乎是用盡了一切的力氣想要往外爬,隻是被捆着手腳,隻能一點點地往門外蹭。
喬謂升也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根白绫,面無表情地就朝喬玉甯走過去。
喬玉甯吓得魂飛魄散,全身上下隻剩了下意識的行為,她不斷地往後退,瘋狂搖頭,“不,我……我不要死,我不能死……你不能殺我,不能,不能,不能,啊!
救命啊!
娘,娘,娘快來救我!
”
可是這裡太安靜了,仿佛天地之間就隻剩了他們兩個人似的,喬玉甯心裡的恐懼被放大了無數倍。
不會有人來救她,沒有人會過來救她。
絕望中,她竟然生出了一股無畏的勇氣,“你……你這個冷血冷心的劊子手!
我是你親生女兒,你都能下得了手!
你根本就是為了你的前程,為了你的名聲。
你以為你殺了我,你就能得了好名聲嗎?
虎毒尚且不食子!
你竟然要殺了自己的骨肉!
你……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詛咒你,詛咒你永生永世,啊……”
後面的話她就說不出來了,因為那條白绫已經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喬謂升幾乎是沒有任何的遲疑,便兩手拉直了兩端。
喬玉甯的喉嚨裡立刻就隻有“嗬嗬”的痰音斷斷續續地發出來,她兩隻眼睛瞪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大,似乎是想要将眼前的人死死地烙印在眼底似的。
她的身體還在努力的扭動着,似乎還是想要逃離,可是臉上卻漲得通紅,那是血氣不通所引起的。
喬玉言呼吸急促地躲在那盆栽後面,手腳冰冷,她腦子已經完全不能思考,整個人猶如一具還有溫度的屍體,呆呆地站在那裡。
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喬謂升在絞死喬玉甯,看着喬玉甯那一雙眼睛漸漸地突出來,慢慢地充血變紅。
眼睜睜地看着她那張小巧的嘴巴張開,舌頭探出來,像是有許多許多的話要說似的。
她看着喬玉甯的絕望,也看着喬謂升壓抑在眼底的悲涼,她張了張嘴,還是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