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裡,因為這對姑祖孫倆的沉默,陷入一片寂靜。
手機端m.
“皇,您是不是想好了?
”
片刻後,詠陽神‘色’凝重地看着韓淩樊問道。
“姑祖母,朕已經考慮清楚了。
”韓淩樊俊逸的臉龐再也沒有遊移與動搖,隻餘下堅決。
一旁的南宮昕和蔣明清不由彼此對視了一眼,想起剛才發生在栉風園的事,心裡唏噓地歎了口氣。
詠陽又凝視了韓淩樊片刻,‘唇’角微翹,道:“好,還請皇下令即刻查抄韓府,鎖拿韓淩賦,然後……”
詠陽一鼓作氣地把她的計劃說了出來,顯然早已是成竹在‘胸’。
随着詠陽‘波’瀾不驚的話語,韓淩樊瞳孔一縮,臉掩不住驚‘色’,南宮昕和蔣明清亦是驚訝地面面相觑。
南宮昕若有所思,詠陽祖母的法子看着粗率,卻能占據先機,把韓淩賦置于被動的境地……
詠陽笑了,不再是平日裡慈祥的老‘婦’,而帶着一抹叱咤沙場的銳氣,緩緩地問道:“皇,您敢不敢這樣行事?
”她的語氣陡然一厲,眸光越發懾人,看得衆人‘胸’口發緊。
韓淩樊擰眉思索了片刻,最終嘴角變得堅毅起來,重重點頭道:“姑祖母,朕想好了!
”
“皇,如此怕是會讓你的名聲有損?
”詠陽淡淡地提醒着,眸的鋒芒卻是更盛,讓人不敢直視。
韓淩樊勾‘唇’苦笑,卻依舊毫不躲避地直面詠陽,烏黑的眼眸越發幽深了,如鏡面般映出詠陽的倒影。
“姑祖母,反正朕的名聲已經糟糕透了,為了大裕,為了天下百姓,朕搏一搏!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讓滿目蒼夷的大裕可以休養生息!
“好!
”
詠陽又笑了,這一次暢快淋漓,意氣風發。
詠陽豪爽的笑聲回‘蕩’在屋子裡,沖散了屋子裡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
三個青年互相看了看,三雙年輕的黑眸瞬間沉澱了下來,如同即将奔赴戰場的戰士一般,鋒芒畢‘露’,銳不可擋。
接着,屋子裡回響起四人的‘交’談聲……半個時辰後,韓淩樊帶着蔣明清離開了公主府,在宮‘門’落鎖前回了宮。
夜幕落下後,王都漸漸陷入一片甯靜,月明星稀,當二更天的鑼鼓聲響起時,‘波’瀾驟起,隆隆的馬蹄聲忽然在空曠寂靜的街道響起,“踏踏踏”,浩浩‘蕩’‘蕩’地奔騰而過……
“砰!
”
位于城東的韓府,原本緊閉的大‘門’在一陣粗魯的踹‘門’聲被人從府外踢了開來,然後在下人驚恐的尖叫聲,錦衣衛指揮使陸淮甯下令封鎖了整個韓府,并帶着幾十個錦衣衛沖入府,硬是把還在睡夢的韓淩賦拖了起來……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韓淩賦的預料,不論他怎麼質問、怎麼嘶吼,那些錦衣衛都毫不在乎,近乎蠻橫地直接把韓淩賦拿走了。
事情發生在深夜,幾乎沒有驚動什麼人。
當韓淩賦幾乎懷疑韓淩樊要以‘私’刑了斷自己時,卻發現自己被錦衣衛關押在了宮‘門’口臨時搭建的一間牢房裡。
起初,韓淩賦還大吼大叫地說放肆,說他要見新帝,但是根本沒人理會他,仿佛錦衣衛把他帶來此處的目的是為了把他關押在這間牢房……
漸漸地,韓淩賦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也不再喊叫了。
他直接席地而坐,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心道:他這個五皇弟是魔障了嗎?
!
無勇無謀,真是自尋死路!
那他借此謀劃一番!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夜淡去,天‘色’開始亮了起來,月落日升,當尖銳的‘雞’鳴聲響徹天空時,那些要早朝的武官員的車馬或轎辇從四面八方往宮‘門’的方向來了……
馬車裡的官員們一個個都還睡眼惺忪,半夢半醒。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車廂裡的吏部尚書李恒猛然警醒過來,還以為是宮‘門’到了,沒想到外面傳來小厮恭敬的聲音:“老爺,前面車馬衆多,寸步難行,須得稍候片刻……”
李恒傻眼了,十年早朝,風雨無阻,他還沒聽說過有人敢堵在宮‘門’口不讓走的。
李恒挑開窗簾一角,往外看了一眼,一眼望去,一條街都是官員們的車馬,車水馬龍。
“你去前頭瞧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李恒吩咐小厮道。
那小厮領命後,匆匆往宮‘門’的方向跑去,一盞茶後,他又氣喘籲籲地回來了,面‘色’大變地禀道:“老爺不好了,恭……小的是說三爺被錦衣衛關押在了宮‘門’口!
”
什麼?
!
韓淩賦被關押在了宮‘門’口!
李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這是誰下的命令不言而喻,除了今還能有誰!
可是,這實在不像是今平日裡為人處世的風格啊!
李恒越想心緒越‘亂’,也沒心思在馬車裡繼續等下去,直接在小厮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然後朝宮‘門’的方向步行而去。
這一條街的朝臣們大都知道了前面宮‘門’發生的事,不少人也都相繼地下了馬車,彼此打着招呼,三三兩兩地朝宮‘門’那邊快步走去,不時地‘交’頭接耳。
宮‘門’前的空地,早已經聚集了數十名朝臣,衆人都圍在一間七尺來寬的牢房四周,從木栅欄的縫隙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隻着了一身白‘色’衣、烏發披散的青年正盤‘腿’坐在其,他俊美絕倫的臉龐透着一抹不屑與孤高。
即便此刻他淪為階下之囚,形容狼狽,卻依舊‘挺’直腰闆,散發着一種高潔清冷的氣質,渾身掩不住那股‘逼’人的風華和氣度。
李恒想要前詢問韓淩賦是怎麼回事,但是又怕自己的行為太打眼,最後隻能暗暗以詢問的眼神看向了韓淩賦。
韓淩賦也看到了他,藏在袖的手飛快地對他做了個手勢,又用口型說了四個字,李恒了然地暗暗點頭,渾濁的眼眸閃過一抹銳芒。
一旁的那些大臣們大都是一頭霧水,七嘴八舌地彼此議論着:
“王大人,你可知皇把三爺這麼關押起來是為了什麼?
”
“我這不是也才剛來嗎?
”
“張大人,你說是不是三爺又犯了什麼事才‘激’怒了聖?
”
“可最近朝堂也是泾州和兖州的那些事……”
“……”
宮‘門’前,‘騷’動的官員們如同一鍋被持續加熱的沸水般沸騰了起來。
直到早朝的時間臨近,衆臣都不敢再停留,紛紛進了宮,如常般聚集在金銮殿,隻是,今日殿内的氣氛有些詭異,一種透着詭異的甯靜,百官心思各異。
很快,身着龍袍的韓淩樊升了高高的禦座。
沉寂又蔓延了片刻,原本有本奏的朝臣因為發生在宮‘門’處的變故遲疑了,把他們的折子藏在了袖不發。
一旁的小內‘侍’看了一眼韓淩樊的臉‘色’,正要照慣例說“有本啟奏”,見李恒已經大步出列,恭敬地作揖道:“皇,臣适才見三爺被囚于宮‘門’前,雖不知何故,但依臣之見,算三爺犯下什麼錯事,皇下令三司會審便是……”
其他臣子也頻頻點頭,光天化日之下,把韓淩賦如此囚于宮‘門’前,這不是讓天下人看向笑話嗎?
!
緊接着,刑部尚書谷默也站了出來,朗聲附和道:“李大人說的是,三爺怎麼說也是皇您的兄長,還請皇思及皇室顔面,斟酌一二!
”
韓淩樊目光平靜地在李恒和谷默之間掃視了一下,這是他早會預料到的局面。
韓淩樊俯視衆臣,面無表情地說道:“三皇兄在外散播謠言,辱皇家清名,意圖動搖江山,朕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金銮殿靜了一瞬,衆臣皆是面‘露’驚詫之‘色’。
王都那些關于新帝的流言自然也都傳入了這些官員的耳,衆人皆是心知肚明,此事乃是韓淩賦暗命人所為,但是知道歸知道,這種事根本不可能有證據,自然也無法将韓淩賦治罪。
難道說皇帝是氣得失去了理智,所以幹脆蠻幹,直接令錦衣衛拿下韓淩賦?
!
這……這未免也太沖動了吧!
不少大臣都是暗暗地面面相觑,心裡頗不以為然,包括首輔程東陽亦然。
李恒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與谷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剛才在宮‘門’時,韓淩賦用口型示意他們“趁熱打鐵”,看來他們總算不負所托!
李恒義正言辭地又道:“皇,臣以為如此無憑無據擒拿關押兄長,實在是為人诟病,請皇三思而後行,莫要意氣用事!
”
李恒心裡冷笑:事到如今,算新帝即刻釋放韓淩賦,他不悌的名聲也已經落實!
這一次真的是新帝自己親手将把柄送了來。
“李大人說的是。
”
朝堂起了一片喧嚣,武百官此起彼伏地附和着。
哪怕是那些本來支持新帝的朝臣也覺得新帝這次未免年輕氣盛,行事太過莽撞。
一國之主掌管天下,須得心懷天下,新帝如此未免令人覺得心‘胸’狹隘,戾氣太過!
然而,新帝這一次意外的果決,隻說了“朕意已決”,退朝了。
百官呆立在金銮殿,一時沒反應過來,甚至忘了恭送聖駕,之後,殿又陷入一片嘈雜喧嘩……
其,不贊同的聲音越來越響亮。
朝堂是如此,民間亦是如此,在有心之人的推動下,這件事沒過半天在王都傳得沸沸揚揚,無數人都蜂擁到宮‘門’附近圍觀,一時禦林軍和錦衣衛齊齊出動,在宮‘門’附近維持秩序,卻阻擋不住人心向背,大勢所趨。
那些人學子都是義憤填膺,隻覺得暴君橫行,大裕江山危矣。
他們的情緒越來越高昂,最後在某些人的振臂高呼之下,都聚集在宮‘門’外,齊齊下跪請命,請新帝莫要倒行逆施雲雲。
反對新帝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一‘波’一‘波’高,短短不到一天,這件事已經在王都掀起了一片狂風海‘浪’。
那些韓淩賦黨的朝臣都沒想到一夜之間峰回路轉,新帝像是換了一個人般,行事莽撞起來,而韓淩賦看似淪為階下之囚,卻又迎來了新的機會。
這一夜,那些學子都跪在宮‘門’口不肯離去,見此,囚牢的韓淩賦眸‘露’出狼一般的眼神,韓淩樊引得衆怒,以他優柔寡斷的‘性’子,最早明日,最遲後日,必然要釋放自己,而自己忍一時胯下之辱,卻可從此海闊天高!
韓淩賦越想越‘激’動,勝券在握。
一夜飛逝,到了次日,臉長滿了胡渣的韓淩賦顯得越發憔悴,那隐忍的眼神與堅毅的嘴角看來忍辱負重。
早朝,以李恒和谷默為首的朝臣們再次向新帝提出釋放韓淩賦,甚至于還讓新帝為此下罪己诏。
朝堂的風氣開始一面向韓淩賦傾斜,朝臣們一個個地下跪請新帝三思。
若是以前,韓淩樊早已妥協,但這一次,他固執已見,最後幹脆一言不發地甩手而去。
滿朝嘩然。
到了第三天,衆臣竟然被攔在了宮‘門’口,有小內‘侍’來報說,皇帝龍體不适,取消了今日的早朝。
衆臣再次嘩然,誰都知道新帝分明是借故回避,這實在并非明君所為!
那些耿直的大臣心裡也對新君失望極了,愈來愈多的學子跪在了宮‘門’前,聲勢浩大。
韓淩賦心‘潮’澎湃,看着如同‘浪’‘潮’一般的學子們,他的嘴角在鬓發的遮擋下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對着人群的某人使了一個手勢。
下一瞬,有一個年輕的學子猛地站起身來,對着身後的那些學子慷慨‘激’昂地說道:“天道不公,今這等謀害先帝的惡人逆子卻在鎮南王府的助纣為虐下登基為帝,如今這暴君還要殘害兄長,謀害忠良,吾等身為大裕百姓,卻隻能眼睜睜看着國家風雨飄搖,眼睜睜看着今把西疆大好疆土拱手奉送鎮南王府,這實在是大裕之恥!
”
其他學子聽了他聲聲泣血的嘶吼聲,一個個也都氣得滿臉通紅,群情‘激’憤。
那學子還在呐喊着:“天道不公啊!
今日若能以小生一命……”
韓淩賦壓抑着心頭的喜悅,隻要挑得幾個學子血濺當場,那明日算韓淩樊不開早朝,群臣也會沖到他的寝宮前……
韓淩賦興奮得瞳孔擴大,眸子熠熠生輝。
然而,在此時——
“砰砰砰!
”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冷汗涔涔,呼吸變得急促粗重。
糟糕!
他已經三天沒服用五和膏了。
韓淩賦緊緊地握拳,急切地看向了守在不遠處的小勵子。
小勵子立刻知道韓淩賦的瘾頭又犯了,小心地捏着袖的一個小瓷罐,想要前趁人沒注意把五和膏‘交’給韓淩賦,然而他隻是前一步,有一個刀鞘橫在了他身前,一雙冰冷如鷹的眼神狠狠地盯着他。
小勵子下意識退了一步,面‘色’難看極了。
韓淩賦想到了什麼,瞳孔猛縮。
難道說,他計了!
他已經無法思考,一種熟悉而難奈的瘙癢感自骨子裡泛出,像是無數隻小蟲子在他渾身的血‘肉’裡、骨頭裡爬行起來,肆意地狂歡,肆意地啃食他的血‘肉’……
“呼——呼——”
不過幾息時間,韓淩賦的衣被汗水打濕,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呼吸越來越濃重,身子無法抑制地顫抖着……
然後,在一道道驚詫的目光他倒了下去,像是一座大廈轟然倒塌……
“這是怎麼了?
!
”
“三爺這是病了嗎?
!
”
“還不快請禦醫!
皇難道是要活活‘逼’死三爺?
!
”
“……”
那些驚叫聲、那些議論聲對韓淩賦而言,似近還遠,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
完了!
全完了!
------題外話------
倒計時,離完結還有不到10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