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見雲遲看罷八百裡加急信函後,臉色是前所未見的難看冰寒,一時間都在暗暗地猜測出了什麼大事兒。
雲遲沒想到他收到的魚丘縣水災的密報隻不過是北地災情的冰山一角,竟然還有黑龍河決堤,鳳城被淹,受災死傷百姓不計其數,流民入京被攔這樣的欺瞞大禍。
他當即目光淩厲地看向兵部尚書陳運。
陳運也正在猜測,攸地被雲遲冰寒的眼神盯住,猛地打了個冷顫,身子頓時有些虛軟。
雲遲冷冷地盯着陳運看了好一會兒,直把他看得後背冷汗森森再也立不住時,才緩緩地冷沉地開口,“本宮以為,陳尚書這個尚書是不是做到頭了?
”
陳運在雲遲看來時就覺得不對,此時被他點名說出這樣一句話,面色霎時慘白,再也支撐不住,立即出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臣犯了何罪?
請殿下明示。
”
“明示?
”雲遲怒笑,緩步走到陳運面前,抖手将一沓罪狀砸到了他的頭上,“你自己看。
”
陳運駭然,抖着身子抖着手拾起那些罪狀,第一個就是他小舅子兆原縣守姚德旺的認罪狀,詳細地陳述了他聽從北地程家人的教唆,攔截入京流民之事。
他看罷,身子哆嗦地叩頭,“太子殿下明鑒,臣對此事半絲不知,不曾想到他這個混賬東西糊塗做出這等事情,是臣失察,太子殿下恕罪。
”
雲遲冷眼看着他,“你到底是真不知失察,還是知而縱容,本宮自然會查清楚。
”
陳運磕頭不敢擡起,“臣是真不知,殿下明察……”
雲遲目光落在他頭頂上,看着他匍匐在地,“本宮想知道,是誰給了他的膽子,單憑北地程家一個信使,便讓他言聽計從知法犯法,陳尚書在京這官做得威風,助長了姚德旺的狗膽?
”
陳運身子頃刻如抖篩,“臣不曾……”
雲遲打斷他的話,冷聲道,“即日起,你閉門思過。
”
陳運心裡“咯噔”一下子,但此時也不敢再出聲多言,當初,他妻弟姚德旺的官是他保薦的,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兒,太子殿下沒當堂罷免了他的官,已經算是格外仁厚了。
他當即謝恩,“謝太子殿下,臣領旨。
”
百官看着陳運當堂被停職閉門思過,心中都駭了駭,陳運畢竟是兵部尚書,正二品。
雲遲這般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讓他閉門思過,這是天大的沒臉。
這在雲遲監國以來,還從沒有過。
文武百官紛紛想着,可見此次事大,否則太子殿下不會如此震怒,因為陳運的妻弟而讓他當堂吃了挂落。
雲遲罰了陳運,并沒有因此心情好,沉聲道,“北地的黑龍河于半個月前決堤,大水沖了鳳城,又被引流到了魚丘,魚丘縣千人罹難,監察禦史趙仁生死不明,鳳城死者不計其數,這樣的大事兒,朝廷竟然沒收到北地來的奏報,真是好得很。
”
群臣聞言,頓時嘩然。
這樣的大事兒,絲毫不比五年前川河谷水患一事輕,更甚至,十分嚴重。
當年太子親自去了川河谷,經曆了五年前一事的朝臣們至今依舊記得,川河谷一帶的官員被太子殿下斬立決了大批,牽連了好幾個世家大族,那幾個世家大族損失慘重,至今五年已過,依舊沒緩過來。
如今北地出了這等大禍,怪不得太子殿下如此震怒。
尤其是姚德旺的認罪狀上提及受了程家的教唆,如今太後健在,誰也不會忘了北地程家,那是太後娘家。
有程家參與其中,都暗暗地猜想,太子殿下會如何對程家。
一時間,衆人各具心思,但面對雲遲的冷厲怒火,皆不出頭言聲。
雲遲鳳目掃了滿堂文武一圈,看得人人心下膽顫後,他攸地笑了,語氣卻沒半絲笑意,“本宮倒想看看,南楚朝局背地裡肮髒污穢到了什麼地步,官官相護,欺上瞞下,本宮便不信,誰的命這麼大,不怕本宮誅九族。
”
“太子殿下息怒!
”終于有人出聲。
雲遲冷眼看去,是禦史台一位須發花白的老禦史孫铎,他冷聲道,“孫老禦史有何話說?
”
孫铎顫着身子道,“殿下息怒,古語雲,天子一怒浮屍百萬,殿下雖未登基,但儲君亦是君,人無長論之短過,切忌以怒論過,以免殃及四方,禍極……”
雲遲冷笑打斷他的話,“禦史台監察百官,卻屢屢出此大禍,長年彈劾些雞毛蒜皮之事,真正的大事兒,卻沒一樁監察出真章,老禦史年邁,本宮看你可以告老了。
”
孫铎身子一顫,胡須抖了三抖,“太子殿下,您……”
雲遲此時不耐煩聽倚老賣老的長篇大論,打算他的話,沉聲道,“本宮素來賞罰分明,如今北地出此大禍,禦史台有監察失職之過。
孫禦史年邁,老眼昏花,本宮看來已不能再任職禦史台,今日便告老吧!
”話落,吩咐,“來人,扶他出金殿。
”
孫澤臉色真正地白了,他沒想到他隻開口勸解這一句話,太子殿下便當堂罷免了他的官職,甚至比懲罰兵部尚書的閉門思過還要嚴厲,他在兩名内廷護衛過來後,頓時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護衛擡起暈厥的孫铎,摘了他的官帽,脫了他的官服,送出了金殿。
太子殿下一言罷免了一位禦史台資格最老的禦史,徹底讓早朝的金殿落針可聞,再無人開口,大氣也不敢出,甚至連頭也不敢擡了。
百官們猜測到,太子殿下這是在朝堂上殺雞儆猴立威,也是在告訴朝野上下所有官員,北地出此大禍,他怒極,定要嚴懲北地一衆官員,若有誰阻攔或者再私下暗中官官相護包庇,那麼,便會如兵部尚書陳運以及老禦史孫铎受牽連之罪。
雲遲發落了兩人,依舊怒意不減,但見已經達到了他要的效果,便也不再繼續發落人,沉聲開口,“梅疏延接旨!
”
梅疏延一怔,出列。
雲遲淡沉地道,“本宮命你即刻啟程前往兆原縣,暫代兆原縣守一職,原兆原縣守姚德旺,斬首遊街示衆,其家眷發配嶺南,其它官員,論罪酌情處置。
”
梅疏延拱手,“是,臣領旨。
”
衆人心底齊齊一驚,太子殿下此時重用梅疏延,也就是告訴文武百官,他這時候相信梅家。
一個是皇後的娘家,一個是太後的娘家,太子殿下選擇相信皇後娘家,也就是他的外祖家。
衆人這時才想起,梅府二公子梅疏延如今在西南境地與陸之淩一起鎮守百萬兵馬,而大公子梅疏延前往兆原,兆原距離京城五百裡,雖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但卻是北地通京城的要道。
梅疏延去了兆原,也就是相當于鎖死了北地通京城的要道,朝中人員關于北地的信函往來,以及北地的聯絡走動等等,一時間,一半官員的心提了又提。
梅疏延離開金殿,快速回到梅府收拾。
雲遲在梅疏延離開後,又看了一眼人人噤若寒蟬的朝臣們,壓下心中的怒意,再不談論此事,淡淡地揮手,“退朝吧。
”
朝臣們三叩九拜退了早朝。
梅大少奶奶得知梅疏延要立即起身去兆原,驚了又驚,還沒詢問他為何,梅老爺子便将梅疏延叫去了書房。
梅老爺子年歲已大,除了每月的朝會以及特殊日子必要時上朝走一趟,尋常時已不再上朝,如今聽聞梅疏延說了北地之事,心中也十分震怒。
他對梅疏延教誨道,“延兒,你的弱點便是寬厚心慈,你要知道,如今太子殿下選中你去兆原,是看重你,也是信任梅家,你到了兆原後,該嚴懲的嚴懲,該整治的整治,将兆原牢牢抓在手裡,切忌心善手軟,一定不要讓太子殿下失望。
”
梅疏延颔首,重重地點頭,“祖父放心!
”
梅老爺子見他聽進去了他的話,心中知道他的優點便是能知人善聽,放寬了些心,道,“我将青鬃衛給你帶走,兆原雖不如北地如今是兇險之地,但也是各大世家必争之地,如今太子殿下讓兵部尚書閉門思過,又罷免了孫老禦史的職,短時間内,有這般震懾,想來無人敢輕舉妄動,但也保不準狗急跳牆,總之,你萬事多加小心。
”
梅疏延應是,“多謝祖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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