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停淵今日穿着衣服竹青色道袍,頭上簪着青玉簪,相比于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多了兩分飄逸清隽之氣。
嘉禾公主帶着丫鬟正好等在他回陶然居的路上。
“六叔這是打哪兒來?
”
溫停淵看到她的瞬間,輕輕皺了皺眉,到底還是站住了,微微行了個禮,“嘉禾公主。
”
“都是一家人,六叔不必如此客氣,”嘉禾臉上帶着笑,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溫停淵,“今日在怡然居,聽六嬸說,六叔要出遠門?
”
溫停淵微微颔首,算作回答。
對他這樣冷淡的态度,嘉禾公主沒有任何的不滿,滿眼的關切幾乎毫不掩飾,“這已入冬,六叔出門怕是不方便吧?
不若我找兩個穩當的人跟着六叔,好方便照顧?
”
溫停淵的眉頭又輕蹙了一下,但還是耐着性子拒絕,“多謝公主好意,我一向在外面行走慣了,沒有什麼不方便的。
”
嘉禾公主卻露出心疼的樣子來,“這出門在外的,能方便到哪兒去呢?
我自小在宮裡,别說出外了,連宮門都沒怎麼出過,實在覺得艱難。
”
說着她伸手示意背後的丫鬟捧出個盒子來,在溫停淵開口之前就搶先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我這也沒别的好送的,這件小東西就當是方便六叔在外頭行走吧!
”
那丫鬟連忙捧着盒子走到溫停淵前面。
溫停淵看了一眼,是一隻皮革的盒子,看不出裡面是什麼。
他沒有接過,隻是再一次行了一禮,“多謝公主美意,不過出門在外的東西,言兒已經準備得足夠多了,再多也着實帶不了。
”
嘉禾臉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她随即挑了挑眉,“六叔這怕是對我有意見?
我這送出去的東西,你臉看都沒看,就直接拒絕,覺得累贅的不是我的東西,而是我的這番心意吧?
”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拿盒子打開,裡面卻是一雙做工精美的鹿皮靴子,不論是用料還是做工,都屬上乘。
嘉禾不理會溫停淵難看的臉色,自顧自道:“這是我親自選的料子,也是我看着讓人做得,為的就是六叔你出門在外能舒服一些。
六叔就這麼不領情?
”
溫停淵這一次,直接沉下了臉,“公主,四哥兒平日裡學習也不輕松,我看更需要這雙靴子的是他,我的東西自有你六嬸準備。
”
說完便不再停留,轉身就走。
嘉禾頓時臉色難看起來,“六叔說得這樣好聽,實際上你哪裡就真的喜歡她?
她不過是一個窮鄉僻壤來的村丫頭,頂了個伯府大小姐的名頭,難道就真是大小姐了?
我不知道你當初為何會幫她,但我就不信,你是心甘情願要娶她的。
”
溫停淵蓦然轉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嘉禾臉上,“公主慎言,不知公主從何處聽來這些無稽之談,我隻當沒有聽見,但若是下回我在聽到這般诋毀吾妻之言,别怪我翻臉無情。
”
他從來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似乎說話都沒有高聲過,對誰都表現得十分溫和。
嘉禾還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這會兒猛然看到他這個神情,着實吃了一驚。
轉而就是惱羞成怒,“翻臉無情?
為了她?
你要對我翻臉無情?
呵……憑什麼?
你若是要跟我說,你真心愛慕她,你覺得我會相信?
若是你真心将她當成你的妻子,怎麼可能在成親還不到十天就要離家而去?
你不就是受不了與她同處一處麼?
平日裡表現出來那般恩愛有加的樣子,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溫家需要跟喬家聯姻,你剛好就冒出來了,說到底,你不過就是想要回到溫家,喬玉言隻恰好是你的踏闆而已。
”
她一邊說着,一邊目光灼灼地落在溫停淵的臉上,見他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憤怒也慢慢平複,“六叔,我知道你心裡所想,你有學識,有才能,若是沒有溫家的助力,你便是進入朝堂,也難大有作為。
但是六叔,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可以走其他捷徑的。
”
她說着走上前,一直走到溫停淵的面前,“你這樣的人才,要與那麼一個粗鄙的女子共度一生,難道你心裡就不憋屈嗎?
”
溫停淵垂下眼,嘴角浮起一絲譏诮的笑意,“公主,你是忘了自己已為人婦嗎?
”
嘉禾聽到這話,下意識地瞳孔一縮,但是很快就恢複正常的神色,“那又如何?
隻要六叔你願意,本宮什麼做不到?
”
說完,她便伸手去拉溫停淵的手。
卻被他一個轉身直接避開了,嘉禾再擡頭就看到溫停淵臉上滿是嘲弄。
她甚至沒有想過這張臉上,竟然還能出現這樣的神色,可這嘲弄着實刺傷了她的眼。
而更讓她難堪的是溫停淵接下來的話,“公主不在乎,我卻在乎,我不但在乎公主已經為人婦,我更在乎陪伴我的女子,是否足夠自尊自愛。
或許在公主眼裡,言兒是從小地方來的,不夠有大家閨秀的氣度。
可在我看來,名門淑女,也未見得個個都好,不也有那等不知名譽臉面為何物,自甘下賤的人麼?
我才來這京中沒有多久,可就聽說過好幾個還未定親就傳出醜聞的大家閨秀。
這麼一看,我家言兒,至少一向自尊自愛。
”
在嘉禾煞白的臉色中,溫停淵終于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隻是那目光裡,分明滿是嫌惡,“我還要告訴公主的是,不但是為定親的閨秀,這成了親的閨閣婦人,其實更應該自尊自愛才是,不然,不但自己遭旁人唾棄,連帶父母親族,都叫人恥笑。
”
說完也不顧她難看的臉色,一甩衣袖,直接離開,“我言盡于此,公主好自為之。
”
“溫停淵!
”嘉禾終于忍不住暴怒。
溫停淵卻又停下來,在她的錯愕中回過頭,“對了,我這一次出去,估計得要幾天,你六嬸初來乍到,對府裡上下也不大熟悉,還請公主多多照顧,莫要叫人給她使絆子,不然我很難不懷疑是公主的授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