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四日,蘇子斬自花顔見了蘇輕楓和蘇輕眠後,他每日去江湖茶館喝茶,獨自見了十多個人。
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同意的人帶回了院子裡好吃好喝地住着,以待後用,不同意的人綁了關了起來。
他手段自然不比花顔溫和,脾氣也不比花顔好,喜歡幹脆果斷。
這四日,院子裡每日進來一兩位公子,見到蘇輕眠和蘇輕楓後,都恍然大悟。
蘇家大張旗鼓地找丢失的這兩位,原來這兩位早已經反戈了蘇家,暗中投靠了子斬公子。
蘇輕眠和蘇輕楓暗暗敬佩蘇子斬的手段和迅速動作,不愧是聞名天下的子斬公子。
因除了蘇輕楓和蘇輕眠二人是被花顔出面請來的人外,其餘人都是被蘇子斬帶回來的,所以當聽聞太子妃也在此處,且那個淺淺淡笑随性灑脫的女子便是太子妃時,險些都驚掉了眼珠子。
蘇輕楓和蘇輕眠每看到一人見到花顔時的傻樣,就覺得他們早認識花顔真好,似乎沒這麼丢人。
因北地的時局太過陰暗,對于蘇子斬來北地,無異于龍潭虎穴,天下矚目,都在看着他在北地會怎麼辦如何辦甚至有命來有沒有命回去,但誰也不會想到,本該在臨安花家待嫁的太子妃卻也來了北地。
第五日時,隻剩下懷王府的人沒請了。
懷王府有兩位王妃,已故王妃生的小郡主自小就失蹤了,新娶的王妃生了一子,因為早産,身子骨天生帶弱,是個十歲的小公子,叫夏澤。
不過據說這位小公子生來早慧,聰智異于常人。
但可惜,身子骨太弱,據說天性頗有些冷清,似也不得懷王喜歡,一年到頭幾乎不踏出府門。
繼王妃進門後,對懷王也期待了幾年,後來發現他念着先王妃和丢失的小郡主,也傷了心,便一心照看打理起兒子來,看顧愛護得緊。
蘇子斬沒将懷王府的這位小公子列入名單之中,倒是扒拉了一遍懷王府的庶出子弟,發現沒一個得用的人,也就作罷了。
花顔對懷王府這位小公子夏澤倒是有些興趣,另外懷王府還是秋月的家,那丫頭雖然死了回懷王府的心,但偶爾聽聞懷王滿天下派人找她時,還是會恍惚懷念的,這親情也沒丢的徹底,若是懷王府出事兒,她心裡估計也不好受,她那麼個愛哭包,肯定會哭鼻子。
她若是哭鼻子,不止哥哥心疼,她更心疼。
誰讓她是自小跟着她長大的呢,無論是哥哥還是她,早就把她劃歸到自己人裡了。
雖然欺負她的時候居多,但那也是自己欺負行,别人欺負不行,該護着還是要護着。
于是,花顔這一日夜晚對蘇子斬問,“我打算夜探懷王府一趟,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
“哦?
”蘇子斬揚眉,“去見誰?
”
“夏澤。
”花顔道。
蘇子斬想着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屁孩,也值得她夜探懷王府,不過索性閑來無事,走一趟也行,便點頭,“行,我與你一起去。
”
于是,二人商議妥當,前往懷王府,不過也沒為了避人耳目改穿夜行衣。
懷王府在北安城的城東,占地大約六十畝,府兵三千,因幾日前蹤輕衛被人除盡,懷王的胞弟夏毅加派了府中巡邏的人手,幾乎三步一崗。
沒了蹤輕衛,二人武功都極高,尋常暗衛在二人眼裡也看不上眼,懷王府的府兵在花顔和蘇子斬的眼裡更是視若無物。
二人進了懷王府,依照早先看過的府中構造圖紙,徑直進了小郡王夏澤的住處初霞苑。
此時,傍晚剛過,天剛黑了不久,夜未深,正屋亮着燈。
花顔和蘇子斬來到窗下,隻見屋中一個模糊的小公子人影,正坐在窗前捧着一卷書安靜地看書。
屋中無人侍候,院内也十分安靜,不見丫鬟婆子小厮走動。
花顔與蘇子斬對視一眼,二人堂而皇之地來到門口,推門進了屋。
夏澤聽到動靜,頭也不擡地蹙眉,“我不是說了不準打擾嗎?
”
語氣不善,雖帶着小少年的稚嫩,但頗為嚴厲。
花顔腳步頓了一下,緩步從外堂屋穿過,來到裡屋門口,伸手推開門,挑開珠簾,動作不停地邁進了裡屋門檻。
這期間,她并未說話。
夏澤不見來人止步,頓時覺出了不對勁,猛地擡起頭,向門口看來。
花顔跨進門檻,與他看來的目光對了個正着,隻見夏澤長得極好,眉目毓秀,隻是臉色過于蒼白,屋中隐隐透着藥香,在這樣的深秋裡,卻沒放一個暖爐或者火盆,十分的清涼清冷。
花顔想着繼王妃一定長得十分美貌,所以夏澤看起來比秋月要多三分顔色。
當然秋月長得也不錯,比尋常女子要好,隻是可惜落在了花家,花家人素來集美貌者重,才襯得她樣貌尋常了些。
夏澤見到進來的人是一個容貌極美的姐姐,愣了愣,看着她沒出聲,既沒起身,也沒喊叫。
花顔走到他近前,覺得他愣神的模樣十分可愛,一點兒也不像剛剛聽到他說的那一句話語那般冷冽,笑着在他面前晃晃手,“小弟弟,回神了!
”
夏澤隻看到一隻纖細的手在他眼神晃了一下,他不适地眨了一下眼睛,看到她笑吟吟的臉,放下書卷,才清冷地開口,“你是何人?
”
這一句話出口,分外的冷靜,不像是一個十歲孩子說的。
雖然十歲也不少了,但也不算大,鮮少有人在遇到被陌生女子闖進房裡會這般鎮定的。
他話剛出口,蘇子斬随後進了屋,珠簾輕輕晃動,他腳步也不輕不重。
夏澤沒想到一個人之後還有一個人,他又怔了一下,看向蘇子斬,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容貌,他這回露出驚訝之色,脫口說,“蘇子斬?
”
但凡遇到蘇子斬的人,在識破他身份後,都會稱呼一聲子斬公子,這般直接叫出他名字的,還是極少的。
蘇子斬打量了夏澤一眼,見他從早先看到花顔的鎮定到如今看到他隻稍許有些驚訝之色來看,雖小小年紀,不大喊大叫,倒真是個人物。
隻是年少了些,否則,他也不會略過他不請他到江湖茶館。
花顔倒也被夏澤開口識破蘇子斬訝異了一下,笑問,“你怎麼識得他的?
”
夏澤定了定神,看着二人,終于緩緩地站起身,放下書卷,慢聲說,“北地各大世家都有一幅子斬公子的畫卷,懷王府也有。
”
花顔恍然,對他說,“你這裡可有他的畫卷?
拿來我們看看。
”
夏澤眸光動了動,點頭,轉身走到不遠處的書架上,從暗格裡拿出一卷畫卷,遞給花顔。
花顔伸手接過打開,正是蘇子斬的畫卷,他在京城時的模樣,她偏頭笑着對蘇子斬說,“畫的可真是像你,這眉目神色别無二緻,換了一身衣服怪不得人人也都能認出你。
”
蘇子斬随意地看了一眼,知道他的畫卷在北地各大家族一幅是為了幹什麼用的,無非就是讓他到了北地有來無回殺了他,他眼神冷冽地點了點頭。
花顔将畫卷遞回給夏澤,笑着道,“你能一眼識出他,可否也能認出我?
”
夏澤仔細地看着花顔,她天生麗質,薄施脂粉,淡掃蛾眉,無論怎麼看,都是天下少有的極美的女子,懷王府裡也盛産美人,北地各大世家的女子們也各有千秋的好姿容,可是拿過來與眼前這女子對比的話,還是黯然失色。
他搖搖頭,誠實地說,“不識得。
”
花顔微笑,“你是該不識得我,若是我的畫像也如他的畫像一般北地各大世家人手一份的話,我就将收藏畫像的人腦袋都揪下來當蹴鞠踢。
”
夏澤見她說着這樣的狠話,眉目依然笑意盈盈,讓人如浴春風,說不出的舒服,他見二人對他沒有惡意,倒也不怕,問道,“敢問這位姐姐高姓大名?
”
“花顔。
”花顔十分幹脆。
夏澤容色頓驚,一雙眸子兀地睜大,“臨安花顔?
太子妃?
”
花顔低笑,“原來我的名字也能讓你驚上一驚的,不錯,正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