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七揣好雲遲的書信,連安十三也沒敢告訴,當即帶着人離開了京城。
路上,他想着,是什麼原因讓殿下覺得連花家暗線也不敢相信了呢?
從少主失蹤,太子殿下是察覺到了什麼還是猜測到了什麼?
難道少主失蹤也有花家暗線的手筆?
他實在是不敢想象!
但他知道,太子殿下是信任他的,信任公子的,所以,他必須趕緊趕回臨安。
雲遲在安十七離開後,坐在桌前,看向窗外。
無雪無風的天氣,日色十分晴好,書房依舊燒着地龍,可惜他還是覺得冷。
小忠子勸不了雲遲,便去請了天不絕來。
天不絕二話不說,來了書房,對雲遲拱手,“老夫請太子殿下回房歇着,老夫再好的醫術,也救不了不拿自己當回事兒的人。
太子殿下若是再這樣不在乎自己身體,老夫也懶得在這東宮待着了。
”
雲遲從窗外收回視線,對天不絕淡淡地笑了笑,“神醫坐,陪本宮說說話,本宮便回去歇着。
”
天不絕說了一番硬話見雲遲不惱不怒,也不好再說,聞言坐下了身。
小忠子連忙給二人倒了一盞茶,侍候在側。
天不絕端起茶喝了一口,對雲遲道,“殿下是有什麼話要問我老頭子嗎?
隻管說,老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雲遲道,“武威候住在東宮也有些時日了,你可去見過他?
”
天不絕胡子翹了翹,不屑地道,“老夫去見他做什麼?
”
雲遲溫聲道,“本宮以為,神醫會去問問關于我姨母的事兒,别人問,侯爺是個悶嘴葫蘆,怕是不說,哪怕本宮,也撬不開他的嘴。
但神醫去問,也許會不同。
畢竟當年姨母一顆放心系在你的身上。
”
天不絕端着茶盞的手一頓,放下茶盞,“老夫一生鑽研醫術,對于兒女情長之事,短一根筋。
否則當年也不會什麼也不做了。
如今去問他,有什麼意思?
說白了,就是有緣無分而已。
”
雲遲看着他,“若是本宮想神醫去問上一問呢?
”
天不絕煩悶地說,“老夫就知道,進了這東宮,就是跳進了坑裡,老夫這些日子可沒閑着,太子殿下這麼使喚老夫,老夫本來能多活十年,卻被你累的少活了,這筆賬怎麼算?
”
雲遲道,“本宮給神醫養老。
”
天不絕哼了一聲,“當年,小丫頭劫了我救花灼,也說給老夫養老,如今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你們年紀輕輕的,不向生,整日裡想着共死,老夫信你有鬼了。
”
雲遲淡笑,語氣輕淺,“是嗎?
本宮說話算數,就算本宮不在了,也安排好給神醫養老的人。
”
天不絕“嘁”了一聲,擺手,“罷了,老夫可用不起太子殿下給老夫養老,老夫雖有一身醫術,但在太子殿下面前也不敢托大。
老夫雖不樂意見那武威候,但既然太子殿下讓我去見,稍後我便去見見那老東西吧。
”
雲遲拿起茶壺,将他喝了一半的茶水親自滿上,“有勞神醫了。
”
天不絕歎了口氣,“還有嗎?
索性一次說了,老夫若是知道當年自此被小丫頭纏住再脫不開身,說什麼也直接抹脖子落個幹淨,如今倒好,日日操神辛勞。
”
雲遲笑了笑,“倒是還有一樁,本宮想知道,神醫給蘇子斬解寒症時,可有發現他身體還有何異于常人之處?
”
天不絕一怔,“這話怎麼說?
”
雲遲看着他道,“神醫想想,就是本宮說的意思。
”
天不絕皺眉,“你先與老夫說說,什麼叫做異于常人之處?
就跟顔丫頭一般嗎?
”
“可以這麼說。
”雲遲道。
天不絕搖頭,“沒有,他身體有自小從母體帶的寒症,每日裡折磨的不成樣子。
要說異于常人,那就是比尋常人心性堅韌,那份苦,不是誰都能受的。
顔丫頭有天生的癔症,不過她的癔症因是心病,是雲族的魂咒,老夫對雲族靈術一竅不通,把脈也把不出來,若你的意思是蘇子斬也有的話,那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
雲遲聞言沉默。
天不絕納悶地說,“你是覺得蘇子斬也跟顔丫頭一樣?
不能吧?
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我看那小子自從解了寒症後,性子愈發變幻了,性情上放得開了,倒沒發現他不對勁兒。
”
雲遲道,“本宮也沒發現,隻是這兩日忽然有了這個想法。
雲族的靈寵初見他便十分喜愛他,每日都黏着他,會不會有前因?
再加上,他忽然就失蹤了,不得不讓本宮多想。
”
天不絕聞言面色凝重了,“照你這麼說,老夫也不敢斷定了。
”話落,他拍了拍腦袋,歎氣,“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
雲遲見他拍自己腦袋用很大的力,打住話,“神醫去吧!
本宮這便回去歇着。
”
天不絕聞言站起身,對他道,“我回去琢磨琢磨,再去找武威候,據說這老東西精明得很,老夫盡量讓他多說些。
”
雲遲颔首,“有勞了。
”
天不絕轉身出了書房。
小忠子在一旁聽了一耳朵,關于蘇子斬的猜測讓他吓的直哆嗦,見雲遲又看向窗外,小聲說,“殿下,子斬公子……不……不會一直以來都是裝的吧?
”
雲遲站起身,輕聲說,“他若是裝的,本宮認了。
”說完,出了書房。
小忠子咯噔一聲,不敢再多話,跟上了雲遲。
天不絕出了雲遲的書房後,一路琢磨着雲遲對他說的話,又想着曾經給蘇子斬治病把脈的經過,直到回到院子裡,也不能确定雲遲的猜測是否果真,蘇子斬有與花顔相同的異于常人之處。
他想不明白,索性放下,琢磨着去見武威候,如何與他說話。
心裡想着難為他一生癡迷醫術,到老了,反而摻和進了俗世俗務裡了。
京城因為趙宰輔的死,一時間人心惶惶。
朝臣們在趙府聽了雲遲一席話,驚悚駭然之下,個個也都十分惜命地回府請大夫的請大夫,徹查的徹查,十分熱鬧。
雲遲覺得京城太平靜了,是該這樣熱鬧,太過平靜,才不是好事兒。
他從書房出來後,吩咐雲影,“你帶着東宮的暗衛,将京中各大府邸也趁機查一遍,本宮覺得,趙宰輔就是個開頭而已,這事兒沒完。
”
雲影應是,立即帶着人去了。
雲遲在書房門口立了片刻,便回了鳳凰東苑。
小忠子想着天不絕果然好用,能讓殿下聽話地去歇着。
趙府内,趙清溪最終還是命人敲暈了趙夫人,請太醫給她開了一副安神昏睡的藥,讓趙夫人睡去,又吩咐人将趙宰輔擡進了棺材裡,安置去了靈堂。
梅疏毓瞧着她幹脆的做派,在一旁說,“你打算給趙宰輔停靈幾日?
打算讓趙夫人睡多久?
總不能讓她睡到不送趙宰輔發喪吧!
”
趙清溪道,“停靈七日,打算讓我娘睡七日。
”
梅疏毓看着她,“七日後,趙夫人醒來,恰逢趙宰輔發喪,她怕是依舊受不住。
”
趙清溪抿唇道,“若是七日後她還受不住,依舊讓她睡,既然她心裡覺得我爹沒死,那就不必給他送行了。
等發喪完我爹,我請神醫開一副失憶的藥給她,誠如太子殿下所言,我總不能沒了爹又沒了娘。
”
梅疏毓點頭,“倒是個法子,隻是你以後……”
趙清溪搖頭,“還有什麼以後?
待我爹過了百日,我打算帶着我娘回祖籍,離開京城。
”
梅疏毓一怔,“你打算離開京城?
”因消息太過震驚,他脫口道,“那我怎麼辦?
”
趙清溪擡眼看他,似也愣了愣,不解,“與二公子有何幹系?
”
梅疏毓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臉色攸地尴尬,不敢看趙清溪,撇開臉,咳嗽了兩聲,權衡之下,覺得如今時機不算好,但也是個機會,是死是活,就在今日了。
于是,他咬牙說,“你怕是不知道,當初聽聞趙宰輔為你選婿時,我曾找過我祖父,讓他來趙府提親,我祖父罵我癞蛤蟆想吃天鵝肉,覺得我上不了台面,丢他的臉,怕趙宰輔将他攆出府,死活不來。
”
趙清溪呆了呆,從沒想過,在這個時候,知道了梅疏毓對她的心思。
她低下頭,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