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陽大長公主,乃是先帝最小的胞妹,當今皇上的嫡親姑母,在回京的當日被宣平侯世子沖撞,這事随着一封請安折子在早朝時遞到了皇帝的手中。
皇帝大怒,把請安折子遞了劉公公,由他當堂念了一遍,站在底下的宣平侯臉色蒼白,忙上前一步說道:“皇上,小兒昨夜遭匪徒襲擊,并被挂于西城門的城牆上,還請皇上着京兆府尹徹查此事,還小兒一個公道!
”
“皇上,臣有本奏。
”京兆府尹上前一步說道,“啟禀皇上,此事今日一早,兇犯便已自首。
隻是兇犯亦有苦衷,臣懇請皇上在律法之内從輕發落!
”
“哦?
”皇帝微怔,說道,“路卿家,怎麼說?
”
宣平侯世子遭襲挂于城牆一事,這才剛剛事發,兇犯竟然就自首了?
這着實有些出人意料。
朝上衆官員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都起了幾分興味。
看來這好戲就要上演了……
京兆府尹看了一眼宣平侯,這才說道:“回皇上,兇犯姓張名舒,在城北經營一家綢緞鋪子,而其弟在一月前被宣平侯世子呂珩……,後自缢而亡!
”
宣平侯本就有些不好的預感,聞言臉色一白,這才意識到京兆府尹剛剛看自己一眼是什麼意思,忙喝斥道:“這等兇徒的話,根本不可信!
”
“呂侯爺。
”京兆府尹一副公正言明的樣子,說道,“下官隻是實話實說。
”
“宣平侯!
”皇帝略顯不快地出聲,雖然沒說什麼,但宣平侯到底不敢再放肆,隻是用殺人般的目光緊緊地瞪着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一頭冷汗,要是他能選擇的話,自然不會輕易得罪宣平侯這一皇上寵臣。
可偏偏這事就是詠陽大長公主親自撞上的,讓他如何能大事化小?
原本雖被挂在城牆上的宣平侯世子沖撞,但念他應該是被賊人襲擊才會如此,詠陽大長公主倒也沒想追究,隻是命人把他放下來了,并送回宣平侯府。
可是,就在詠陽大長公主的車隊進城後,卻是有一個男子哭喊着撲倒在車駕前,表示,是自己把宣平侯世子挂于牆之上,為的是替自己的弟弟報仇。
詠陽大長公主本就對剛剛進牆時發生的一幕記憶猶新,見狀便命人把那男子帶到了朱輪車前,細細一問後,勃然大怒,命嫡幼孫傅雲鶴親自帶着那男子來京兆府尹投案自首。
說是投案,但誰也知道其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嚴懲宣平侯世子,而詠陽大長公主的請安折子,也在早朝前遞到了皇帝的案前。
有詠陽大長公主盯着,這件事讓京兆府尹極為棘手。
他雖然有些懼于宣平侯,但在思慮了片刻後,還是決定向皇帝如實禀報,并說道:“皇上,該兇犯為着其弟慘死而憤恨于心,昨夜在袖雲樓附近見到呂世子,一路跟蹤,趁黑打昏了呂世子,又挂到了城牆上,是想給呂世子一個教訓。
對此,兇犯已經如實招供了。
”
呂珩喜好少年,在王都的官員貴胄中,并不是什麼秘密,可卻沒人會在皇帝面前聊這等八卦。
因此,皇帝聽得一頭霧水,問道:“那兇犯的弟弟自缢和呂珩有何關系?
”
京兆府尹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該怎麼啟口,猶豫了一下,才隐晦地說道:“那兇犯的弟弟剛過十二,容貌俊秀,呂世子他、他喜性男色,因此将人給逼迫……那少年此後羞憤不堪,故而自缢而亡。
”
“荒唐!
”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扶手。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一時間,朝堂之上,一片肅然,誰都不敢開口。
宣平侯“撲通”跪倒在地,額頭冷汗淋漓。
不過逼死個商戶之子,其實算不上什麼大事,若是平時,也不過給些銀子而已,料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但是,哪怕再小的事,一旦被捅到皇帝面前,就再也不會是小事了。
宣平侯隻能強撐着說道:“皇上息怒!
這隻是一家之詞。
小兒雖然頑劣,但從無此等劣迹。
再者,小兒昨夜是在家中無故失蹤,那賊人卻說是在袖雲樓附近見到小兒,此時必須蹊跷,請皇上明察。
”他老淚縱橫,一旦受了莫大冤屈的樣子。
“查什麼?
!
”皇帝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兩圈,怒指着他喝道,“查你兒子是不是喜好男色,還是查你兒子有沒有逼死人家少年?
!
”
“皇上!
”宣平侯還試圖解釋,“小兒……”
“宣平候,”京兆府尹打斷了他的話,義正言辭地問道,“呂世子既然是在家中失蹤,昨日怎不見你來報案呢?
”
宣平侯能說什麼?
不止是京兆府尹不信,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信!
昨夜當知道呂珩失蹤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呂珩偷偷溜了出去,去了袖雲樓……不止是他,府裡幾乎每一個人都是這樣想的,最後也不過是在府裡随意找上一兩圈了事,本想着他天亮總會回來的,沒想到,回是回來,卻偏偏是那種樣子回來的……
“啟禀皇上。
”京兆府尹生怕皇帝不明白,還恭敬地解釋道,“那袖雲樓便是王都頗有盛名的小倌館……據聞呂世子便是其中的常客。
”京兆府尹算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經得罪了宣平侯,倒不如得罪到底算了。
“一個堂堂的侯府世子,竟是一個小倌館的常客?
!
”皇帝怒極反笑道,“好啊!
真是太好了!
”
“皇上!
”宣平侯深深俯首道,“是臣管教無方,可此時,小兒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
”皇帝從禦座走了下來,冷哼着說道,“呂珩是受害者,那你告訴我,這張舒的弟弟又算什麼?
”他走到了宣平侯的身邊,狠狠地向他踹了過去,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腳印,就聽皇帝說道,“别說隻是把呂珩挂一晚上,要是這一切屬實的話,就算他一刀砍了你那兒子,朕也覺得這是應該的!
”
對于宣平侯這樣的習武之人而言,皇帝的這一腳其實并不算重,但是宣平侯卻是很艱難地才爬了起來。
他知道皇帝正在氣頭上,不敢再辯解,想着等事情過去後就好了……然而,現實并沒有給他等待的機會。
就見以鐵面禦史著稱的陳禦史走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
臣彈劾宣平侯教子無方,宣平侯世子治身不嚴,請皇上嚴懲!
”
宣平侯一陣暗恨,若不是這陳禦史在這個時候開口,以他對皇帝的了解,等過幾天皇帝氣消了,他再立上幾個不大不小的功勞,這件事也就能揭過了,可是現在一切都完了!
在氣頭上的皇帝不會給他代罪立功的機會的。
陳禦史一出,陸續又有四五個禦史站了出來,說道:“臣附議!
”
皇帝黑着一張臉,宣平侯是他的近臣,現在卻弄出這樣的醜事來,簡直丢盡了他的臉面。
“查!
”皇帝一錘定音道,“若宣平侯世子真有這等行徑,依律法嚴懲不怠!
至于宣平侯,教子無方,任由其子在王都肆意妄為,着令,降爵為伯!
罰俸一年,宣平伯,在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你就在府裡好生管教你那兒子吧,也不用上朝了!
至于那兇犯張舒,若是查證他所言屬實,無罪釋放!
”
好好的侯爵從此變為了伯爵,還是因為這種原因被削的爵,宣平侯簡直欲哭無淚,但眼看着皇帝心情不佳,他也沒敢争辯,深深俯首道:“臣遵旨。
”
“退朝!
”
皇帝一陣心煩,草草便宣布了退朝。
宣平伯在衆人的或是不屑,或是興災樂禍,或是厭惡的目光中走出殿外。
他這個兒子本就不學無術,仗着宣平侯世子的身份在王都橫行無狀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了。
本來呂珩好男色知道人雖不少,但大家也都藏着掖着而已,誰也不會當着他的面提,他也就眼不見為淨,可是現在,在朝堂上鬧了這一出,簡直就是把這塊遮羞布硬生生地扯了開來,讓所有人都能光明正大的議論他那兒子是有多麼的頑劣不堪!
“逆子!
”
宣平伯快馬回府,直接就沖進了呂珩的院子,二話不說,抽出馬鞭就向着他狠狠地揮了下去。
呂珩本正在對蘇卿萍大發脾氣,一時沒注意,便被一鞭子當頭抽中,痛得他立刻龇牙咧嘴的叫喊了起來。
宣平伯夫人吓了一大跳,連忙上前阻攔,不快地說道:“侯爺,您這是在做什麼?
!
珩兒今日已經受了不少的罪了,您……”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逆子!
”宣平伯口中則憤恨難當地說道,“别一口一個‘侯爺’的,我現在已經是伯了!
伯!
你聽懂了沒有?
!
我的侯位已經被皇上削了!
聖旨很快就會到了……這裡現在已經不再是侯府了!
”
“啊!
”
宣平伯夫人大驚失色,臉色發白地問道:“侯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皇上怎會突然削了您的爵位……是不是朝中……”
“問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吧!
”宣平伯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呂珩想躲但沒能躲開,又一次被鞭子抽中,鞭梢直接落在他的臉頰,帶出了一道鮮紅的鞭痕,觸目驚心。
“侯……爺!
就算珩兒做錯了什麼,您好好跟他說啊。
”宣平伯夫人上前試圖拉開他,看到蘇卿萍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站在一旁,指着她的鼻子遷怒道,“都是你,自打珩兒娶了你之後,就沒好事!
”
蘇卿萍沒敢開口,反而往裡面又縮了縮,當自己不存在。
“你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的好兒子!
”宣平伯又一次舉起了鞭子,怒道,“逆子,你說,你是不是逼死了城西綢緞鋪的一個姓張的小子?
”
呂珩忍着痛,他脾氣雖然不好,可還是很有眼力勁兒的,一見父親這次是真怒了,半點兒都不敢反抗。
但是他哪裡還記得綢緞鋪什麼的,一臉的莫名。
宣平伯見狀,怒氣又重了一分,說道:“就是那個自缢的小子!
”
“哦!
是他啊!
”呂珩一下子就想了起來,他還記得那個小子樣貌生得非常好,**一度後,他還想把人帶回府裡來,沒想到,第二天就自缢了,真是晦氣極了。
宣平伯咬牙切齒道:“看來是确有其事了!
”
“爹,是那小子不知好歹,他……”
啪!
鞭子狠狠地抽下去,呂珩“啊——”地一聲大叫,痛得蜷縮了起來。
宣平伯夫人用身體護着兒子,祈求道:“爺!
珩兒還生着病呢,昨夜又吹了一晚上的冷風,現在都有些風寒了……”
“你還好意思說他生病?
”宣平伯一把推開了她,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又抽了一下去,一下又一下,邊打邊怒喝道,“他這是生的什麼病?
縱欲過度!
你好意思說,我還不意思聽!
你有本事,出去說,說你那兒子,才不過二十,就因為養着一群少年縱欲過度!
”
“爹!
爹,你饒了我吧,爹……啊啊啊!
”
呂珩被打得哀嚎不已,他本就受了内傷,再加上被在城牆上挂了一晚上,這麼一來二去的,竟生生地被打暈了過去。
宣平伯夫人撲到了呂珩的身上,哭喊道:“爺,您再要打,就連我一起打吧!
”
宣平伯握着鞭子的手緊了緊。
“爺,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啊。
”宣平伯夫人哭着說道,“珩兒可是您唯一的兒子。
”
“他要不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恨不得活活打死他!
”宣平伯也生怕真打死了呂珩,他用力喘了口氣後,憤憤地說道,“真是慈母多敗兒!
你給我把他給看好了,在事情沒有了結之前,不許他邁出府門一步,不然的話,再給我鬧出什麼來,我就當沒這個兒子!
……反正,就算現在再找個人,重新生個兒子也來得及!
”放下狠話後,宣平伯拂袖而去。
宣平伯夫人被他最後那句話梗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腳下一晃,身體也倒了下去。
“夫人!
”
周圍的丫鬟婆子忙圍了過來,又是撫胸口,又是掐人中,還不忘去給呂珩請太醫,屋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看着這一切,蘇卿萍覺得自己往後的日子恐怕隻會越來越難過了……
……
“……世子爺。
”
王都最有名的酒樓名為歸雲閣,這裡向來都被稱為一坐難求,而二樓的包間需要提前半個月才能訂到,其中更有一間“朝華”是從不對外預訂,哪怕皇族貴胄也不例外,隻有歸雲閣的貴客來,才會開啟。
而現在,在這間“朝華”内卻正有兩個少年在臨窗小酌,說說笑笑,好不惬意。
一個身着勁裝的男子進了“朝華”,向坐在那裡的蕭奕拱手行禮,恭敬地說道:“正如世子爺所料,宣平伯回府後,發了一通脾氣,那呂珩挨了幾鞭,被禁足在府裡。
”他将在宣平伯府裡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甚至就連宣平伯的那番氣話也不例外。
聽聞宣平伯憤怒地表示,若是呂珩再惹什麼事端,他就要放棄這個兒子,另外再生一個的時候。
蕭奕的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心下有了主意。
随即,蕭奕笑眯眯地揮了揮手,讓那暗衛退下。
直到“朝華”的門再次關上,就見另一個少年可憐巴巴地說道:“大哥,我可是都按您說的去做了……隻可憐了我的祖母,年紀一大把了,還受了這等驚吓……”這個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詠陽大長公主的嫡幼孫傅雲鶴。
蕭奕毫不在意地夾了一筷子的菜,放在口中嚼了兩下說道:“詠陽大長公主當年随着先帝南征北戰,可謂一代女中豪傑,豈會被這等小事給驚着。
我說小鶴子,你現在玩的這套,都是你大哥我當年玩剩下的。
”
傅雲鶴聳聳肩,娃娃臉上笑意不減,祖母太過彪悍,這也是沒辦法的。
隻是,他實在很想問一聲,能不能别再叫他小鶴子,這個稱呼,每一次都讓他惡寒不已。
傅雲鶴是三天前出王都迎詠陽大長公主的,沒想到,昨天夜裡在驿站的時候突然收到了蕭奕的來信的,他哪裡敢反抗這位大哥,自然完全依着信上的吩咐而行。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需要他做的,從清早開始,那一環扣着一環,根本毫無破綻,就連他也隻是這其中的一環,隻要跟着進行就可以了。
可就算他什麼也沒做,蕭奕居然還在歸雲閣中為自己擺宴接風,這讓傅雲鶴很是受寵若驚,心想:大哥這又是想幹什麼了?
為了不勞駕蕭奕吩咐,傅雲鶴非常主動地為他斟了杯酒,讨好地說道:“大哥,還有什麼需要小弟做的嗎?
”
蕭奕小抿了一口,放下酒杯,說道:“多盯着些京兆府尹,别讓他們和稀泥了。
”
“大哥,您放心!
”傅雲鶴拍拍胸膛保證道,“這件事既然已落在了祖母眼裡,哪怕您不開口,我也會緊盯着他的!
不過,大哥……”傅雲鶴好奇心滿滿地問道,“您到底是和宣平侯有仇呢,還是和那呂珩有仇?
”
蕭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小鶴子,你也知道這呂珩在外,可是被稱為纨绔的!
身為你們的老大,我怎麼能容忍這種敗類和你們相提并論呢。
所以老大我,才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誓要還你們一個公道!
”
傅雲傅張大嘴看着他,這番話聽起來好像有些道理,可是,哪裡又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但不管怎麼樣,大哥不愧是大哥,實在太為他們這群小弟考慮了!
他決定要為了大哥鞠躬盡瘁,把這件事給辦得妥妥的!
蕭奕吃得愉快,這歸雲閣的菜肴酒水還是相當不錯的,他決定下次把臭丫頭帶過來。
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蕭奕所為,正如傅雲鶴所想的,一環套着一環,他早知道詠陽大長公主今日回王都,所以才會把呂珩挂在西城門,為得就是引起詠陽大長公主的注意。
而随後自稱為“兇犯”的男子張舒同樣也是蕭奕安排的,但“兇犯”是安排,“動機”卻是真的,張舒的弟弟确實被呂珩逼迫,最後自缢而亡。
隻是,他一個小小商人又豈能與如日中天的宣平侯府相抗衡,事情就這樣被壓了下來。
張舒從小與這胞弟相依為命,現在胞弟慘死,他報不了仇又如何能甘心,當蕭奕派人與他說了這一番後,立刻就答應了。
最後再到陳禦史,以宣平侯所受的聖寵,若沒有人開這個口,他受到的處罰又豈會是被“降爵”這般嚴重!
這件事做得這麼漂亮,蕭奕覺得臭丫頭一定會很滿意的!
他想着哪天去跟臭丫頭讨賞去。
而事實上,南宮玥在得知了發生在宣平侯,哦,不,現在應該稱為宣平伯了!
在得知了發生在宣平伯府上的事情後,她不由地呆住了。
到現在為止,南宮玥都無法把蕭奕和前世那個殺神放在一起,可是,哪怕今生變了很多,他還是那個可以以一己之力,掌控大裕朝風雲的蕭奕!
想到蕭奕為自己所做的,南宮玥不由心中一暖,唇角微微地彎了上去。
真的很解氣!
宣平侯被降爵,呂珩被他的父親打得半死不活,而那件事一旦審理清楚,輕則他的世子之位不保,重則關押個十年八年的……相比之下,一刀殺了他反而是給了他一個痛快!
“三姑娘。
”眼見南宮玥這幾日來心情第一次這般好,意梅也露出了笑臉說道,“一百遍的《女誡》已經抄完了。
”說着,遞上了一個匣子,裡面滿滿的全是《女誡》。
南宮玥心情不錯地翻開了幾張,見那一張張的鬼畫符般的《女誡》,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意梅,下次找個會讀寫的嬷嬷來教教她們,我覺得我這院子裡的丫鬟,還都應該會幾個才是。
”
“是,三姑娘。
”
意梅剛應下,就又聽南宮玥說道:“這麼一來,下次再要抄個什麼《女訓》、《女誡》的,也能更快些。
”
意梅無語了,心想:三姑娘這是“抄”上瘾了嗎?
想歸想,她還是說道:“三姑娘,那這些是要拿去給老夫人嗎?
”
“過些日子再說吧。
”南宮玥随手關上匣子,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多自在,再悠閑幾日。
”
這幾天來,南宮玥以需要抄《女誡》為由,自請禁足。
雖名為禁足,但她卻過得極為悠閑,不用去晨昏定省,不用去閨學,她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在午後搬張藤椅放在院子裡,享受着涼爽的秋風,吃着水果點心,看着醫書,還有一院子在抄《女誡》的丫鬟陪着,實在舒适的很,她才不想這麼快就解除這美好的“禁足時光”。
“是。
”意梅應了一聲,接過匣子,放了起來,又說道,“三姑娘,今日小廚房裡做了薄荷糕,一會兒,我去給您拿一碟吧。
”
南宮玥點了點頭,研磨鋪紙,練起了字來。
咚咚!
這時,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南宮玥頭也不回地說了一聲,“進來。
”
鵲兒開門進來,福身行了一禮,說道:“三姑娘。
”
南宮玥把手上的這個字寫完收筆,這才問道:“什麼事?
”
鵲兒回答道:“刑部侍郎柳大人的夫人來府拜訪,去見了大夫人。
”
“哦?
”南宮玥微一挑眉,心中有些驚訝,這刑部侍郎柳大人是宮中柳妃的兄長,亦是明月郡主曲葭月的嫡親舅舅,雖位高權重,但卻和南宮府素來并無往來,怎麼突然前來拜訪呢。
南宮玥思索了片刻,喊了一聲:“百合。
”
百合應聲走了進來,嘴角含笑着道:“三姑娘。
”
南宮玥淡然地吩咐道:“你去錦華院,去瞧瞧這柳夫人和大伯母說了些什麼。
”
“是,三姑娘。
”
百合得命離去,她避開來往的丫鬟婆子,很快就悄無聲息的到了錦華院。
她一躍而起,攀身在花廳的屋頂上,挑開一片瓦片,往裡面看了過去,隻見花廳内,一個臉頰圓潤的婦人正坐在客位,面帶笑容與趙氏說着話……
“南宮夫人,冒昧前來,希望沒有打擾到夫人。
”
趙氏連忙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您能過來是我求都求不來的。
”
柳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說道:“夫人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意味深長地誇獎道,“聽聞令公子才學出衆,品性皆優,夫人有此子,當真是幾世修來的好福氣。
”
對于柳夫人的突然拜訪,趙氏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但是,現在聽她提到了晟哥兒,又想起柳夫人的身份,她突然福由心至,腦海裡閃過了一個念頭。
莫非……
這麼想着,趙氏嘴裡卻是謙虛地道:“哪裡,哪裡,您太過誇獎了。
哪裡比得上令郞。
”
這位柳夫人的長子是前科進士,并考入了禦林院庶吉士,正所謂“非進士不進禦林,非禦林不入内閣”,又有柳家扶持,以後可以說是前途不可限量,就目前來看,确實是比南宮晟要好上許多。
柳夫人掩嘴輕笑道:“夫人太謙虛了,令公子那可是有大造化的。
”說着,她話鋒一轉,笑意盈盈地說道,“不知令公子是否已訂親?
”
趙氏心中說了一句“果然”,臉上則笑着說道:“自然還沒有。
我們家老夫人可是親口說了,晟哥兒的媳婦那是要經由她同意的,她沒點頭,又有誰敢輕易為晟哥兒訂下婚約?
”
“老夫人為了大公子的親事,這般盡心盡力,可見是真心疼受大公子。
”柳夫人說了一通好話,“令公子德才皆務,品貌出衆。
我這裡有戶人家也不知道老夫人、還有夫人中意否?
”
趙氏心頭重重一跳,小心翼翼地問道:“柳夫人,不知道是哪家閨秀?
”
柳夫人笑得極為熱情,隐晦地說道:“像令公子這般品貌人才,怕隻有皇親國戚家的姑娘配的上了……”
皇親國戚的姑娘?
趙氏心中更是一喜。
“那姑娘家承侯爵位,家中祖母出自皇室,有一姨母,是一宮主位。
姑娘本人長得是如花似玉,深受聖寵,性格開朗率真……跟令公子正是天造地設的金童玉女的一對。
”柳夫人含笑着說道,“不如南宮夫人覺得這姑娘如何?
”
“如此出色的姑娘自然是極好的。
”趙氏心中已定,但還是又問了一聲,“還請柳夫人恕我冒昧,不知這位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
柳夫人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是平陽侯府上的姑娘。
”
得了個肯定的回複,趙氏那些許的忐忑也不翼而飛的,她的心裡充滿了喜意,但嘴上卻還是含蓄地說道:“平陽侯府上的姑娘乃是王都明珠,品貌皆優,不光是我,就連我們老夫人也定是歡喜的!
”
柳夫人心下也很滿意,自家二姑奶奶托她來探這個口風,如此的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屋内的兩人還在寒暄,而趴在屋頂上的百合已經無聊地打起了哈欠,又過了半個時辰,好不容易趙氏送走了柳夫人,百合這才功成圓滿地回到了墨竹院,向南宮玥禀報了她所聽到的一切。
南宮玥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喃喃自語道:“不會吧……”過了片刻,她似乎才找回了聲音,苦笑着說道,“呵,難怪,大伯母變着法的想要解除掉大哥哥和柳姐姐的婚約,原來、原來是這樣……”
南宮玥用手輕撫着額頭,她不由想起上次在翠微山郊遊的時候,曲葭月就對大姐姐和自己格外熱絡,當時她還一頭霧水,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可現在回想起來,倒是有些好笑。
隻是曲葭月到底是什麼時候起看上大哥哥的呢……南宮玥可不相信這會是平陽侯的意思,畢竟相比較平陽侯府的曲家,現在的南宮家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該怎麼做呢……
南宮玥低頭思索着,大哥哥和柳姐姐早有婚約在先,趙氏所做所為實在有損南宮家的名聲,這件事絕不能姑息!
隻能這樣了!
她愉快的“禁足時光”看來就要到此為止了……
南宮玥起身,整了整衣裳,正色道:“意梅,你随我出去一趟。
”
意梅應了一聲,說道:“是。
三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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