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玥一行人在經曆了兩個時辰的車程後,終于抵達了皇莊,隻是這一路馬車颠簸,路途又有些遠,一家人都有些恹恹的。
馬車剛停穩,南宮昕便率先沖了下來,随後便是南宮穆,倒是林氏和南宮玥晚了一步。
一下馬車,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頓時覺得一路的勞累全都沒有白費,這莊子不愧是天家賜的皇莊,周圍的風景簡直漂亮極了。
附近的田地被規劃得整整齊齊,麥浪連接天際,風一吹過,宛若一片海洋。
田裡偶爾可以看到正在耕耘的農人,衣衫雖然簡樸,臉上卻帶着笑意。
心中的郁氣随着這廣闊的天地一掃而散,幾人邊走邊欣賞景色,還未走到莊子門口,管事就已經迎了上來,他倒也沒有仗着自己是皇莊的管事而有絲毫的倨傲,恭敬地向南宮玥行禮,口呼縣主。
這個管事面頰微胖,大約三四十的年紀,一雙不大的眼睛常因為笑容眯着,衣着比那些農人好,卻也不算王都非常好的料子。
他自我介紹說姓莊,又介紹了一些皇莊的概況,語氣恭敬,卻也不卑不亢,說着話,莊管事就帶着南宮玥一家人走進皇莊,帶領他們遊覽這個莊子。
南宮玥本以為賜給一個縣主的莊子應該不會非常好,但她十分驚喜的是,這莊子雖然面積不大,卻十分精緻,周圍更有百畝農田,非常适合夏日避暑或者閑暇時散心靜養。
在莊子裡吃了一頓别具農家風味的飯食後,一家人都贊不絕口,覺得比起王都的菜肴,更有特色。
午膳後,一家人在田園間的小道悠閑地散步,南宮穆不由感慨地說道:“若非我明日還有公事,今晚必須得回王都,我們一家人在此悠閑地多住上幾天,也是甚好!
”
南宮昕正玩得開心,一聽父親說今日就要回家,立刻哀求道:“爹爹,我們住一晚再走吧。
你看大黑也特别想!
”南宮昕可憐巴巴地盯着南宮穆,大黑蹲在他身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霎不霎地也盯着南宮穆,還輕輕地“汪”了一聲。
南宮穆不由有些心軟了,正想對林氏提議是否他先回王都,讓他們三人多留幾日,話還沒出口,大黑突然沖着一個方向狂吠不止。
南宮玥下意識地望了過去,頓時吓了一大跳,隻見在距離皇莊數裡的地方正有滾滾濃煙直沖天際,赤紅的焰火幾乎映紅了半邊天。
南宮玥焦急地喊道:“爹,娘親,附近有地方走水了!
”
南宮穆和林氏此時也注意到了,看着那沖天的火光,他們的臉上掩不住焦慮。
這麼大的火想要澆滅不易,怕是有幾條生命就要在大火中逝去了……
“火勢不小啊!
”南宮穆面色沉重地說,他派人叫來莊管事,詢問是哪裡走水了。
莊管事起初還是一張彌勒佛似的笑臉,等看到走水的方向,一張笑臉瞬間垮了下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際滾落,道:“按照方位看,那裡應該是王家村。
平日裡也沒出過什麼大事,不知今日怎麼走水了。
奴才這就派人過去看看!
”
“王家村?
”一聽是個村子,南宮穆更着急了,說道,“我們還是快些去幫忙救火吧!
莊管事,你讓莊子裡的壯年男子随我們的一塊兒去,稍後我必有重謝。
”
“是,老爺!
”莊管事答應得幹脆,連忙命令下人去組織人手。
别說這莊子是賜給搖光縣主的,莊子上的人全是縣主的人,單單南宮穆答應的重謝,就足以讓莊戶們力了。
南宮穆回頭向南宮玥他們道,“你們先回莊子,我很快就回來。
”
“爹,我也要去!
”南宮昕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嚷嚷着也要去救火,被林氏無奈地拉了回來。
“昕哥兒……”
林氏正要好好地哄兒子一番,就見南宮玥怯怯地拉了拉南宮昕的衣角,道:“哥哥,我怕……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
南宮昕轉移了注意力,一手拉着南宮玥地手,一手拍拍自己的胸膛,道:“妹妹,你别怕!
有我呢。
”
林氏這才放了下心來,轉而叮囑南宮穆:“夫君,你千萬要小心。
”
“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南宮穆向林氏點頭,說完便領着衆人一起朝那走水的方向趕去。
眼見林氏一直盯着南宮穆離開的方向,一動不動,南宮玥不由勸道:“娘親,哥哥,我們先去莊子裡休息吧。
”
過了半刻,林氏才點點頭道:“好吧。
”
而南宮昕則緊緊抓着南宮玥的手,時不時地安撫道:“妹妹,你别怕!
爹爹去救火了,很快就沒事了……”
林氏又看了一眼沖天的火光,這才和兒女一起回了莊子。
一家人全都候在前廳,等着南宮穆回來,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時辰,南宮穆依然沒有音訊。
林氏焦急地走來走去,無法安心坐下。
“都這麼久了,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林氏自己都不知道問了多少遍類似的話了。
南宮玥不厭其煩地又一次回答道:“娘親,你放心,爹爹是不會有事兒的。
莊子裡有那麼多人,爹爹隻需要指揮他們滅火。
哪裡會受傷呢!
”
林氏也明白這個道理,可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擔憂,又在前廳裡走了兩圈,然後又一次問道:“玥姐兒,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
”
南宮玥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安撫着她焦躁地情況。
一旁的南宮昕坐在椅子上,此時早已過了他睡午覺的時間,他半歪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口水都從嘴角流出來了,還是不肯去榻上休息。
這時,莊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由遠及近。
南宮昕被聲響驚動,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含糊道:“是爹爹回來了嗎……”
林氏急忙向一旁伺候的如意吩咐道:“如意,去看看是不是二老爺回來了?
”
“是,二夫人。
”如意福了福身,領命而去。
她才出門,就見百卉匆匆地跑了進來,百卉先是遲疑地看了林氏一眼,最後覺得此事必然瞞不住林氏,便禀告道:“二夫人,三姑娘,鎮南王府的蕭世子前來拜訪。
世子爺帶了一名傷患,說是來請三姑娘幫忙醫治。
”
林氏眉頭微皺,第一感覺就是這蕭世子做事也太出格,求醫居然求到女兒這裡來了……再想到蕭奕幾個月前在宮宴上略顯荒唐的表現,印象越發不好。
南宮玥自然知道若非要緊,蕭奕決不會特意跑到皇莊來找自己,冷靜地吩咐道:“百卉,你去叫人把世子迎到小花廳去吧。
”
“是,三姑娘。
”百卉急急地退下了,根本沒給林氏說話的機會。
知母莫若女,南宮玥知道林氏心中必有疑慮,轉身對林氏解釋道:“娘親,以蕭世子的身份,想要找太醫醫治也是可以的,他既然不辭辛苦地來這邊尋我,想必這名傷患的傷勢非常嚴重。
我身為一名醫者,又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
林氏畢竟出身杏林世家,又如何不懂這個道理,隻是事關女兒,就有些關心則亂。
她歎了口氣,道:“讓娘陪你去見蕭世子吧。
”
“謝謝娘親。
”南宮玥展顔微笑,跟着又吩咐鵲兒道,“鵲兒,你快去收拾一間廂房出來。
”
“是,三姑娘。
”鵲兒應聲退下。
小花廳就在前廳的右側,隻是幾步路的距離。
南宮玥和林氏才剛坐下,百卉就引着蕭奕以及周大成四人走了進來。
一進小花廳,周大成四人的目光就在林氏和南宮玥之間遊移了一下,又落在了林氏身上,在他們看來,世子口中的神醫萬不可能是一個小姑娘。
見到蕭奕,南宮玥和林氏都站起身來,福了個身,與他見禮:“見過蕭世子。
”
“林夫人,搖光縣主,叨擾了!
”蕭奕作揖回禮,臉上沒有一貫的輕佻,隻有肅然與凝重。
林氏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蕭奕竟與年初在宮宴上判若兩人,不由聯想到他家中的情況,俗話說,有後娘便有後爹,這鎮南王府怕是水深得很!
她對蕭奕略有改觀,因此态度也和氣了不少:“蕭世子太客氣了。
”
南宮玥的目光先在蕭奕身上停頓了一下,敏感地察覺到他身上有一股未收斂的殺氣和淡淡的血腥味,想必他手中的劍才剛飲過血。
她微微凝眸,又在周大成四人上看了一圈,視線先落在錢墨陽臂上,知道他必然就是蕭奕帶來的傷者。
南宮玥在那黑紅一片的白布條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面色,心中歎息:他的傷怕是不輕,希望還來得及……
跟着又對着程昱、周大成掃視過去,目光停留在車夫朱興的身上,不由一怔……是他!
朱興不認得南宮玥,而南宮玥卻記得他——早上遇到的那個車夫。
心想:原來是他們啊!
“搖光縣主……”
蕭奕正要與她細細說明錢墨陽的傷勢,鵲兒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禀報道:“三姑娘,廂房已經備好了。
”
到此,周大成等人也算确認了,蕭奕口中醫術卓絕的神醫竟然是這位十來歲的小姑娘!
全都驚呆了。
這麼小的小丫頭就算醫術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古老大夫吃過的鹽恐怕都比她吃過的飯還多!
這世子爺也太不靠譜了吧?
周大成越想越是心浮氣躁。
南宮玥自然注意到了周大成等人懷疑的目光,但她絲毫沒有在意,不喜不怒道:“蕭世子,這位公子的傷勢不輕,再拖上一天,恐怕就性命不保了。
幸好現在還算及時……”
話音剛落,周大成等人全都露出訝色,沒想她一沒切脈,二沒檢查傷處,隻憑這一眼已經看出其中厲害。
隻是短短彈指間,他們看待南宮玥的目光已經天差地别。
也許,這個世上真有天賦異禀之人吧?
救人要緊,南宮玥廢話,直截了當地與蕭奕說道:“蕭世子,時間緊急,先送這位公子去廂房吧。
”
“搖光縣主,我這位錢兄弟就拜托你了!
”蕭奕鄭重其事地說道。
南宮玥看了那傷者一眼,心道:看來此人對蕭奕來說,至關重要。
她微微一笑,自信地說道:“且記着,你欠我一個人情。
”
蕭奕愣了一下,不由也笑了。
林氏在一旁奇怪地看看女兒,又看看蕭奕,總覺得女兒似乎和蕭世子非常熟……怎麼可能呢?
他們倆應該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啊!
南宮玥吩咐鵲兒:“鵲兒,帶我們去那間廂房吧。
”跟着又對意梅和百卉道,“意梅,你去廚房取些放涼的開水過來,還有,讓廚房燒盡可能多的開水。
百卉,你去把我的藥箱拿出來,準備好火燭,再多備些白布。
一切要快!
”
意梅和百卉匆匆領命而去。
衆人随鵲兒來到西廂的一間客房中,周大成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錢墨陽,把他安置到榻上,跟着忍不住問:“小……縣主,我兄弟的手能治好嗎?
”
南宮玥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自信地說道:“由我出手,你以為呢?
”頓了頓後,又道,“你太聒噪了,出去候着!
”
周大成趕忙捂住自己的嘴,急急道:“小……縣主,我再也不說話,你讓我在一邊看着吧。
”
蕭奕也在一旁說道:“搖光縣主,你就讓他留着吧。
”
南宮玥又瞅了周大成一眼,“既然是世子為你說話,你就留下吧。
”
說話間,百卉拿着藥箱匆匆趕來,後面還跟着畫眉,畫眉一手捧着白布,另一手拿着火燭。
意梅也捧着一盆熱氣騰騰的開水走了進來,說道:“三姑娘,奴婢已經吩咐廚房繼續燒熱水!
”她把水盆放在榻邊後,又退了下去。
南宮玥吩咐畫眉點燃燭火,跟着打開藥箱,把裡面的一應器具取了出來,刮刀、剪刀、針灸的銀針、一些藥粉……甚至還有一根繡花針。
周大成看得一頭霧水,直覺地想問,但立刻被身旁的老程捂住了嘴巴。
南宮玥仔細地淨手後,說道:“百卉,你來幫我吧。
你也把手洗幹淨。
”
“是!
”百卉依言行事。
南宮玥話語連珠地說道:“百卉,幫患者解開包紮的白布,再剪開傷口處的袖子,然後把傷口四周清洗幹淨!
動作要快!
”
“是,三姑娘!
”百卉不愧是練武之人,手腳非常麻利,眨眼間就解開了包紮的白布條,其下的傷口,已經是血肉模糊,傷口不止深可見骨,連上面的血肉已經有些腐爛化膿,看來慘不忍睹!
鵲兒差點低呼出聲,趕忙捂住了嘴,後退了好幾步,臉色一片慘白。
心想: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可是有時候實在是出人意料!
百卉把染血的白布條扔到一邊,拿起一旁的剪刀,三兩下地剪掉了錢墨陽右手的袖子,小心地為他清洗傷口四周的皮膚。
南宮玥也沒閑着,一面吩咐畫眉把刮刀燒熱,一面自己打開了銀針荷包,露出其中的一整排銀針,“錢公子,我先用銀針為你止痛。
”
錢墨陽虛弱地點了點頭,隻覺得眼角閃過一片銀光,他的手臂上已經多了十來根銀針……
她的速度太快了,錢墨陽幾乎沒看清她是怎麼下針的。
跟着,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自從受傷後,那日日夜夜折磨他的鑽心刺骨之疼竟然倏然間消退了,他一直緊皺的眉頭不自覺就松開了。
他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在一個又一個大夫判了他這條胳膊死刑後,他心中第一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覺得眼前這個看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也許可以救自己的胳膊!
也許自己可以再次用右手拿起飛刀!
“畫眉!
”南宮玥對畫眉伸出了右手,畫眉心領神會地把燒紅的刮刀遞給了南宮玥。
“錢公子,現在我要為你刮去腐肉。
我建議你轉頭莫看。
”說完,南宮玥也不待他回答,就徑自下刀……
她一點點仔細地刮去傷口中的腐肉、膿水,并時不時用清水清洗着傷口上的血肉……她的每一刀都落得極快,卻又極穩,毫不遲疑,果決冷靜,仿佛她不是再處理活生生的血肉,而是在精雕細琢一塊上好的美玉。
幹淨的清水一盆盆地端進房,赤紅的血水一盆盆地端出去……
除了百卉以外,其他幾個丫鬟早就花容失色地别開了臉,不敢再看。
周大成一貫以為自己久經沙場,已經沒什麼好讓他為之變色,可是這時,他的腸胃卻蠕動了一下,喉頭開始泛酸……糟糕!
他要吐了!
他臉色大變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他嘔吐不斷的聲音。
可是這些聲音仿佛完全沒有傳到南宮玥耳中,她仍舊聚精會神地持續下着刀,仿佛這時候就算有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也無法讓她有分毫動容。
老程看也沒看周大成一眼,而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南宮玥,心中驚詫不已: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才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醫術竟像是已臻化境!
他默不作聲地又看了看蕭奕,蕭奕在一旁看着南宮玥的每一個舉動,眼神沒有一絲懷疑,甚至還隐藏着一絲……**溺?
難道說……
他來回看着南宮玥和蕭奕,心頭不由浮現了某種想法。
南宮玥終于收刀,把刀放在一旁的小幾上,百卉為她擦了擦額頭的薄汗。
南宮玥又取出一根半透明的羊腸線,嘴角不由勾了勾。
這傷口縫合之術是外祖父一手親傳的,自重生以後,出于謹慎,她陸續備下了不少急救之物,也包括這羊腸線。
沒想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她熟練地把羊腸線穿入繡花針,跟着又對小錢道:“錢公子,現在我來為你接手筋。
”
錢墨陽從頭到尾都沒移開自己的目光,哪怕他臂上的腐肉被一片片割下,他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疼痛,他睜大眼看着,他要親眼看着眼前這個小姑娘是如何改變自己的命運!
南宮玥根本沒指望錢墨陽回答,神情專注地下着針。
又過了一炷香,南宮玥收了手,由着百卉替自己拭去額頭的汗水,又道:“錢公子,你的手筋接好了,我再為你縫合傷口。
”
縫合傷口的速度快多了,不過一盞茶時間,她已經把傷口縫出了一條肉色的“蜈蚣”,跟着她又收起了傷口周圍的銀針。
“好了……”
她忍不住用袖口擦了擦額頭,長舒一口氣,今生她還是第一次為患者做如此複雜的治療,幸好她前世的手感還在,沒有出錯!
“蕭世子,我已經去了止痛的銀針,過一會兒,錢公子會覺得疼痛,若是他疼得睡不着,你就喂他服些安神湯。
我再給你開一張方子,一日兩次,你讓他喝上十天。
他的傷還需要靜養,三個月後,才可以嘗試做激烈的動作,康複也需要一個過程,切記讓他不可一蹴而就。
隻要好好休養,我相信不出半年,他的手臂就可恢複如常!
”
錢墨陽熱淚盈眶,正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傷痛沒有讓他哭泣,即将失去臂膀的絕望沒有讓他哭泣,而此刻,聽到自己可以痊愈的消息,他卻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激動。
他微微哽咽,正想說什麼,朱興和程昱已經跪了下來,道:“多謝縣主救命之恩!
”
而在屋外終于吐完的周大成這時也走了進來,與兄弟們一起跪下,大聲道:“縣主,我是個粗人,之前若有得罪,還請縣主見諒。
以後縣主若是有吩咐,我周大成一定義不容辭。
”
南宮玥不由勾了勾嘴唇,這幾人既然重情義,應該是可用之人。
蕭奕總算不再是孤軍作戰。
她轉身對着那周大成道:“我若是那麼容易生氣,早就氣死了。
這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們都起來吧。
”說完,又對鵲兒道,“鵲兒,你暫時留在這裡照顧這位錢公子。
”
“是。
”鵲兒應了一聲。
這時,林氏身邊的如意匆匆地跑來了,禀告道:“三姑娘,二老爺回來了,已經快到了山莊門口了。
”
南宮玥點了點頭,對蕭奕道:“蕭世子,那我就先告退了。
”
蕭奕忙道:“搖光縣主請便。
”
南宮玥走到莊子門口的時候,林氏和南宮昕剛好也到了。
林氏先問起錢墨陽的傷勢:“那位錢公子的右臂……”
“娘,你覺得我會壞了外公的名聲嗎?
”南宮玥故意用無比自信的口氣頑皮地說道。
林氏不由失笑,南宮昕則在一旁配合地連連點頭:“妹妹出手,那肯定是治好了啊。
”
馬蹄聲和轱辘聲漸漸靠近,很快就看到了南宮穆的身影,隻見他正跟在一輛馬車旁,大步朝這邊走來。
林氏和南宮玥愣了一下,不由奇怪南宮穆明明是隻身而往,怎麼回來竟多了一輛馬車?
南宮穆滿臉的汗水和灰漬,哪裡還像平日裡斯文優雅的大才子。
林氏見狀忙迎了過去,掏出帕子,替他擦去汗水灰漬,道:“夫君,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你沒事吧?
”
南宮穆知道她擔憂,馬上含笑回答道:“沒事,我隻是在一旁指揮,哪裡會有事!
”
見南宮穆安然無佯,南宮玥也松了一口氣,她的目光不由投向他的身後,那輛随着他一起回來的馬車。
“爹爹,這是誰家的馬車?
您可是遇上了什麼朋友?
”南宮玥好奇地問。
南宮穆停頓了一下,慢慢道:“說來也是自家人……”
南宮玥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卻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自家人?
”
“是你萍表姑。
”南宮穆溫和地說道,“就連我也不知道,原來你萍表姑靜養的莊子就在這次走水的村子邊,我到的時候,火勢已經蔓延了過去,莊子燒毀了大半,她也受了些傷,需回府好好休養。
”對于蘇卿萍之事,他知道得并不甚清楚,隻知當時府裡流言傳得滿天飛,……而最後這個萍表妹也被母親暫時送到莊子避避風頭。
南宮玥心裡自然十分不願留下蘇卿萍這個禍根,卻也知道在這種時候她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以及立場。
林氏在一旁點了點頭道:“夫君做的對,我先讓人去請個大夫看一下,今日天色已經晚了,就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便讓萍表妹随我們一起回府吧。
”
“就如此吧。
”南宮穆點點頭,并不在意地說道。
南宮玥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手心,沉默不語。
回去的路上,林氏把蕭世子帶着朋友前來找南宮玥求醫的事告訴了南宮穆,南宮穆先是微微皺眉,跟着道:“我先去換一套衣裳,待會再去會會蕭世子。
”作為男主人,他絕對有義務去打聲招呼,安頓一下蕭奕等人,畢竟都這麼晚了,他們又帶着個傷者,總得讓他們留宿一晚才是。
這**,南宮玥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明明身體極度疲倦,卻沒有一點睡意,眼睛睜得大大地望着窗外。
這還真是巧,他們難得來莊園,居然就碰到蘇卿萍住的莊子走水了……巧合也罷,命也罷,看來蘇卿萍又要在南宮府裡呆上一段時間了……
南宮玥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若是蘇卿萍真的敢把主意再次打到自己的父親身上,傷害了娘親。
她真的不介意髒了自己的手,讓她一輩子翻不了身!
而父親,不管前世真相如何,今生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父親有機會,再次傷透母親的心!
南宮玥的心裡煩躁極了,她幹脆起了身,點了蠟燭,坐到窗前發呆。
窗外迎春花在夜色中随風搖曳,在月光餘輝的照耀下,怡似蒙紗少女翩翩起舞。
不對,沒有少女,倒是來了個少年,鳳眼勾魂,薄唇微抿,笑眯眯地盯着她猛瞧。
南宮玥撫額,有些頭痛地說道:“蕭奕,你怎麼來了?
”雖然留下他在莊子過夜,卻不代表歡迎他不請自來!
少年動作麻利地跳進了少女的閨房,笑嘻嘻地說道:“臭丫頭,這麼晚還坐在這裡看風景,一定是在等在等我吧!
”他一邊說,一邊心裡想着:終于不用左一個縣主,右一聲縣主了,感覺順口多了!
南宮玥睃了他一眼,不客氣地道:“這怎麼可能!
”
蕭奕頓時垮下了臉,失望地說道:“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哄哄我,讓我開心一下也好啊!
”
這是又要開始與自己扯皮的節奏嗎?
南宮玥在心中吐槽,差點沒翻白眼。
“三姑娘……”百卉畢竟是習武之人,聽到動靜,趕緊沖了進來,卻見不速之客竟是蕭奕。
她愣了愣,立刻想起去年年底的時候,自己和百合曾有一次半夜被人打暈,事後三姑娘叮囑她們莫要聲張,她們隻能咽下不甘、羞辱與委屈,默默地加倍練武……現在看來,莫不是那一晚也是蕭世子?
這蕭世子的武功竟如此厲害,她和百合根本沒反應過來,已經中招!
百卉不服輸地咬了咬牙,心裡想着不知道能否跟蕭世子再較量一下。
南宮玥揮了揮手,對百卉道:“你下去吧。
蕭世子隻是與我說幾句話就走。
”
“是,三姑娘。
”百卉又看了蕭奕一眼,乖順地退了出去。
“你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南宮玥不客氣地說道。
蕭奕不滿地看着南宮玥,一臉的控拆,道:“臭丫頭,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居然……”見南宮玥一臉嫌棄的表情,他識趣地不再耍花,一本正經地問道,“臭丫頭,你聽說了那個消息沒?
”
話題轉的太快,南宮玥一時有些跟不上,“哪個消息?
”
“就是那個消息啊。
”蕭奕不由壓低了聲量,說道,“我父王已經在一個多月前回南疆了!
”
“哦。
”南宮玥淡淡地應了一聲。
這朝野之事,也不會有誰專門跟她這麼個小姑娘來說,但算算時間,鎮南王确實也該回南疆,因此南宮玥倒也不意外。
蕭奕覺得有些沒趣,但很快又重振旗鼓,又道:“臭丫頭,你怎麼就不問問我,今天帶來的是些什麼人?
”
南宮玥一臉無奈地看着他:“好吧,他們是什麼人?
”
“他們是我祖父身邊的人……是祖父留給我的人手。
”
蕭奕的話确實出乎南宮玥意料,她微微一怔:“老鎮南王……”南宮玥不由陷入了沉思,印象中,前世蕭奕身邊好像并沒有這幾個人!
“是啊……”蕭奕心裡太高興了,原來他并不是沒人稀罕的孩子。
打從他得知此事後,就一直想找南宮玥分享,憋了大半天,總算是有機會了。
“原來是這樣。
”南宮玥回過神來,由衷地微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有了你祖父的人相幫,你以後就算是回了南疆,也不用擔心了。
”
蕭奕點了點頭,目含戾氣,道:“不錯,遲早我是要回南疆,與那個毒婦算帳的!
”
南宮玥聽他的口氣,又想到今天見到他時,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了眼睛,忽而抿唇一笑,輕快地說道:“今天又有什麼人惹你了?
看你的樣子,倒黴的應該不是你。
”
蕭奕聞言,愣了愣,随後失笑道:“那是,碰上我,倒黴的自然是别人。
”跟着,他炫耀般地把他們來時在官道上遇到伏擊的事告訴了南宮玥,當然重點是在自己如何英明神武,大戰四方上面……一邊說着一邊心想:臭丫頭這下一定會對我很仰慕吧?
一定是的!
“原來是這樣。
”南宮玥想起百卉曾告訴自己路上有人埋伏,看來果然如此。
她得記着賞賜百卉才是。
她一面想着,一面擡眼又道,“報仇的機會總會有的,切莫急于一時。
”
“臭丫頭,我聽你的。
”蕭奕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道,“你這麼晚還不睡,可是有什麼心事?
”
一想到這個,南宮玥又皺起了眉,不快地說道:“沒什麼,隻是又遇到了一個讨厭的人,不得不帶她回府而已。
”
“讨厭的人?
”蕭奕眉梢一挑,讨好地看着南宮玥,說道,“臭丫頭,要不要我幫你……”
“暫時還不必……”南宮玥搖了搖頭,“有需要的話,我會找你幫忙的。
”
“那說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不許反悔哦。
”說完,蕭奕向她揮了揮手,跳窗出了房間,好像生怕南宮玥反悔似的。
目送着蕭奕離開,南宮玥又回到了**上,看着天花闆,喃喃自語道:“若是他,會怎麼做呢?
”
如果是前世的蕭奕,說不定一劍就了結了蘇卿萍的性命,一勞永逸!
如果是現在蕭奕……嗯,很可能就會把蘇卿萍直接扔到哪個男人的**上去了……
這麼想着,南宮玥“撲噗”一聲笑了出來,不知不覺間,就睡着了。
**無夢,第二日一早,一家人啟程返回南宮府。
馬車停在了府裡的二門前,南宮玥一下馬車,蘇氏身邊的王嬷嬷已經候在那了。
蘇氏會派人來迎,南宮玥倒并不驚訝,早在進府前,他們已經派人遞了消息給蘇氏,還特意說了蘇卿萍之事。
但讓她有些意外的是,蘇氏居然會派王嬷嬷來親迎,看來在蘇氏心中,這侄女倒還是有一些份量的。
去了榮安堂向蘇氏請了安後,南宮穆先行離開了。
蘇氏一見到蘇卿萍,連忙叫人去請大夫,又吩咐丫鬟把蘇卿萍送到她原先的院子去歇息,完全把林氏、南宮玥和南宮昕撇在了一邊。
在這其間,林氏與南宮玥面上不見一絲不悅。
直到蘇氏安排好了一切,林氏這才開口道:“母親,虧得這次萍表妹沒事,已經是幸甚。
”
蘇氏這才驚覺,林氏他們還在一旁候着。
“哎,我果然是年紀大了,記性不行了,差點把你們給忘了。
”蘇氏嘴裡雖然這麼說着,面上卻一點也沒有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這次多虧你們了,若非你們,萍兒還不知道要在外面受多少罪呢!
”說到後來,她不由地一陣唏噓。
南宮玥掩去心中的不耐,盈盈笑着道。
“祖母過獎了。
都是親戚,這是應該的。
”
蘇氏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滿意地點頭道:“好,你們都是好孩子。
你們一路辛苦,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南宮玥雖然被封為了搖光縣主,可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這祖母恭敬有加,這一點讓蘇氏很是滿意。
待南宮玥幾個走了,蘇氏就帶着王嬷嬷去了蘇卿萍的房裡探望。
蘇卿萍臉色蒼白地躺在**上,一頭烏發披散下來,手臂上還裹着白紗布,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蘇氏不由一陣心疼。
她其實是很疼愛這個侄女的,當時若非實在逼于無奈,也不會把她送到鄉下的莊子裡去。
現在見侄女瘦了這麼多,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姑母……姑母,萍兒還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您了。
”蘇卿萍掙紮着從**上坐起,嘤嘤哭泣,兩行清淚潸然而下,“都是萍兒的不是,若不是萍兒因為女兒家的事,羞于啟齒,反應太過強烈,一味地不讓大夫瞧,也不至于到最後惹得人誤會,還差點影響了南宮府的名聲。
萍兒……萍兒真是罪該萬死!
”
這事已經過去有段日子了,蘇氏的氣也早就消了,如今聽蘇卿萍這麼一說,心想也是啊。
女兒家的事,的确讓人羞于啟齒,再說萍兒娘親去得早,萍兒自小沒個說體己話的對象,當時反應有些過度,也實屬正常。
怪來怪去,隻怪那些個胡亂嚼舌根、沒事說主子是非的惡婢惡仆,實是怪不到萍兒身上。
想到這裡,蘇氏既内疚,又心疼,握起蘇卿萍沒受傷的另一隻手,愛憐地道:“萍姐兒,上次那事,姑母也實在是沒法,若不将你送走,那些個流言就不會消停,一個不慎,若是流傳到府外,那你的名聲可就徹底毀了!
”她長歎了一聲,憐惜道,“萍姐兒啊,希望你不要怪姑母,姑母當時也是逼不得已。
”
“萍兒明白。
”蘇卿萍連忙善解人意地說道,“姑母這麼做,也是為了萍兒好,萍兒心裡都明白的。
”她紅着眼,哽咽了兩聲,“在這世上,除了爹爹,也就隻有姑母一心為萍兒着想了,萍兒都知道。
”
蘇氏看着蘇卿萍懂事的模樣,心裡對她越發的滿意和憐惜。
正在這時,有丫鬟在門外禀報:“老夫人,大夫來了。
”
“快快有請。
”蘇氏連忙道。
雖然在莊子上有讓大夫看過,但鄉下的大夫,蘇氏倒底還是不放心。
六容機靈地拉下**帳,隻讓蘇卿萍露出那隻受傷的胳膊。
來的是府裡用慣的王大夫,他看過蘇卿萍的傷口後說道:“手臂上的燙傷不算嚴重,昨天也處置的很好。
隻要日日塗些藥膏,好好調理一番,就沒有什麼大礙。
”
蘇氏放了心,派人送走王大夫後,又囑咐了蘇卿萍兩句,讓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看着蘇氏遠去的背影,蘇卿萍摸着身下光滑柔軟的緞子**單,覺得像做夢一樣。
本來她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場大火裡,卻被二表兄派人救了出來,更是因禍得福地又回到了南宮府。
多虧了二表哥!
蘇卿萍腦海裡浮現出南宮穆當時在火場中指揮若定的神情,心裡忽然像揣了個兔子似的,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撲通,撲通……這種感覺還是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六容,我想嫁給二表哥!
”蘇卿萍摸着胸口跳個不停的心,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隻是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的感情。
四表哥雖然溫柔多情,可從她被送到鄉下後,就再也沒來看過她,反而是二表哥,溫潤儒雅,俊逸非凡,平日雖對她冷冷淡淡的,但在最危急的關頭卻救了她。
且二表哥才學比四表哥好上不知多少,實在是讓她難以。
她俏臉紅成一片,一雙明眸更是水汪汪的。
六容驚駭地看着蘇卿萍,雖然她是蘇卿萍的心腹丫鬟,但這種駭人聽聞的話也不是可以随便亂說的。
她急急地說道:“姑娘,二老爺不僅有了妻室,而且有兒有女!
如果姑娘你想要嫁給二老爺,是隻能做妾的!
”
“哼!
”蘇卿萍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妻室,你是說林氏嗎?
她怎麼配做二表哥的妻子!
”語氣中充滿了輕蔑。
六容心中歎氣,再不配,人家那也已經是夫妻了。
想要嫁給二老爺,姑娘那也太會異想天開了。
“這林氏嫁給二表哥這麼多年,隻生了一個傻兒子和一個女兒。
她要是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就應該自請下堂!
這麼不知廉恥,居然還敢占着二表哥正室的位子。
”蘇卿萍仍然在那裡滔滔不絕地說着林氏的不是,似乎她隻要說了,林氏就真的會自請下堂一樣。
六容的嘴巴張張合合,半天沒有發出聲音,心裡想着:二夫人的兒子是傻的沒錯,可是人家女兒有出息啊,已經是縣主了。
且不說别的,又有誰會願意娶個殘花敗柳……哎,姑娘一開始不是想着嫁給四老爺做正室留在南宮府裡嗎?
為什麼現在又想要嫁給二老爺了?
這想出是一出的,也未免太過水性揚花了吧。
她心裡雖然這麼想着,可是嘴上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
她可是蘇府的家生子,一家子都死死地捏在蘇家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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