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忱挂了電話,把手機揣進兜裡,走到病床邊,沈嘉念并未睡着,她側躺着,一隻手搭在小年糕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手指偶爾輕撫他的臉蛋。
“肚子餓不餓?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傅寄忱開腔問。
沈嘉念晃了晃腦袋,感覺不到餓,隻想陪着孩子,其他的什麼都不想做。
傅寄忱拉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守着他們。
夜已深,傅寄忱看了眼腕表,淩晨兩點多,沈嘉念有些困了,眼皮上下打架,每當她快要睡着都會猛地睜大眼,強打起精神,視線一瞬不瞬地看着孩子,生怕一眨眼,孩子就會被人帶走。
察覺到她心思的傅寄忱默歎一口氣,在寂靜的病房裡輕聲哄道:“嘉念,很晚了,你休息好不好?
”
“我還不困。
”沈嘉念的視線不肯離開孩子,說着違心的話。
傅寄忱:“小年糕現在很安全,也退燒了,你要實在不放心,我看着他,你閉上眼睛睡一會兒。
”
“噓,你不要總是說話,會把他吵醒的。
”沈嘉念終于給了傅寄忱一個眼神,卻是為了提醒他不要說話。
傅寄忱抿了抿唇,拿她沒轍。
一直到天快亮,沈嘉念熬不過去,合上眼眸睡着了,手還摟着小年糕的身子。
她睡得并不安甯,眉心似蹙非蹙。
傅寄忱靠近了些,指尖撫過她的眉心,想要撫平那裡的折痕。
孩子醒了,哼了兩聲,傅寄忱還沒來得及把孩子抱起來哄,沈嘉念立刻驚醒,看向懷裡的孩子:“小年糕。
”
傅寄忱忙握住她的肩膀安慰:“小年糕在這裡,他沒事。
”
沈嘉念這才松一口氣,坐起來,把孩子抱在懷裡輕哄。
傅寄忱看了一眼,拿着奶瓶去沖奶粉。
*
在醫院裡住了三天,沈嘉念整個人瘦了一圈,面色也憔悴了些,整日抱着孩子不撒手,就算放開,也必須保證孩子在她的視線裡。
傅寄忱知道她是被吓怕了,不敢掉以輕心,可她這樣,确實有些過了。
回到雲鼎宮苑,下車時,月嫂想從她手裡接過孩子,她沒讓,自己抱着孩子下來。
月嫂便幫忙把車裡住院用的日常用品拎進去。
程錦在門口等着,眼見幾人下了車,提步迎上前,這幾天她不知哭了多少回,眼睛都有些腫了。
她很自責,若不是她不夠機靈,孩子也不可能會在醫院這種公共場所被抱走,聽說小年糕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水裡,幸虧警察營救及時,否則,不敢想象後果會怎樣。
“嘉念……”程錦小心翼翼地靠近,想看看孩子,“小年糕好點沒有,還有你……”
沈嘉念眼皮都沒擡,徑直走向電梯。
程錦愣了一下,眼圈瞬時紅了。
跟在沈嘉念身後的傅寄忱出聲解釋:“嘉念沒有怪你,她隻是被吓到了,還沒緩過神。
小年糕很好。
”
“我明白。
”程錦捂着嘴,眼裡含着淚,沖着他點了點頭。
沈嘉念抱着孩子回了卧室,沒再出來,就連吃飯也是程姨送到房中,她吃過,程姨再把碗筷收拾拿下去。
程錦端着托盤在卧室門外遇到傅寄忱,欲言又止,這件事都怨她,她原本不該說什麼,可她打從心底裡擔心嘉念。
“嘉念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程錦低着頭,一句話伴随着歎息說出來。
傅寄忱斜插進褲袋裡的一隻手握緊,程姨能發現嘉念不對勁,他日夜伴在她身邊,豈會察覺不到。
他開口,嗓音不太自然:“再給她一些時間。
”
如果她一直活在緊繃的、恐慌的心理狀态下,他就該考慮帶她去看醫生了。
程錦聽他這麼說,便知道他心裡有數,點點頭,跟他錯開,進了電梯。
她想到方才看見嘉念抱着孩子戰戰兢兢的樣子,心裡很難受。
如果她當時能夠再小心謹慎一些,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了。
*
到了晚上,傅寄忱要把小年糕抱到嬰兒房裡去,由月嫂照看,沈嘉念搖頭,不同意。
她抱着孩子靠坐在床頭,擡起來的一雙眼裡有緊張和不安:“能不能就讓他跟我們一起睡?
”
“嘉念,小年糕之前都是睡在嬰兒房裡的……”
“我知道。
”沈嘉念打斷他,聲音裡帶着可憐巴巴的乞求,“可是,他還有點咳嗽,我怕晚上醒來見不到我,他會哭鬧。
”
傅寄忱坐在床畔,認真凝視她的雙眸,溫聲道:“小年糕很乖,很少哭鬧。
再說,晚上有月嫂照顧。
林嫂她白天休息夠了,晚上可以更好的照顧小年糕,反倒是你,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了。
”
沒等沈嘉念找别的理由,傅寄忱繼續說:“嘉念,我們現在在家裡,雲鼎宮苑的安保系統很好,不會再出現那樣的意外。
”
沈嘉念似乎被他說服了,眼睛盯着某一處,抿着唇不再反駁。
傅寄忱趁機把孩子抱開,交給等候在卧室門外的月嫂,叮咛一句:“仔細照看,他還有點咳嗽,别讓着涼了。
”
“哎,我知道。
”
月嫂點頭應他,抱着孩子去了嬰兒房。
沈嘉念呆坐在床上,懷裡空空,好似心裡也被挖空了一塊,情緒突然變得焦躁起來,掀起被子從床上下來:“不行,我過去陪他。
”
傅寄忱把卧室的門關上了,轉過身來,将走了沒兩步的沈嘉念抱起來,放回床上,手撐在她身側,盯着她道:“小年糕已經睡着了,現在,該你睡覺了。
”
“我……”
“睡覺。
”
傅寄忱說完,不容置喙,直接關掉了房間裡的燈,視線裡一片漆黑。
他許久沒這麼霸道。
沈嘉念閉上了眼睛。
傅寄忱一下一下撫摸着她的脊背,帶着溫暖的安撫意味。
可能是太累太困,沈嘉念沒多久就睡着了。
聽着她均勻的呼吸聲,傅寄忱手上的動作停下,摟緊了她的腰身,在黑暗裡發出一聲低歎。
這幾天住在醫院裡,沈嘉念沒休息好,他又何曾睡過一個完整覺。
額頭抵着她的額頭,沒一會兒,傅寄忱也睡了過去。
半夜,沈嘉念猛地彈了下腿,從睡夢中驚醒,嘴裡念着小年糕的名字,吵醒了沉睡的傅寄忱。
傅寄忱探手擰開了台燈,在昏黃的光線裡,看清她額頭上一層細密晶瑩的汗珠:“做噩夢了?
”
“小年糕呢,小年糕去哪兒了?
”
沈嘉念仿佛沒聽見傅寄忱的話,伸手在身邊摸索了一陣,這幾天習慣一睜開眼就看到小年糕,此刻沒見着他,沈嘉念的心裡瞬時湧起恐慌。
“你忘了嗎?
小年糕睡在嬰兒房裡。
”
傅寄忱大掌在她後背摩挲,試圖安撫她,但是沒用。
“嬰兒房……”沈嘉念喃喃一句,光着腳跳下床,朝外面跑去。
傅寄忱動作慢了一拍,追到走廊上,沈嘉念已經推開了嬰兒房的門,驚到了守在那裡的林嫂。
“太太,你怎麼這個時間過來了?
”
林嫂打了個哈欠,擡頭望向牆上的挂鐘,淩晨三點過五分。
沈嘉念直奔嬰兒床,帶圍欄的藍色小床上,小年糕兩隻手握成拳頭,擺在腦袋兩側,睡得正酣,小嘴巴抿着。
确定小年糕安好,沈嘉念提起的心略略回落,但還是不能完全放心,她彎腰把孩子抱起來,往卧室走。
月嫂愣了愣,下意識看向傅寄忱:“先生……”
傅寄忱朝她使了個眼神,月嫂剩下的話沒說,眼看着先生跟在太太的身後出去,輕輕歎了一口氣。
沈嘉念把孩子放到卧室的大床上,眼睛盯着他的小臉,心裡的不安得到緩解。
傅寄忱去衛生間取下一條毛巾,用溫水打濕,擰幹後拿出來,給她擦了擦腳,手指觸摸到她的腳踝,一片冰涼。
他眉心擰了擰,沒說什麼,垂着眼眸将她的腳擦幹淨,單手拉過被子蓋上,起身去衛生間。
沈嘉念望着孩子的睡顔,眉眼柔和,好像世界裡隻剩下孩子,再沒有其他。
傅寄忱從衛生間出來,瞧着這一幕,除了心疼,沒有别的想法。
醞釀了片刻,傅寄忱擡步走到床邊,握住了沈嘉念一隻手。
她的視線微擡,注意力從孩子轉移到他臉上,看出他有話要說,她靜靜等着他開口。
喉結上下滾了滾,傅寄忱捏緊她的手指,聲音有些鈍澀:“嘉念,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
明天兩更也是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