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郁顯然有些意外靈韻郡君會将這樣的事情與她說,眉眼間有一瞬間的尴尬,若非宋錦甯對他十分熟悉,也未必能看得出來。
宋錦甯幹脆将話戳破,“那日往齊府做客,大家都心知肚明,齊老夫人有意要給齊大人相看姑娘家,既然齊大人對靈韻郡君有意,何不将這件事情告知陛下?
以齊大人的身份和靈韻郡君在陛下心裡的分量,一紙賜婚輕而易舉,我實在不知道齊大人在猶豫什麼?
”
果然話說到這裡,齊郁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宋姑娘不覺得自己問得有點兒太多了麼?
”
宋錦甯挑了挑眉,冷笑道:“齊大人是當朝相國,我自然沒有這樣的資格相問,隻是靈韻郡君對我真心以待,我作為她的閨中密友,多少有些替她打抱不平罷了。
”
雖然沒能對他如何,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宋錦甯的心裡還是感覺到一陣舒爽。
正巧,這會兒那頭有人來了,隻是離得遠,一時還看不出來是趙臻先回來,還是裕豐帝。
宋錦甯便幹脆離席,跑到了亭子外頭,墊着腳往那邊張望,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齊郁對宋錦甯方才的那一番話,很是不痛快。
此時看着她的背影,兩道劍眉便皺了起來。
從一開始,他見着宋岐山的這個女兒就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頭一次見面,心裡也隻有一個印象,确乎算得上是個美人,如她母親那般。
可是……
也僅此而已。
這世上的美人不知凡幾,宋錦甯尚且沒有到叫他驚豔至難忘的地步。
而後不知道為什麼,這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卻是越來越明顯。
直到今日,他似乎明白是為什麼了。
宋錦甯……一直在掩飾自己。
每一次見到她,似乎都是不一樣的她。
有時含羞帶怯,又是泯然衆人,甚至他曾有幾次懷疑……
齊郁沒有深想下去,因為那邊裕豐帝已經回來了。
隻不過,還是有些遺憾,他并沒有赢過趙臻。
當然,遺憾的是裕豐帝,對于齊郁來說,意料之中。
這世上任何一個人,在與帝王比賽的時候,縱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恰到好處的讓出一步,卻與知道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赢的。
可惜的是,這其中并不包括趙臻。
齊郁是趙臻的表哥,自小一起長大,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自己這個表弟與眼前的君王之間的關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臻對比與當前的裕豐帝,實際上是從來都沒有輸過。
若是不算上最重要的那一次競争的話。
宋錦甯先給裕豐帝行了禮,裕豐帝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勉強,“宋姑娘還在啊!
”
宋錦甯連忙道:“臣女……尚未學騎馬呢!
”
“騎馬便算了,”裕豐帝瞥了一眼在一旁幽幽下馬的趙臻,“靖王很快便要出京,肩上的任務繁重,怕是沒有什麼時間教你,你若是安心想學,明日朕給你指一位先生吧!
”
宋錦甯瞥了那邊的趙臻一眼,見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也沒有看這邊一眼,便連忙行禮謝恩。
裕豐帝輕咳了一聲,語氣裡頗有些不自然,“方才既然說了,朕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你執意要帶上錦哥兒,那便帶上吧!
但是錦哥兒是你唯一的兒子,你這個做父親的心大,我這個大伯卻是如何都不放心,到時候你将我前日指給你的那幾個人帶上,不用他們做别的,就專門管着錦哥兒的安全。
”
“皇兄多慮了,臣弟手裡有人。
”
“朕知道你手裡有人!
”裕豐帝忽然擡高了聲音,“怎麼?
朕難道派幾個人跟着保護自己的侄子也不行麼?
”
趙臻還待說話,齊郁忽然咳了一聲,趙臻反駁的言語也就咽了回去,“多謝皇兄。
”
裕豐帝忽然眯了眯眼睛,“說到這個,弟妹也已經故去多年了,錦哥兒一直都是一個人,你也是時候再娶個王妃了,孩子成日裡由你帶着又怎麼像話?
再說了,如今大榮那邊又蠢蠢欲動,你的心思更多的還是要放在國事上要緊,正好皇後前幾日說打算在春闱之後采選一批女子入宮,到時候各家的名單報上來,朕便讓皇後替你選一個。
”
“皇兄!
”趙臻立刻皺緊了眉,看得出來的不高興,“臣弟并無續娶的打算,還請皇兄不要亂來。
”
“亂來?
”裕豐帝像是被他這句話給氣笑了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身上任着大都督之職?
!
你的使命是替整個大啟管好天下的兵将!
錦哥兒一個孩子到底還要人來照顧,娶個王妃順理成章,不然,朕倒是要懷疑你到底能不能對軍務全力以赴了。
”
“這分明就是兩碼事,皇兄……”
“朕不覺得這是兩碼事,今兒朕就把話放在了這裡,若是你執意不娶親,朕就隻能想辦法從年輕的一幹将領中選取合适的人選,替你分擔如今你肩上的重任了。
”
裕豐帝說完,根本就不等趙臻的回答,便冷哼了一聲走了。
宋錦甯在一旁一聲都不敢吭。
這看起來隻有四個人在現場,可是這周圍還有一圈校場伺候的人以及一旁守護着的将士。
誰都知道靖王手裡的軍權過重,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帝王的威脅。
可是誰也不敢将這樣的事兒挑出來。
一方面是因為趙臻手裡的兵權是從先帝在的時候就握在了手裡的,且先帝在位的時候,趙臻還未弱冠便在大将軍之位上屢立戰功。
因此當初不少人都認為這皇位先帝一定會傳給趙臻。
另一方面是陛下繼位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與靖王發生過明面上的沖突,兄弟兩個似乎一直關系不錯。
而趙臻雖然經常被人诟病性子過于暴戾,且行事作風頗有些狠辣。
可是他得戰功擺在那裡,帝王的信任擺在那裡,加上裕豐帝還年輕。
誰敢莫名其妙上前去挑撥兩個人的關系,随便得罪了哪一個,那都是全家遭殃的程度。
因而此時兩個人的對話想,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這可是帝國辛秘,萬一陛下忽然反應過來這事兒不能叫旁人聽了去,那位相國大人自然沒事兒。
他們這些小喽啰,豈不是白填進去了?
宋錦甯也同樣是這樣的想法,因而在齊豫随峰峰地走了之後,看向趙臻的視線頗為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