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哭聲,仿佛壓抑着,她似乎不想别人知道她在深夜哭泣,聲音很低,在夜裡聽來都有一些沙沙的質地,别墅裡的女人,有她,溫暖,容顔和程安雅,楚楚。
他們分兩批住,其他的女眷不在這一邊,是誰在半夜哭泣?
無雙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夜色中,程安雅坐在花園的小凳上,她穿着一件柔和的紗織睡衣,長發散在肩膀上,她捂着臉,眼淚從指縫中不斷地溢出來,冰冷地流淌,疼痛了無雙的心。
程安雅嗅到無雙身上的冷香,慌忙回頭,匆匆擦去臉上眼淚,略微顯得有些狼狽,無雙走過來,輕輕地坐到她身邊來,程安雅問,“這麼晚了,還沒睡?
”
她剛哭過,聲音有些沙啞,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程安雅的聲音也止不住的哽咽,無雙把紙巾遞給程安雅,她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了。
可岚的事情,葉薇和她說過,本想讓她多留言葉三少和程安雅,必要的時候多安慰安慰他們,因為他們一直都不知道,無雙又擔心卡卡,一直都沒機會和他們說,如今看程安雅哭得這麼傷心,定然是知道了。
“舅媽,對不起。
”無雙說,眼圈也忍不住發紅,“本來是想請你們來參加我的婚禮,結果弄得傷亡慘重,我真的很抱歉,早知道如此,我和卡卡就不舉辦這場婚禮。
”
如果知道婚禮會引來一場無災難,她是怎麼都不會舉辦婚禮,她甯願自己失落,遺憾,也不會去舉辦這樣的婚禮,這樣令人悲傷的婚禮。
她真的很傷心,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去排解。
世上若真有未蔔先知的人多好,能告訴她,你的婚禮會讓很多人喪命,你的婚禮會是一場悲劇,那麼,她這輩子都會舉行婚禮。
程安雅苦笑說,“關你什麼事,這不是你和卡卡的錯,你不必道歉,這是我們的宿命,生在黑道的宿命,總要随時接受親人離開的宿命。
”
從知道葉三少的身份那一天開始,她就有預感,此生不會太平靜,此生或許會經曆許多生離死别,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海藍的死,可岚的死,天宇的瘋癫,她都有心理準備,隻是悲傷如影随形,似乎要吞沒了她。
她知道葉三少也很難過,所以她沒在他眼前哭,免得他更傷心。
無雙道歉,完全沒必要,根本不是無雙的錯。
隻是他們的命就是如此。
無雙濕潤了眼睛,輕輕搖頭,“不是的,可岚的事情,我無法阻止,可溫暖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本來溫暖可以保住孩子的。
是因為我的任性,溫暖才失去孩子。
婚禮前,非墨就曾經因為溫暖身體不适,并不想長途跋涉來羅馬,卡卡卻堅持讓他們過來,溫暖體質虛,胎兒本就不穩定。
我真的很抱歉,我甯願傷的是自己,也不願意她失去孩子。
舅媽,你……”
“傻孩子,和你無關。
”程安雅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決定來羅馬是非墨的事情,保護不好溫暖,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大家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劇變。
無雙,你和卡卡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必對誰都懷着愧疚的心理,對我們更是不需要。
那天本該是你最幸福的一天,本該是你的大喜之日,是敵人突襲,婚禮變喪禮,你的孩子差點沒保住,卡卡至今生死未蔔,好好的一場婚禮變了模樣,你面對這麼多傷亡又自責難過,心理承受的遠遠比别人多,你又何必再和旁人道歉,真的不是你的錯,若是真要怪,隻能怪命運。
”
隻是命運開了一個玩笑罷了。
“我知道你們不會怪我,隻是我自己難受。
”無雙說,程安雅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傷亡有了,無法逆轉,不管自責也好,愧疚也罷,什麼補償都于事無補。
不如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悲傷難過再所難免,這是人之常情,那麼多年的親情牽絆,一夕之間沒了,總要有一個發洩的渠道。
我流淚,我難過,是因為我失去了他們,永久的失去了他們,我很悲傷,可我不怪任何人,我已經失去了親人,何必再去責備我本來就無錯的親人。
”
“當初海藍死了,雖然我花了很多年時間才接受海藍離開的現實,可我心中依然不會怪罪任何人,我該怪甯甯嗎?
還是怪許諾?
如果我責備他們,我失去了兒子,恐怕還要失去兒子的幸福,我為何要那麼做?
有時候傷痛隻要一個人慢慢地撫平,接受即可,不必過多苛責任何人。
”
“溫暖心地善良,性子平和,她哭一哭就沒事了,未成形的孩子感情尚不是很深,溫暖能夠慢慢地恢複,她和非墨還年輕,以後想要孩子,多的是機會。
可岚的事情完全與你無關,至于溫靜,純屬是天宇的錯,我們在面臨危機的時候,不足夠相信自己的親人,愛人,足夠相信我們心中原本該撐着我們走過一切的東西,所以才醞釀成了悲劇。
天宇隻是太年輕,不懂一些感情的重要性,再加上可岚的死對他刺激太大,導緻犯了錯,如今他自己嘗到苦果,我還能忍心責備嗎?
”
無雙安靜地聽着程安雅說自己的心事和立場,心中無限感慨,她一直都很佩服自己的舅母,她不像她的媽咪和十一那麼武功高強,自幼生長在黑道,果敢剛強,足夠面對一切的失去。
她隻是一名弱女子,卻是剛柔并濟,她在程安雅身上極少看到一些負面的東西,這麼多年幾乎都沒有。
樂觀的态度,寬容的心态,睿智的人生觀。
是不是她的年紀還小,經曆的不夠多,所以她至今對這一場悲劇無法釋懷,無法承受那些本該快樂的人們突然變得悲慘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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