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清晨還是有些涼。
鐵奎早早起來練功,練了半個時辰才作罷。
仇大山望着鐵奎說道:“王爺有令,命我速回京城。
你回屋收拾一下,立即随我一同起程回京。
”
鐵奎沒有二話,點頭說道:“好。
”
起程的時候,鐵奎有些詫異地問道:“張将軍呢?
他不跟我們一起回京城嗎?
”
仇大山搖頭說道:“他不回京城,王爺讓他前往山東。
”山東有婁青雲,暫不擔心。
鐵奎面色頹敗,說道:“我們當初十萬人來,如今回去的卻隻有兩萬多人。
”折損了五分之四了。
仇大山說道:“能帶回兩萬多人回去還算幸運。
一旦金陵落在雲擎手中,連将軍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到京城?
”
鐵奎忍不住說道:“金陵的富庶,天下人誰人不知道。
若是被雲擎占了,還不得搶得幹淨。
”鐵奎這般說也是有原因的,西北軍打下阜陽,就跟土匪似的開始搜刮東西。
金銀珠寶跟古董字畫、糧食、布匹、藥材等物,他們是一樣都不放過。
仇大山苦笑着說道:“金陵落入雲擎手中,能填補他們這次出兵的支出了。
”這次雲擎出動六十萬兵馬,所費驚人,相信他們的官庫已經空了。
可隻要打了勝算,所耗費的就能迅速補充回來的。
鐵奎搖頭說道:“可惜了。
”在很多人眼中,包括在燕無雙跟仇大山眼中,鐵奎就是個好财的,所以鐵奎說這話,并不為過。
與之仇大山等人相反的,這會康永全跟孫少堅望着堆積如山的戰利品,卻是眼花缭亂,看不過來。
康永全有些激動地說道:“大将軍,這下我們發财了。
”這些戰利品是他們搶奪到的,按照規矩他們也有份。
雖然相對總數占的比例不高,但分到個人頭上還是很可觀。
杜峥臉上也帶着笑,不過嘴上卻說:“瞧你這點出息,等我們打下金陵,到時候你眼睛都看不過來。
”
孫少堅很有志氣地說道:“大将軍,不用兩個月,我們就能将金陵打下來了。
”
杜峥轉頭望着孫少堅說道:“有自信是好事,但卻不能自傲。
”戰場上的事,沒誰敢誇下海口。
除了已經勝利,否則哪怕是闆上釘釘的事也可能會會變化,
孫少堅忙點頭。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大将軍,王爺到了。
”
三人一聽,立即走出去迎了雲擎。
雲擎見到三人,笑着問道:“有什麼喜事,讓你們心情這般好?
”那種發自内心的喜悅,他再熟悉不過了。
杜峥将繳獲的戰利品的數目說了下:“将軍,隻阜陽就這般富有,泸州跟金陵更不用說了。
”打下泸州跟金陵,他們這些将領荷包都要鼓起來了。
雲擎神色沒半絲的波動:“希望這次的收獲,能彌補我們出兵的所耗。
”這次出兵将官家的跟私人的銀庫都給搬空了。
杜峥笑着說道:“王爺,這次不僅能彌補出兵所耗,而且肯定還有結餘的。
你跟王妃也不用在那般辛苦了。
”
雲擎說道:“真正辛苦的是王妃。
”出兵所耗巨大,玉熙是真的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瓣花。
若無必要的開支,她都不會批的。
這不僅體現在政務上,平西王府也是這樣。
杜峥笑着說道:“我們的勝利,有王妃一半的功勞。
”這是杜峥發自内心的話。
若是軍饷糧草跟不上,這仗也無從談起。
雲擎笑了下說道:“若是王妃聽到你的話,會很高興地。
”玉熙不怕辛苦,就怕她做的事沒人認同。
一行人進了屋,雲擎就準備跟幾個人談起攻打泸州的事。
杜峥說道:“王爺,你這一路也辛苦了,先去休息下吧!
”
雲擎搖頭說道:“等會再去休息不遲。
”雖然說阜陽攻下來了,但具體情況他不是清楚。
總得先将情況了解清楚了,再去休息。
剛攤開地圖,外面就有人高聲叫道:“大将軍,永州被關将軍攻破了。
”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個好消息。
杜峥臉上露出喜色:“王爺,這下我們可以兵分兩路攻打泸州了。
”這樣,他們能在最快的時間拿下泸州了。
雲擎點了下頭。
仇大山跟鐵奎抵達京城,兩人都沒回家,而是去了燕王府。
燕無雙臉色非常難看,見到兩人時說道:“剛得到消息,泸州昨天晚上被雲擎給攻破了。
兩天,雲擎隻用了兩天就将泸州給攻占了。
”泸州可是有二十五萬大軍防守,結果兩天就被攻破。
仇大山問道:“這麼快?
”雖然知道雲擎能打下泸州,卻沒想到竟然這般快。
鐵奎問道:“莫非又有騎兵偷襲?
”
燕無雙黑着臉說道:“不是。
是一個叫安福的千戶殺了李燦。
李燦一死,泸州頓時大亂。
”泸州的内亂,給了雲擎可乘之機。
要不然,雲擎不可能兩日之内就攻破泸州。
仇大山有些不可置信地說道:“一個大将軍竟然會被一個千戶給殺了?
”說出來都有些匪夷所思。
鐵奎反應很快,問道:“莫非這個安福早就被雲擎收買了?
”不可能再打仗的時候突然來這麼一手。
燕無雙搖頭說道:“暫時還不清楚。
”再如何,燕無雙也不會去注意一個千戶。
仇大山面露憂患地說道:“泸州裡金陵隻有幾百裡。
這麼一算,用不了多久金陵就得落入雲擎手中。
”
燕無雙沉默了一下說道:“前兩天得了消息,徐臻十天前出兵湖南,如今已經攻占了兩個州,直逼潭州。
”
鐵奎有些擔憂地說道:“王爺,連将軍可是在江西。
”若是湖南被攻破了,鎮守在江西的連将軍可就危險了。
燕無雙面無表情地說道:“現在讓他撤,也已經晚了。
”
鐵奎聽到這話,低頭不語。
燕無雙掃了一眼鐵奎,說道:“你們長途奔波這麼長時間也累了,先回休息下吧!
”
鐵奎回到家中簡單洗漱了下,吃了點東西就倒床睡下。
而仇大山,此時還在跟燕無雙書房内談事。
燕無雙說道:“偷襲你們的騎兵,因為被雲擎放在隐秘地方訓練,我們之前并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
仇大山面色一變:“竟然不是西海的騎兵?
”他以為是雲擎從西海調過來的騎兵。
燕無雙搖頭道:“不是。
不過我仔細研究了下騎兵的路線,發現了一個問題。
”
仇大山忙問道:“什麼問題?
”
燕無雙說道:“騎兵從下邑到阜陽,所行路線竟然繞過了我們三個重要的防守區,選擇了一條最安全也最便捷的路線。
你知道這意味這什麼嗎?
”隻要有一個地方發現,騎兵就不可能偷襲成功。
仇大山說道:“雲擎對我們的兵力布置,了如指掌。
”頓了一下,仇大山臉色難看地說道:“騎兵還是從我們北門進入,而北門是我們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
燕無雙說道:“阜陽城内定然已經有将領暗中叛變的,而且職位還不低。
”至于這個叛變的人是誰,他會查清楚的。
仇大山一臉的恨色:“讓我知道,我非要剁碎了他。
”
燕無雙話風一轉,問道:“鐵奎是怎麼逃脫追兵的?
”
仇大山心頭一跳:“王爺懷疑鐵奎?
”
燕無雙說道:“這次偷襲你們的騎兵帶隊的是崔默。
崔默若是帶着騎兵抓鐵奎,鐵奎是逃不脫的。
”抓了鐵奎,那是大功一件。
以崔默的性子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實在不大對勁了。
在徐州的時候,鐵奎曾經跟仇大山說慶幸不是崔默帶騎兵追。
若不然不僅他,就是仇大山都未必逃脫得了。
現在燕無雙這般說,讓仇大山心裡很不舒服。
因為抓他,比抓住鐵奎的功勞更大了。
鐵奎就是擔心燕無雙懷疑他,故意在仇大山面前說這些話的。
真有事,仇大山也能幫他擋一擋的。
仇大山皺着眉頭說道:“王爺可知崔默為何沒帶騎兵追殺鐵奎?
”
燕無雙點頭說道:“說是太過勞累需要休息,不過這一聽就是借口。
”反正燕無雙是不相信這個說辭。
仇大山心頭非常憤慨,說話的時候聲音忍不住高了一些:“王爺,無憑無據就憑這莫名的事就懷疑鐵奎是細作,若是傳揚出去定要讓下面的将士寒心。
”懷疑鐵奎,可不連他也一起懷疑了。
燕無雙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望着仇大山。
這麼多年,還沒敢在他面前這般大聲說話。
若不是仇大山跟随他多年,又對他忠心耿耿,早就拖出去受罰了。
仇大山也發現剛才情緒不對,立即跪在地上說道:“王爺,鐵奎這些年與我出生入死,再者他的妻兒在京城其他家人也都在遼東,他不可能連妻兒與族人都不要的。
若說鐵奎投靠雲擎我是萬不相信的。
”
燕無雙沒有說話,隻是說道:“希望他沒有辜負對你的信任。
”他也不希望鐵奎就是那個細作。
仇大山搖頭說道:“王爺,我以項上人頭跟你保證,鐵奎肯定不可能是雲擎的人。
”若鐵奎是叛變了,不可能還跟着他回京城。
燕無雙淡淡地說道:“下去吧!
”
孟年送走了仇大山,朝着燕無雙說道:“王爺,仇将軍性情耿直,眼裡容不得沙子。
沒憑沒據跟他說鐵奎可能是叛徒,他是肯定不可能相信的。
”對于鐵奎是否叛變投靠雲擎,孟年持保留意見。
燕無雙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
”若是連跟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的仇大山什麼性情都不知道,那也早就成一堆白骨了。
孟年有些意外:“既然知道,王爺為何要跟他說這些話?
”
燕無雙說道:“大山是藏不住話的,今天的事他肯定瞞不住。
鐵奎若真有異心,肯定會有所行動的。
”隻要鐵奎有動作,就能抓着他的尾巴。
孟年覺得有些冒險:“若是他真叛變了,這樣會打草驚蛇。
若是沒有,這樣做會讓他寒心的。
”燕無雙疑心重這點讓孟年很頭疼,可這事他再如何努力也改變不了。
燕無雙說道:“這個無須再多說。
”
如燕無雙所預料的,第二天下午仇大山就請了鐵奎喝酒。
仇大山一邊喝酒,一邊與鐵奎回憶在遼東的日子:“在遼東,雖然日子清苦一些但舒心自在。
不像在這裡,憋屈。
”他用生命來護衛的人,竟然不相信他,還有比這更憋屈的人嘛!
仇大山覺得仇大山情緒不對,問道:“大将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回來的時候,仇大山的精神還不錯。
可現仇大山的情緒明顯很低落。
仇大山喝了一大碗酒,一臉悲嗆地說道:“當初公子雖然年歲小,可見過他的人誰不誇獎,說他未來可以繼承元帥的衣缽。
可現在卻……”接下來的話,仇大山卻不再說了,讓他說燕無雙的壞話,說不出口。
鐵奎站起來給仇大山倒了一杯酒:“王爺經了那麼多的事,性情跟以前有些變化在所難免。
我們身為下屬,該多體諒體諒他。
”
仇大山重重地拍了下鐵奎的肩膀:“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燕無雙派人監視鐵奎這事,仇大山是知道的。
他當時覺得燕無雙的做法不磊落而且後患很大,可惜他的反對沒有用。
鐵奎笑着說道:“跟那些死去的兄弟比,我已經很幸運了。
”能活到現在,不僅靠他的本事,還靠着幾分運道。
仇大山又将一大碗酒喝掉說道:“你能這麼想,很好。
”若是太過計較,活得也累。
喝了一下午的酒,鐵奎是被扶着回去的。
不過回到家,等屋子沒人鐵奎就睜開了眼睛。
從仇大山的話裡不難聽出,燕無雙對他能安全回來起了懷疑。
鐵奎望着屋頂,說起來當時兵敗的時候他真想去西北。
去了西北就可以恢複自己的身份,這樣他就再不用過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了。
可是他不能,不僅妻兒在京城,養父養母他們也還在遼東。
一旦他去了西北,妻兒跟養父母都得死。
過了一天,孟年跟燕無雙說道:“王爺,鐵奎昨日跟仇将軍喝完酒回去,半夜發起了高燒。
”
燕無雙問道:“發高燒?
”
孟年說道:“太醫說鐵将軍發燒是身上的傷引起來的。
”鐵奎身上帶了傷,雖然不緻命,但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可能痊愈。
在這種情況下,喝那麼多酒肯定不好了。
燕無雙皺着眉頭說道:“這事也太巧了一些。
”他都還沒開始查鐵奎就病倒了,這算不算以退為進了。
孟年知道燕無雙所想,說道:“王爺,我會讓人密切注意鐵奎的。
”
燕無雙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