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一處山頭上,立了兩個人,兩人皆黑衣蒙面,一人身形清瘦,一人身形略粗壯,身形清瘦的那人立在前方,身形略粗壯的那人錯後半步站立。
二人皆看着北安城方向,那驟然而起的濃霧,實在是不同尋常。
身形略粗壯那人看了片刻,低聲說,“統領,這霧起的十分蹊跷。
”
身形清瘦那人點頭,面巾未遮掩的一雙眼底霧氣沉沉,盯着那濃霧看了片刻,吩咐道,“傳我命令,立即攻城。
”
身形略粗壯那人猶豫,“統領,如此濃霧,定對面看不到人,此時攻城,恐防有詐。
”
“能有什麼詐?
即便有詐,無非是損傷些人罷了,我們有三十萬大軍,豈能怕了?
”身形清瘦那人聲音陰冷沉郁。
身形略粗壯那人頓時應是,“卑職這就去傳令。
”
須臾,這一處山坡上隻剩下了清瘦男子,山峰凜冽,吹起他黑衣袍角,獵獵而響,他周身陰郁的氣息比山峰還冷。
随軍的将領正等着統領下令,不多時,身形略粗壯那人下了山坡,來到了軍前。
那将領見了他,連忙見禮,“闫軍師,這般大霧,前路不清,我們是不是等等霧散再攻城?
”
闫軍師沉着目光看着前方濃霧,雖然他也覺得該等等,但統領既然已下令,他自然要聽令,立即說,“統領有令,即刻攻城。
”
那将領一愣,“那這霧……”
闫軍師眼神淩厲,“霧而已,我們有三十萬兵馬呢,北安城隻三萬兵馬,怕什麼?
”
那将領不敢再多言,立即應是。
一聲令下,大軍沖向了城門。
士兵們到底因為心裡沒底,濃霧太大,一步步地探索前進,所以,腳程并不快。
半裡地,堪堪磨蹭了小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才來到了城門處,這時,霧已漸漸地稀薄了,正慢慢散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門關着,城牆頂上并沒有人鎮守。
闫軍師也跟着大軍來到城門下,見此,立即吩咐,“攻城木,撞開城門。
”
咚咚咚,一陣響聲後,沒有任何阻擋的城門被撞開,士兵們蜂擁入了城。
街道十分安靜,百姓們家家戶戶的住宅裡都空空蕩蕩,整個北安城,空無一人。
士兵們沖進來後,沒見到人,提着長槍大刀都愣愣地停住了腳步,想着北安城的人都憑空消失了嗎?
闫軍師看了一圈,面色微變,立即吩咐,“将整個北安城都搜一遍!
”
命令下去,士兵們分成小隊,沿着街道搜索。
闫軍師喊過一人吩咐,“快,給統領傳信,北安城空無一人。
”
那人應是,立即風一般地去了。
統領立在山坡上,望着北安城的方向,眼底雲霧昭昭,如北安城的霧一般,但北安城的霧有散去的時候,他眼中的霧卻沒有,什麼時候看來,都霧氣沉沉。
有人快速地将北安城内的情況禀告給了統領,統領眼中的霧更重了,冷沉沉地冷笑,“沒有人可以憑空消失,看來花顔是帶着人進了地下城。
”話落,他下命令,“先占領北安城,再派人開啟地下城毀滅機關。
我要看着,若花顔死在裡面,雲遲是不是也陪着她一起死。
”
有人應是,命令立即傳達了下去。
闫軍師聽聞統領下令要毀地下城的機關,頓時坐不住了,又出了城,已最快的速度到了那面山坡上,他看着統領自他離開後,依舊站在那裡,如風枯了的山石樹木,連腳印都未挪一下,他心下膽寒,拱手,低聲勸,“統領,地下城是我們幾十年的心血建成,裡面有兵器庫,有糧倉,不能毀啊。
”
“毀一座地下城,殺了花顔,值得了。
”統領陰沉沉地說,“也許還能借由花顔殺了雲遲,何樂而不為?
”
闫軍師試探地說,“也許還有别的辦法殺了花顔……”
統領冷厲陰涼地說,“不會再有别的辦法,花顔這個女人,邪門的很,不用此法殺了她,即便是三十萬兵馬,都難以擒住她,更何況,她身邊有多着人保護。
”話落,他命令道,“别廢話了,聽我命令!
”
“是!
”闫軍師垂手。
于是,命令很快就傳達了下去。
夏緣帶着花顔,程顧之等最後一批人下了機關密道後,花顔總覺得心神不甯,眼皮直跳,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不是不是難受得很?
”夏緣發現了,立即問,“師傅,你快過來給她把把脈。
”
天不絕也發現了花顔不對勁,立即過來給她把脈。
“不是脈的事兒。
”花顔搖頭,對夏緣說,“你放我下來。
”
夏緣聞言将花顔放到地上,地上石頭鋪沉,十分陰涼,她立即說,“你這身體不能久坐。
”
花顔點頭,掏出三枚銅錢,虛弱地說,“我蔔一卦。
”
夏緣面色微變,“不行,你的身體不能再妄動了。
”
“的确是不能再妄動了!
”天不絕也不贊同,“除非你想立馬死在這,如今你的身體,我不必把脈,都知道你無異于油盡燈枯。
”
花顔攥着銅錢,掂了掂,最終還是在夏緣與天不絕堅決不同意的眼神下将銅錢收了回去,她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地思量。
背後之人如此敏銳聰明,是不是一旦發現北安城成為了一座空城,那麼,就會算到她帶着人進入了地下城?
那麼若他真跟她猜測的一般敏銳聰明的話,他會怎麼做呢?
三十萬士兵下來擒拿她?
如此狹窄的洞口,下來一個殺一個,下來多少人,都會死在洞口處。
那麼,兵不血刃地殺了她該怎麼做呢?
她腦中飛快地運轉着,背後之人滅失人性,不會在乎多少人這地下城裡如今有多少人,為了殺她,發動瘟疫,全城數萬百姓的性命,都視若草芥,那麼,建造北安城地下城的心血是不是也可以狠心地付之一炬?
對于他來說,大約隻殺了她就值了!
其餘的人隻當時給她陪葬了!
花顔腦中轟地一聲,大腦瞬間清明了,她當即扶着夏緣的手支撐着站起身,對安一吩咐,“快,所有人,撤離地下城,從西山的出口立馬出去,走鐵索吊橋方向。
”
安一也不問花顔原因,當即應是,立即将命令傳給了雲暗。
于是,二人前後配合下,帶着所有人,快速地沿着地下密道向出口外走。
有的百姓們年老體弱走不動,身強體壯的士兵們将之扛起。
暗衛們開路,動作十分快。
五皇子見夏緣抱着花顔行了一段路後,臉色露出疲憊,立即說,“少夫人,我來抱四嫂。
”
夏緣搖頭,“不必,五皇子,快走吧,我抱得動。
”
五皇子立即說,“對于四嫂來說,我是弟弟,如今緊要關頭,何必講究那麼多?
我有力氣,能走得快些。
”
花顔聞言道,“行,辛苦五弟帶我了。
”
夏緣見花顔同意,将她遞給了五皇子,五皇子立即接過,帶着花顔快步向前奔走。
夏緣喘息了一陣,這才問,“為何我們急急出去?
”
花顔沉聲說,“若我所料不差,地下城定有主事人,雖不知到底是不是主謀,但能有如此敏銳和魄力,滅絕人性的心腸,狠毒的手段,想必會不喜毀了這座地下城也要殺了我。
所以,在他開啟毀滅機關前,我們必須離開這裡。
”
夏緣大驚,“那我們再快些。
”
天不絕接過話,“早知如此,還折騰什麼?
在得到攻城的消息時,我們就該立馬出城撤走。
何必進這地下城?
”
花顔搖頭,“當時我們發現的太晚,又帶着百姓們,即便出城,三十萬大軍追上來,我們根本走不遠,就會被圍困。
到時候萬箭齊發,誰也活不了。
如今這地下城總能周旋一二。
”
天不絕想了想,“也是。
”
五皇子不說話,隻悶聲帶着花顔往前快步走。
程顧之與程子笑對看一眼,齊聲說,“誠如五皇子所說,當務之急,我們是盡快出去。
五皇子若是累了,還有我們,習武之人,總都有些力氣。
”
五皇子颔首應道,“好!
”
花顔心中苦笑,想着她又成為大家的拖累了,在南疆時,就曾有那麼一兩個月是雲遲的拖累。
事到臨頭,她每做的一步決定都隻有唯一的一條路,沒有後悔之路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