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延自小被梅老爺子栽培,是梅府的長房長孫,自然不是窩囊廢,不是扶不起來的阿鬥。
否則,雲遲也不會派他來兆原縣,如此重用他。
他沉默的空隙,已想好了對策,對着馬車拱了拱手,“本官因公徹查,倒沒想到這布料嬌貴,是本官的不是。
”
葉蘭盈聽說過梅舒延的大名,端方君子,她最喜歡這樣的君子了,就如家裡面那個讓她每每靠近卻總是端端正正地避開她的雲讓。
所謂得不到,才抓心撓肝。
于是,她看着一闆一眼賠不是的梅舒延,在短時間内升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着溫柔地說,“那敢問大人,該怎麼賠呢?
我已有了損失,您隻這麼說一句話,也不抵我損失的銀子。
”
梅舒延聞言倒沒有什麼不愉,再度拱了拱手,一本正經地問,“敢問姑娘貴姓?
”
葉蘭盈笑的開心,“據說大人是有妻室之人,問未出嫁的女子貴姓,似乎不妥吧!
”話落,她慢悠悠地說,“這不是君子所為。
”
梅舒延面上含笑,“本官奉命駐守兆原縣,來往人員通關,本官有知曉權力。
姑娘不必多想。
在下也不會污了姑娘名諱。
”話落,又道,“還請姑娘配合。
本官看過姑娘名諱,也好思量如何賠償姑娘。
”
葉蘭盈笑着遞出一塊身份的牌子給梅舒延,又拿出了一份代表身份的文書。
梅舒延伸手接過,瞅了一眼,淮安安氏二房長女安盈,這牌子不管真不真,但這文書卻是真的,有官府的蓋章。
梅舒延不動聲色地拿着令牌和文書說,“請安小姐跟本官來一趟府衙,本官與你商議賠償之事。
”
葉蘭盈抿着嘴笑,“小女子走生意,交四方好友,大人正派端正,也是因公徹查,為着公務,雖讓小女子有所損失,但小女子願交大人這個朋友。
剛剛小女子與大人開玩笑的,小女子敬佩大人為官嚴謹,剛正不阿,就不必賠了。
”
梅舒延卻一本正經地說,“不行,是本官的過失,本官怎能不賠?
這損失的布匹,要好好算算價錢,本官會找城中布樁的掌櫃來,為這些布匹估價折算一番,定不會虧了姑娘。
”
葉蘭盈臉上的笑容漸漸有些挂不住,“大人何必呢?
小女子已經說了不用賠了……”
梅舒延闆正地認真地帶着幾分教訓自家妹妹意味地說,“安姑娘,本官為官,來這兆原縣,不能堕了自己名聲,也不能堕了太子殿下賢名。
所以,姑娘這樣開玩笑是不對的,既是下官的過失,一定要賠姑娘的。
”
葉蘭盈頓時一噎。
梅舒延再不看她,一擺手,吩咐道,“所有人聽令,仔細護好這些布匹,押送往縣守府衙。
”話落,又吩咐一個覺得可靠的人,“你去請兆原布樁的掌櫃的,勞煩他去縣守府衙,本官請他辛苦一趟,必有酬勞,不會讓他白辛苦的。
”
“是!
”一人應聲,立即去了。
于是,葉蘭盈眼看着梅舒延帶着的五百人将她的二十車布匹押往縣守府衙。
而梅舒延本人走在她車前,闆正而溫和地說,“安姑娘請。
”
葉蘭盈憋了一口氣,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對,但看着梅舒延闆正認真一副必須賠她銀兩的臉,她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她從小到大,與各種各樣各型各色的人打過交道,但也不曾見過這麼闆正執着的官。
他這官做的也太眼裡揉不得沙子了,他是怎麼在兆原縣混了這麼久的?
就他這樣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模樣,在官場上是怎麼與人打交道的?
難道依靠他有個太子表弟就能給他保駕護航萬事大吉了?
她想着,覺得他有個太子表弟,還真能為他保駕護航萬事大吉,最起碼,前些日子嶺南王對他出手,一路從兆原縣追殺他到京城都沒殺了他,身受重傷下,被東宮人在京城門口給救了回去,如今又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否則,他若是回不來,死在京城門口,那麼如今,她押送這一批東西,也不至于如此大費周章隐藏和小心翼翼。
她深吸一口氣,悔不該跟這樣的人開玩笑,如今被他帶走縣守府衙談賠償,她也不能強硬地說不。
她如今隻能希望他快點兒清點,快點兒賠償,快點兒放她走。
隻要她離開了兆原縣,她救能想法子立即殺了他。
太子殿下如今累的病倒在東宮,她就不信她出手還殺不了他,義父的人,還是太心慈手軟了,她可不會。
梅舒延打定主意,能拖得一時是一時,隻要拖住了葉蘭盈,就能收拾她。
如今,自然不能打草驚蛇。
所以,一路回到縣守府衙,他依舊溫文有禮,沒有多少官架子,請了葉蘭盈到會客廳,還當作了座上賓,真心實意地與她計算賠償的銀兩。
兆原布樁掌櫃的也是第一次見着這稀奇事兒,往日來往商隊,也是一通的查,隻不過,梅大人沒來之前,那些官員雷聲大雨點小,查的大就是為了要通關費,隻要給了通關費,那麼就輕輕松松放過了。
梅大人來了之後,一直以來都嚴查,但是不要通關費,還真是兩袖清風,連兆原縣的老鼠都少偷吃百姓家的糧食了。
掌櫃的來到後,給梅舒延見禮,聽了梅舒延讓他計算這些布匹受損和賠償之事,他十分樂意給梅大人做事兒,畢竟,梅大人太清正愛民了,想巴結他都沒機會。
如今來了這個巴結他的機會,他自然不放過,連連應承,“這是小事兒一樁,大人不必放在心上,交給在下就是。
”
梅舒延點頭,溫聲囑咐,“多謝掌櫃的了,務必仔細,不能虧着姑娘,但本官為官清廉,也沒多少閑餘的銀錢,也不能多賠許多,所以,估價要準确,不能讓姑娘賠了,也不能讓本官賠了。
”
“大人寬心,在下一定仔細估價。
”掌櫃的暗暗想這樣一來,二十車布匹,幾百箱子,這可真需要個功夫了。
不過他也沒後悔答應下來,畢竟,功夫越長,這巴結梅大人的交情就越大,他雖然不做違法亂紀之事,但是梅大人輕輕松松給他行個便利,總是好的。
梅舒延得了他的保證,十分放心,又勉力說了幾句辛苦,命人請掌櫃的去了。
葉蘭盈此時已經不想說什麼了,她心中郁悶的不行,想着這得耽擱多久?
最少也要兩三日吧?
要不然她今日就将梅舒延殺了?
可是,她人就在兆原縣,該怎麼悄無聲息地下手而不牽連到她呢?
她琢磨了好一會兒,覺得無論怎樣,她如今身在兆原縣,今日,梅舒延隻與她照面多,牽扯的深,若是真殺了他,追查起來,她怎麼都得被查。
一旦驚動京城的太子殿下來查她的話,那就不是簡單的耽擱兩三日時間了。
畢竟,梅舒延的身份擺在這裡。
她思前想後,隻能安奈住,安心地等着,反正弩箭已被她安排妥當,任由梅舒延查出花來,也查不到弩箭。
耽擱三兩日雖然不能按照預期回嶺南,有點兒耽擱事兒,但也是沒法子。
她心裡想好,便定了心神,淺笑溫柔地面對梅舒延說,“梅大人,小女子還沒有落腳之地,這般估價賠償,怕是怎麼也要兩三日。
敢問大人,小女子可否能出去尋個客棧?
還是大人在這縣守府衙收留兩日?
”
梅舒延拱手,“縣守府衙的院落頗多,本官看姑娘帶着不少人,找客棧的話一家怕是住不下,需要多找幾家,就不必麻煩了,左右是本官的過失,姑娘就住在縣守府衙吧!
本官這兩日不住在這裡,去住驿站,也免得有損姑娘名聲。
”
葉蘭盈輕笑,“梅大人真是個君子,那小女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
此事就此商定後,梅舒延吩咐清掃出府衙後院的一應院落,安排葉蘭盈住下。
梅舒延來赴任,沒帶家眷,所以,府衙後院一直空置着,如今倒派上了用場。
葉蘭盈便帶着人去歇着了,十分放心的樣子,也不見急躁和不滿。
梅舒延在她離開後,想着最晚兩日,祝公帶着京麓兵馬也該到了吧?
若是再不到,他隻能就以她身份作假強硬地拿下葉蘭盈,那樣,雖是可行,但到底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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