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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公主和平陽侯焦急地在駱越城裡等着聖旨之際,新年一天天地臨近了。
春節是大裕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節日,空氣裡彌漫着節日将至的歡喜與雀躍,仿佛連冬日的寒風都因此驅散了不少。
對于南宮玥而言,即将到來的這個春節也具有特别的意義,這會是她和蕭奕一起度過的第一個新年。
雖然王府中有蕭霏和衛側妃幫着一起安排過年的事宜,但是南宮玥還是比平日裡忙碌了不少,到了年底,分散于大裕各地的掌櫃、管事們都帶着賬冊來給蕭奕和南宮玥請安,今年的賬冊比往年足足多了一倍,其中不止包含南宮玥的嫁妝,還有老鎮南王留給蕭奕的産業,那些賬冊就足足堆滿了一個庫房還放不下。
蕭奕自然不許南宮玥費心,直接把賬冊丢給了申承業去處理,忙得申承業短短幾天就硬生生地熬出了不少白發。
還有王都、南疆各府以及南宮府那邊送來的年禮,零零總總地加起來,也比往年多了不少,好在百卉、安娘她們應付這些瑣事早已經是輕車熟路,無論是接待來送年禮的人,還是将那些年禮登記入庫,以及送年禮等等的事宜,都沒讓南宮玥太過操心。
臘月十八,王都那邊又來了人,是意梅那邊派人來送賬冊,還特意送了節禮來。
南宮玥問了些“花顔”和意梅的近況後,就把人給打發了。
她活動了一下脖頸,又托了托腰,覺得身子有些僵硬,正打算讓百卉攙扶自己出去走動一下,卻聽腳下傳來熟悉的“喵嗚”聲,帶着撒嬌的腔調,一聽就是貓小白的聲音。
南宮玥俯首一看,果然,就看到貓小白正蹲在她的裙角邊,仰首用一雙清澈的陰陽眼看着她,然後又“喵嗚”地叫了一聲。
“小白……”南宮玥微微一笑,正想着讓一旁的鵲兒把小白抱起來,就聽一陣歇斯底裡的叫聲從鵲兒口中發出,畫眉和海棠以為出了什麼事,飛似的進了東次間,卻見南宮玥安然無恙地坐在羅漢床上。
南宮玥與鵲兒相距不過兩丈遠,順着鵲兒驚恐的目光一看,就知道她在怕些什麼了。
胖乎乎的白貓旁赫然是一隻咽了氣的小灰老鼠,還沒人的拳頭大,但是對于姑娘家而言,卻是比什麼妖魔鬼怪還要可怕,看鵲兒那花容失色的樣子,估計若非是南宮玥在此,她已經尖叫着跑走了。
小白看了看鵲兒,似乎是有些疑惑,但立刻就收回了目光,然後又看向了南宮玥,把爪子邊的小老鼠往南宮玥的方向推了推……
這時,後面的海棠也看到了貓小白和那隻死老鼠,忍俊不禁地失笑道:“世子妃,小白這是在給您送年禮呢!
”
南宮玥和畫眉怔了怔後,笑出了聲。
可不就是,大概是最近來給南宮玥送年禮的人太多,小白一直看在眼裡,也就有學有樣,抓了老鼠給南宮玥送來了。
南宮玥豪爽地拍案道:“今晚給小白多加一條魚!
”
唯有鵲兒目露“敬畏”地看着貓小白,聲音發虛地說道:“世子妃,您有沒有覺得小白胖了不少?
”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貓小白微微下垂的腹部,小白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不悅地“喵嗷”了一聲,然後敏捷地跳上羅漢床,再從窗口飛躍了出去,眨眼就沒影了。
它拍拍屁股走了,而鵲兒卻是為此硬是把臘月二十三的掃塵給提前了,和幾個小丫鬟一起把角角落落都掃了一遍這才放心,碧霄堂裡越發熱鬧了……
不同于貓小白的“年禮”被人嫌棄不已,當日,南涼那邊送來了一份蕭奕期盼已久的“重禮”——數百匹新馬種養成的駿馬終于姗姗來遲地送到了。
官語白立刻就安排新銳營和幽騎營的一隊人馬來了一場遭遇戰的實戰演習……經過一天一夜的苦戰後,最後由新銳營險勝一分,于是這次的新馬由精銳營分走了三分二,把挑剩下的留給了幽騎營。
軍營中的年輕人大都是血氣方剛,不少士兵都暗自發誓下一次要扳回一局!
臘月二十三,新銳營的小将們就春風滿面地回了駱越城,一張張年輕的臉龐意氣奮發,鮮衣怒馬,誰都知道新銳營的人前途無量。
五六個小将一起來碧霄堂向蕭奕複命,其中于修凡、許徹幾人與南宮玥也相熟,直接舔着臉叫了“大嫂”,也拖着常懷熙、閻習峻一起叫了大嫂。
常懷熙、閻習峻的性子與愛鬧的于修凡他們不同,不由面露尴尬,舉止間難免有些局促,倒反而把南宮玥給逗笑了。
幾個年輕人沒久留,很快就被蕭奕給打發走了,讓他們各自回府過小年。
他們走後,書房裡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冷清。
蕭奕忽然笑眯眯地說道:“阿玥,你不是要給蕭霏選婿嗎?
我看小凡子他們都幾個都不錯,幹脆你下次讓蕭霏自己挑一個如何?
”
蕭奕的這幾句話再正經不過,他心裡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與其讓自家阿玥那麼辛苦地給蕭霏相看,累了阿玥,心疼壞了自己,還不如他這邊快刀斬亂麻地把蕭霏的婚事給解決了。
雖然說蕭奕的提議讓南宮玥有些意外,但是南宮玥仔細想了想後,也覺得蕭奕說得不無道理。
蕭奕看人的眼光一向有他的獨到之處,他覺得不錯的人必定不會差到哪裡去。
南宮玥點了點頭,道:“這事也不急……等明年夏天霏姐兒出孝後,再讓她自己看看。
”婚姻大事,總要讓蕭霏挑一個順眼的,不過……
想到蕭霏曾經與自己說過她對未來夫婿的要求,南宮玥心裡實在沒什麼把握。
蕭奕感覺好像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般,喜笑顔開,心裡暗暗琢磨着自己得趕緊給于修凡他們的家裡先透個信,讓他們到時候趕緊着上。
今日是小年,家家戶戶都要祭竈掃塵,還要吃糖瓜粘,燃放鞭炮,一下子就年味炒了起來,熱鬧喧嘩了一整天。
臘月二十四,百卉來禀說,三個備選的乳娘已經挑好了,也都教了王府和碧霄堂的規矩。
南宮玥便讓百卉把人領來由她過目。
百卉精挑細選出來的幾個乳娘自然都不差,一個個都是白淨恭順,謹守禮節。
南宮玥滿意地打量着她們,問了一些問題,比如家裡都有些什麼人,以前是做什麼的,如今這是第幾胎,又懷了多久……
說得都是一些家常。
那些婦人以前還從沒與世子妃這樣的貴人說過話,起初還有些戰戰兢兢,但見南宮玥很是和氣,問的都是一些日常的事情,也就放松了下來,一一作答。
南宮玥對這三人都還算滿意,暫時把三人都留下了,心裡一來想着有備無患,二來也是不确定囡囡會喜歡哪個,小心謹慎點總是沒錯。
南宮玥打賞了三個乳娘後,就把她們給打發了,自己則去了内室,由鵲兒和海棠服侍她歇息……
鵲兒是個嘴上閑不下的,一邊伺候南宮玥寬衣,一邊就笑嘻嘻地說起閑話來:“世子妃,奴婢上午聽說了一件‘趣事’。
”鵲兒的笑容中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一看就知道不會是什麼“好事”。
南宮玥挑了挑眉,示意鵲兒說吧。
鵲兒便笑着繼續說道:“奴婢聽說啊,閻四公子的未婚妻丘家姑娘剛被診出有了身孕。
”
這位丘家姑娘,南宮玥當然是知道的,是之前閻夫人為閻習峻相看的妻室,聽說名聲有些不太妥當,南宮玥知道後,就把此事告訴了蕭奕。
蕭奕行事一向令南宮玥自歎弗如,既然閻夫人說丘姑娘好,他就幹脆給閻将軍施壓,把丘姑娘許給了閻夫人的親子閻四公子。
這不,丘姑娘還未過門就有了身孕,這閻夫人還真是“好眼光”!
南宮玥的眉尾挑得更高了,一邊在百卉的攙扶下坐下,一邊随口問道:“閻家知道了沒?
”
鵲兒掩嘴笑道:“閻夫人一聽到就差點暈了過去,如今正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讓閻将軍去退親呢!
俗話說的好,言多必失,還真是不錯,閻夫人一不小心就把自己本來就知道丘姑娘與她表哥有了首尾的事說漏嘴了,閻将軍氣壞了,差點沒休妻……”
閻夫人有兒有女,又給公婆送終守孝,閻将軍想要休妻自然沒那麼容易,但是這一次也夠閻夫人苦頭吃了,首先,她恐怕再也别想擺布閻習峻的親事了!
作為睡前故事,這件事還真是讓人心情暢快。
南宮玥嘴角微揚,由丫鬟攙扶着她歇下了,這一睡便是足足一個時辰。
下午醒來後,她就去了聽雨閣探望方老太爺。
雖然身子愈來愈重,但南宮玥還是每日都去給方老太爺請安。
奎琅所招供的那些秘事,蕭奕已經全部都告訴了方老太爺,方老太爺的心痛可想而知,小夫妻倆能做的也就是常常來陪老人家說話,希望孩子的降生能在方老太爺心中注入新的活力……
今日的聽雨閣裡出乎意料的熱鬧,趙大管事夫婦攜兒子兒媳來給方老太爺請安。
趙家世代都是方家的管事,趙大管事更是從十幾歲起就跟了方老太爺,一直忠心耿耿,南宮玥也是見過的,隻受了對方半禮,就讓人扶住了老夫婦倆。
寒暄了一番後,趙大管事的夫人尤氏便攜兒媳張氏與南宮玥一起去外面的院子走了一會兒,話題基本上是圍着南宮玥腹中的孩子,說起産前要常走動;說起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去鬼門關走了一回;說起穩婆、乳娘,以及生産前要喚來大夫以防萬一;說起小嬰兒的衣裳……
南宮玥認真地傾聽着,心裡隐約明白聽雨閣這裡又沒女眷,尤氏這麼大年紀還特意跑一趟駱越城怕是為此吧。
尤氏婆媳見南宮玥一臉慎重的樣子,心裡暗暗松了口氣,也樂得多說一些。
聽南宮玥說已經備好了乳娘,尤氏就說起關于乳娘的事來:“……乳娘的身子要康健,若是乳娘感染風寒,孩子身子弱,一來接觸中容易過了病氣,二來這乳娘的乳汁中也會帶上病氣,小孩子最是金貴,容易夭折,須得慎之再慎。
”
張氏笑吟吟地補充道:“還有,世子妃,這乳娘日常的飲食也需得注意,乳娘吃了啥,就等于孩子吃了啥……以前妾身曾聽聞有一個府邸的乳娘貪嘴,偷吃了不少荔枝,連帶孩子也上火,嘴裡長了燎泡,把當娘的可心疼死了……”
南宮玥不時出聲附和着,眸中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的光芒,而一旁的百卉和畫眉也是聚精會神,仔細地記下尤氏婆媳說的這些要領。
世子妃這一胎是兩位主子的第一個孩子,更可能是将來的世孫,決不容許出一點差錯!
這一日,南宮玥在聽雨閣待到了太陽西下,方才告辭。
回了碧霄堂後,南宮玥第一件事就讓百卉把那三個乳娘再叫來,百卉雖然不明所以,但是立刻就把三個婦人又帶來了。
三個婦人也是驚疑不定,臉上難免就露出了忐忑之色。
南宮玥直接對着第一個藍衣婦人道:“你叫荷娘吧?
過來我瞧瞧。
”
那叫荷娘的婦人約莫二十五六歲,生得白白淨淨,有些豐腴,眉眼之間有幾分機靈。
她看了百卉一眼,見百卉對着她微微颔首,就大着膽子上前了幾步,走到南宮玥跟前。
南宮玥打量了她一番,見她眼下有些陰影,嘴唇有些幹澀,就問道:“荷娘,你這幾日可是沒歇息好?
”
荷娘是家生子,當然知道大戶人家忌諱多,更别說是王府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世子妃,昨晚奴婢許是喝了太多茶水,夜裡一直起夜……奴婢的身子一向好,很少生病的。
”
南宮玥微微一笑,道:“荷娘,你不必緊張,伸出右手來,我給你探個脈。
”
荷娘應了一聲,局促地把手腕往前伸了伸,南宮玥伸出三個手指搭上了她的腕間,沉吟片刻,便松開了,含笑道:“你的底子不錯。
待會我讓百卉給你開個安神湯,你先喝三晚。
”
聽世子妃的語氣,像是沒事,荷娘松了口氣,另外兩個乳娘也在後面觀望着,也放下心來。
南宮玥緊跟着又給另外兩個叫玉娘和慧娘的婦人也都把了脈,就又把人打發了。
等乳娘走後,南宮玥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百卉和畫眉幾個立刻敏銳地感覺到有些不對,面面相觑,就聽南宮玥緩緩道:“好毒的計謀!
”
南宮玥說着,下意識地用力地攥住了裙裾。
屋子裡的幾個丫鬟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百卉正色問道:“世子妃,三位乳娘可是有什麼不對?
”
何止是不對!
南宮玥的眸中露出一抹銳利,“有人暗中給乳娘下了藥……”
這藥還不是普通的藥,對于乳娘這種成年人而言,這種藥草沒什麼大的危害,甚至還具有養顔的功效,可是若是嬰兒通過乳娘喂的乳汁将藥草攝入體内,哪怕分量極其微小,日積月累下去,孩子就會似侏儒一般長不大!
這一計實在是狠毒了!
南宮玥剛才發覺後,差點就要失态,但還是隐忍不發,因為她也不确定到底是何人對乳娘下藥,那乳娘又是否知情……
她想着就有些後怕,也難怪俗語說:“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今日若非是尤氏婆媳正好與她說起了關于乳娘的注意事項,她可能還聯想不到試着給那幾個乳娘把脈,那以後萬一自己奶水不足,讓乳娘幫着喂,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何時陰沉沉的一片,一場暴雨似乎就要來臨了,千裡之外的王都亦是如此,層層疊疊的陰雲在天空中堆砌着,讓人看着就覺得喘不過氣……
“白妹妹!
”
王都的恭郡王府中,擺衣行色匆匆地進了白慕筱的星輝院,絕美的臉龐上掩不住憂心之色。
挺着大肚子的白慕筱正倚靠在窗邊,她還是第一次見擺衣這副樣子,眉頭一動。
擺衣也顧不上見禮,直接道:“白妹妹,你可以知道奎琅殿下失蹤了?
”
聞言,連白慕筱都是忍不住瞳孔一縮,面露驚色,脫口問道:“怎麼會這樣?
”
擺衣蹙眉道:“奎琅殿下、三公主和平陽侯他們在南疆境内遭遇匪徒,奎琅殿下被人擄走,下落不明,聖旨丢失。
平陽侯派來遞折子的人都快到王都了……”
白慕筱不由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顫聲問道:“這個消息你可确定?
”如果奎琅真的有什麼萬一,那麼……
白慕筱幾乎不敢想下去。
“錯不了。
這是剛才阿答赤派人悄悄遞了消息給我。
”擺衣煩躁地說道。
白慕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櫻唇微顫,咬着下唇道:“一定是鎮南王府!
除了鎮南王父子,又有誰會想對奎琅殿下不利!
”
可是就算她知道是何人所為,那又能怎麼樣?
!
鎮南王府遠在千裡之外,她根本就無能為力。
跟别說,倘若鎮南王府想要占地為王,那肯定不會讓奎琅活着,那麼自己的犧牲還有什麼價值?
!
自己的一番籌謀也都白費了……
想到自己如今和韓淩賦已經勢不兩立,水火不容,等韓淩賦知道……
白慕筱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下一瞬,就覺得腹如絞痛。
“痛……”白慕筱捂着肚子呻吟道,“我的肚子好痛!
”
她的面色慘白,冷汗涔涔落下,身子更是無力地癱軟下去,她身旁的碧痕緊張地扶住了她驚聲叫道:“側妃……”
碧痕看到白慕筱的身下濡濕一片,大喊了起來:“快請穩婆和太醫,白側妃早産了!
”
白慕筱這一胎已經八個月了,俗話說:“七活八不活”,白慕筱的早産令得整個郡王府都一下子就騷動了起來,這一胎可是恭郡王的長子,若是出個差錯,沒人擔待得起,府裡的下人自然不敢怠慢,一個個忙碌着……
不一會兒,穩婆來了。
又一會兒,太醫也來了。
跟着,就見一盆盆血水自屋子裡被人擡出,等到屋子裡傳來一陣嘹亮的啼哭聲時,韓淩賦正好趕到了。
聽着孩子中氣十足的哭聲,韓淩賦稍稍松了口氣。
“恭喜王爺!
”穩婆急忙抱着嬰兒的襁褓來報喜訊,“是個健康的皇孫!
”
太好了!
韓淩賦的心一瞬間徹底放下了,俯首去看穩婆懷裡的男嬰。
剛出生的嬰兒整張臉又紅又皺,好似猴子屁股一樣,頭頂上長了些許細細的頭發……
等等!
韓淩賦忽然雙目一瞠,這孩子的頭發好像是褐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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