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見安十六帶來了足有百人之多,若不是仗着這麼多人,他也不敢輕易地闖雲遲居住的這使者行宮。
不過,看着打在一起的東宮暗衛,她也沒喊他住手。
雲遲目光落在安十六的身上,少年模樣,貌不出衆,但卻有着十分好的武功,與雲影打在一起,分毫不顯敗勢,似隐隐有些旗鼓相當。
他目露贊賞,“臨安花家的暗衛素來隐于市,不露于人前,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
花顔笑了笑,“十六和十七是臨安花家這一輩裡選拔出的最出彩的,若非因為我,他們不會對上東宮,也不會跟我來攪亂西南局勢闖蠱王宮奪蠱王。
他們多年來,過的都是尋常的日子,心無雜物地練功,武功自然不弱。
”
雲遲點點頭,“都能和雲影比肩了,自然不弱。
”
花顔瞅了他一眼,笑着說,“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安安分分的,是你治理江山下的南楚子民。
”
雲遲低頭瞅着她,輕笑,“你這是怕我找他算賬?
将他如何?
才與我說這樣的話?
”
花顔一本正經地說,“我說的是事實。
”
雲遲颔首,煞有介事地說,“嗯,事實是,我的子民對上我,打起來半絲不客氣!
”
花顔咳嗽一聲,沒了話。
小忠子見自家殿下一直抱着人,生怕累着,連忙命人搬來椅子,放在了他身後。
雲遲抱着花顔落座,也沒出聲阻止,饒有趣味地看着打鬥。
花顔知道東宮的暗衛早在被安十六劫了悔婚旨意時就不痛快了,如今遇上安十六帶着人找來,自然想要分個高下。
她覺得反正花家已經暴露在了雲遲的面前,而她又答應嫁他了,被他窺得更多,也就無所謂了。
反正,臨安花家累世千年來,未曾做過危害誰家江山的事兒,這一代,若非因為她牽扯了皇權,牽扯上太子雲遲,也更不會做出這許多對上東宮的事兒。
所以,雲遲應該不至于想要覆滅了花家,而花家也不容易被誰覆滅。
她倒是不怕顯露這些!
一個時辰後,安十六與雲影相互用劍抵着,未分勝負,陷入了僵持。
雲遲淡淡一笑,似有預料地開口,“行了,都住手吧!
”
花顔也笑了笑,“十六,收手!
”
雲影和安十六各退一步,收了劍。
安十六還劍入鞘後,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轉身大步向花顔走來,他不同于安十七,比安十七更大膽些,也更恣意些,幾步便走到了花顔面前,先盯着雲遲瞅了一眼,拱手見禮,“太子殿下!
”話落,将花顔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皺眉喊了一聲,“少主!
”
雲遲沒說話。
花顔對他說,“本來我明日讓十七去與你彙合,沒想到今晚你竟找來了。
”
安十六看着她,“少主受傷了?
看起來十分嚴重?
”話落,看向雲遲,直言不客氣地相問,“太子殿下這是禁锢了我家少主?
”
雲遲目光清清淡淡地看着他,“我就算禁锢了她,你待如何?
”
安十六不客氣地說,“太子殿下若是禁锢了我家少主,不說我家公子會如何,我等也會與殿下争個長短。
”
雲遲颔首,“嗯,你敢與我這樣說話,不愧是得她器重,說服勵王為你所用,以二十萬兵馬攪亂西南局勢,連安書離和陸之淩都摸不着頭緒。
”
安十六看着雲遲,見他神色雖淡,但語氣溫和,他又看向花顔,安安靜靜,也十分随意平和,似不像是被禁锢,他心中揣思着這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口中卻說,“在下慚愧,非我一人之能,書離公子與陸世子對西南不熟悉,我才能對他們瞞天過海,若是擱在南楚任何一個地盤,怕是也不能瞞過他們。
”
雲遲微笑,“你一不居功,二不卑不亢,果然不錯。
”話落,他低頭對花顔說,“這個也要了吧!
”
花顔知道他指的是要陪嫁,一時噴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做什麼?
見了臨安花家的人,都要納入你東宮的羽翼不成?
”
雲遲笑着說,“也無不可。
”
安十六不明所以,直覺不是好事兒,立即斷然地說,“在下不入東……”
他還沒說完,安十七沖上前,一把拽住了他,同時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說,“十六哥,你不懂,先别胡亂說話。
”
安十六沒出口的話被迫吞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安十七。
安十七對他又小聲說,“你先弄明白事情始末,再說吧!
别剛一來到,就一副找太子殿下強硬要人的架勢,咱們少主,以後是要嫁給太子殿下的,你這時候得罪了人,以後看你怎麼找補回來。
”
安十六聞言大驚,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十七,“你說什麼?
”
少主好不容易悔了婚事兒,如今這又是弄的哪出?
他看着花顔,睜着大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花顔覺得安十六不像安十七一般三言兩語好打發,偏頭對雲遲說,“讓我單獨與他們說說話吧!
你在我身邊,他們放不開話匣子。
”
雲遲也看出安十六不同于安十七,痛快地點頭,将她放下起身,“好,你身子不好,時間不要太久。
”
花顔點頭。
雲遲避了開去。
安十六見雲遲離開,看着花顔,滿腹疑問。
花顔如實地将奪蠱王前後發生的事情與他詳略得當地說了一遍。
安十六聽罷,久久無言。
安十七在一旁說,“少主為了子斬公子的性命,當真是舍得出去,如今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舍出去了。
”
花顔輕輕地搖頭,“也不全是為了他的性命。
”
安十七看着花顔,“那少主您還為了什麼?
”
花顔歎了口氣,低聲說,“昏迷的半個月裡,我隐隐約約是有些意識的,雲遲為了救我,不惜每日耗費功力,折損自己身體,不計以往恩怨,對我的照顧也無微不至至極。
他能為我如此,我還有什麼舍不得的?
”
安十七睜大了眼睛,似有所悟。
花顔又低聲說,“我這條命是他救的,所謂人若死了,便什麼都沒有了,我與蘇子斬的緣分,若是不得他救我,那一日也會斷送在蠱王宮,如今被他救活,這是第二條命了,我第一條命給了蘇子斬,第二條命給雲遲,成全他,也算是成全了我自己。
”
安十七懂了點兒,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少主一直不喜歡做太子妃,費了無數辛苦傾軋,可是沒想到,還是兜轉回了原點。
”話落,他問,“您能适應得了東宮深深宮苑裡的生活嗎?
”
花顔笑了笑,“以前我一直抗拒排斥,未曾認真對待,昔日我在東宮那般折騰,雲遲叮囑東宮上下待我十分敬重,以後我認真些,應是不難生活。
”話落,她肯定地說,“難也要去适應,我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既然答應做他的太子妃,便盡量去做好。
”
安十七感慨,“少主從小到大,遷就過誰?
這以後若是忍耐苦楚……”
花顔笑了起來,“不至于的,我生來就不是個會吃虧讓自己受苦的人。
如今與雲遲是平等交換,他救我,給我蠱王,我嫁他,以身相許。
從此刻起,不計較以前那些,重新開始。
他待我好,我待他也會好,他待我不好,主動放棄我,那我便離開,也沒什麼的。
”
安十七聞言不言語了,轉頭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的安十六。
安十六深深地歎了口氣,終于感慨地開口,“看來少主與太子殿下着實是有緣,您千方百計悔婚,悔婚懿旨都拿到手裡了,偏偏為了子斬公子來南疆闖蠱王宮,偏偏又被太子殿下救了性命拿到了蠱王,似冥冥中便有注定,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
花顔點頭,“看來這命定之說,有時候不可不信。
”
安十六道,“太子殿下救了少主,便是我們臨安花家所有人的恩人,不說用蠱王相換,隻說這份恩情,少主回報他以身相許,也是應該。
臨安花家上下所有人,想必都不會有異議,畢竟少主的性命最重要。
”
花顔微笑,“能生于花家,長于花家,是我的福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