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的外書房裡,茶香缭繞,氣氛顯得有些尴尬。
“侯爺,”鎮南王坐在紫檀木書案後,無奈之餘,又覺得顔面大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對着官語白歉然道,“家門不幸,真是讓侯爺見笑了。
”
雖然喬若蘭不姓蕭,但是怎麼說也是他的外甥女,而且又是他邀請官語白去喬府做客,偏偏他的外甥女竟然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連他這舅父也面上無光!
一身月白衣袍的官語白輕啜了一口熱茶後,放下茶盅,含笑道:“王爺多禮了。
古語有雲,龍生九子,各不成龍。
龍且如此,更何況是人。
清官難斷家務事,王爺又何必苛己太甚!
”
鎮南王隻覺得官語白句句說到自己的心窩裡,比他那逆子不知道要好上多上倍!
“還是侯爺明理!
”鎮南王歎息道。
這安逸侯為人真是無話可說了,來了南疆後既不插手南疆的軍事,也不曾催促過他們出兵百越,連上次梅姨娘和小方氏的那點陰私事也幫着周旋。
鎮南王越想越覺得安逸侯委實不錯,也難怪自己那個頭腦發昏的外甥女對他生了執念,簡直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
不過……
鎮南王心念一動,這麼想來,安逸侯确實是一個合适的女婿人選,正好自己還有個嫡女待字閨中……這一刻,鎮南王早就忘了原先的顧忌,下意識地問道:“不知侯爺可曾定過親?
”
聞言,一旁的小四眉眼一抽,心道:鎮南王府裡怎麼都是喜歡多管閑事的閑人?
官語白微怔,半垂眼簾道:“不曾。
”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鎮南王先是一愣,官語白畢竟年歲不小了,但随即就想到官語白的身世,心中不由歎息。
不過,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鎮南王心生了那個念頭後,就有些興緻勃勃,正要說話,桔梗進來禀告道:“王爺,世子爺和世子妃來了。
”
蕭奕和南宮玥的到來讓鎮南王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為着寶貝孫子,連帶他看向蕭奕的面色也還算緩和。
誰想蕭奕一進屋,就是口出驚人之語:“父王,喬若蘭既然瘋瘋癫癫的,幹脆我作主讓人送清月庵好了。
”
蕭奕對喬若蘭已經厭煩到了極點,直呼其名,甚至連表妹也不屑喚一聲。
清月庵?
!
鎮南王眉頭微蹙,清月庵說是庵堂,其實跟個女監差不多,明清寺也不過是清苦,那清月庵就嚴苛了,會送去清月庵的要麼就是得了瘋病,要麼就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過錯……送去了那裡,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來了,聽說幾年前也曾有一個姨娘被分家的庶子接了回去過,可是那姨娘早就跟失了魂一樣,呆闆怯懦。
這會不會罰得太重了?
鎮南王還在猶豫,就聽蕭奕漫不經心地又道:“父王,連舒窈女院都管不住她,您還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
鎮南王本想提議“明清寺”,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是啊,上次就是喬若蘭不想去明清寺,自己拗不過長姐,才送了喬若蘭去舒窈女院,沒想到她從舒窈女院逃了出來,還被人擄了去,弄得自己瘋瘋癫癫……
這個外甥女已經無可救藥了!
鎮南王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說道:“随便你吧。
”
蕭奕勾了勾唇,不客氣地說道:“父王,大姑母那邊就交給您了……”雖然他不介意當惡人,但是總不能讓他父王閑着,也該讓他老人家發揮點作用不是嗎?
想到喬大夫人,鎮南王的頭又開始痛了。
這時,官語白站起身來道:“王府的家事,語白不便過問,王爺,那語白就先告退了。
”
“侯爺請自便。
”鎮南王客氣地颔首。
蕭奕見目的達成,也不打算久留,又道:“父王您公務繁忙,我和阿玥也不打擾了。
”他和南宮玥來去匆匆,還沒坐下,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鎮南王煩躁地又揉了揉太陽穴,最近真是諸事不順。
出了書房後,蕭奕本想提議去官語白的青雲塢小坐,這時,百卉快步走了過來,禀道:“世子爺,世子妃,二姑奶奶帶着恒表少爺來了,她聽聞林家老太爺在方老太爺那裡,就先去聽雨閣了。
”
蕭奕眉頭一揚,與南宮玥對視一眼,改變了主意。
“小白,你也随我們去聽雨閣小坐如何?
”蕭奕提議道。
官語白微微一笑,從善如流,三人便緩步朝聽雨閣去了。
聽雨閣裡,一片語笑喧阗聲,方老太爺正在考校南宮恒的功課,南宮恒一本正經卻掩不住奶音的回答逗得兩個老人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蕭奕三人一到,方老太爺他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朝他們看了過來,接下來還沒來得及見禮,就聽林淨塵已經和藹地開口道:“語白,過來,我再給你把個脈。
”
林淨塵一貫是如此,衆人早就見怪不怪,由着林淨塵給官語白診脈,其他人則各自見禮。
“阿玥,”傅雲雁拉起南宮玥的手,目光在她的腹部流連了片刻,惋惜地歎道,“可惜我不能留在駱越城看你家寶寶出生了……”
南宮玥怔了怔後,才反應了過來,道:“嫂嫂,你和恒哥兒要走了?
”她反手握住傅雲雁的手,依依不舍,雖然她也知道傅雲雁和南宮恒留在南疆隻是權宜之計,遲早要離開的。
傅雲雁拉着南宮玥坐下,有些不舍,也有些思念地道:“阿玥,今日家裡派人來接恒哥兒了,我準備先送恒哥兒回江南,然後就去王都。
”
現在南宮家隻有南宮昕一人留在王都,哪怕王都還有祖母照應着,傅雲雁心裡也還是放心不下。
南宮玥也同樣想到了哥哥南宮昕,心情有些複雜,有些凝重。
見狀,傅雲雁笑嘻嘻地轉移了話題:“阿玥,今天你怎麼沒去喬家?
白白錯過了一場好戲!
”傅雲雁眨了眨眼,她本來是以為南宮玥也會去,才閑着沒事過去湊湊熱鬧,沒想到倒是有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南宮玥挑了挑眉頭,立刻猜到傅雲雁恐怕是在說喬若蘭的事,反射性地朝坐在林淨塵身旁的官語白看了一眼。
傅雲雁捏了捏南宮玥的掌心,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
傅雲雁壓低聲音與南宮玥說起了今日在喬府的那一出鬧劇,其實這一次喬大夫人真是被女兒喬若蘭給坑了!
很顯然,喬大夫人是真的有心給喬若蘭找個好女婿,因此今日在女賓的席面上,态度和善地與其他夫人們說着話,把女兒介紹給她們,但喬若蘭一直是讪讪的。
那些夫人也隻當喬若蘭是害羞……直到聽聞鎮南王和安逸侯來了後,喬若蘭便借口更衣退出了宴客的花廳。
本來,今日若是喬若蘭在别府做客,恐怕她的計劃還沒那麼容易得逞,可是在喬府,喬若蘭想要行走于内外院之間實在是太容易了,她一路溜到了外院,當着鎮南王、喬副将以及衆賓客的面表達了她對安逸侯的一片愛慕之心……
當事情傳回内院時,喬大夫人和所有女賓都傻眼了。
這一次的事鬧得太大了,喬大夫人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各府的夫人以前就聽聞喬若蘭有病,有人說她發花癡,有人說她有失心瘋,卻大都以為這隻是流言,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喬若蘭是真的“病”得不輕,試想,這樣的瘋女哪怕是身份尊貴,又有哪個府邸敢娶過門?
!
因着這個意外的小插曲,鎮南王和安逸侯中途離席,其他的賓客也尴尬地陸續告辭,喬府的宴會自然也就草草結束了。
“阿玥,我瞧着那位喬姑娘是有些古怪……”傅雲雁含蓄地提醒道,“你懷着身子,以後能不見還是别見了……”
名聲什麼的,算得了啥!
萬一喬若蘭突然想不開,發起瘋來,一旁的下人又沒攔住,傷到了南宮玥和腹中的孩子,那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南宮玥心中淌過一股暖流,烏黑的眸子中閃爍着晶瑩的水光,眼中有些酸楚。
大概也隻有親人會時刻為自己考慮……
“嫂嫂,我省得的。
”南宮玥給了傅雲雁一個寬慰的笑容,定了定神後,問道,“嫂嫂,你和恒哥兒什麼時候啟程?
我去給你們送行。
”
“我打算三日後就走了,不過阿玥你就别送我了。
”傅雲雁爽朗地笑道,拍了拍南宮玥的手,“你身子重,就算你要逞能,也不能累壞了我女婿是不是?
”
她調皮地眨了眨眼,逗得南宮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