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覺得,面對瘟疫,她還是不夠冷靜,至少沒有蘇子斬冷靜。
她能想到的是,北地出了這麼大的瘟疫之事,是不該也不能瞞着雲遲的,她希望他做的是命令東宮的人全力搜尋盤龍參,徹查背後謀禍之人,卻未想到她在瘟疫之地如此兇險,他豈能放任不來?
她沒想到的,蘇子斬替她想到了。
她可以想象,一旦雲遲收到書信,一定再也坐不住,是會來北地的。
可是也許背後之人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用一個北地,殺了蘇子斬,殺了她,引出雲遲,殺了雲遲。
舍北地的北安城成為廢墟,而謀奪京城甚至天下。
一旦雲遲不在京中坐鎮,那麼,京城便等于少了遮天布。
那麼,南楚真正的大禍也就開始了。
花顔越想越心驚,抿唇看着蘇子斬,“有沒有可能,他相信我們能解決瘟疫,安心在京中待着?
”
“沒有可能。
”蘇子斬打破他的妄想,眼眸深黑地說,“有一句話叫關心則亂,雲遲天性涼薄冷靜睿智,可是擱在你身上,這些都沒用。
”
花顔忽然惱怒,“你想趕我走,也不用拿雲遲作伐。
”
蘇子斬冷笑,“我恨不得你就在這裡,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我用得着為了趕你走拿他作伐?
”
花顔惱怒地瞪着他。
蘇子斬半絲不讓,眼神發冷。
片刻後,花顔洩氣,撇開頭,又看向窗外,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這天還會越來越冷,還沒真正到三九天呢。
”
蘇子斬似乎懶得再說話,不吱聲。
花顔靜靜思索片刻,忽然下了決定,對蘇子斬說,“你離開北安城,去攔住他。
這個天下,除了我,若還有人能攔住他,非你莫屬。
”
蘇子斬一愣,猛地拔高了音調,“我?
”
花顔轉過頭,看着他,微微淺笑,“對,你忘了自己,除了我,還有你。
你與雲遲素來不對付,但遇到事情,卻互相忍讓,無論是小事兒還是大事兒。
”
蘇子斬忽然惱怒,“我在說你,你憑什麼認為我代替你去?
”
花顔認真地看着他,“你去比我作用大。
我能用的隻有花家暗線,但花家暗線在京麓重地勢力微薄,而你不同,你蘇子斬的勢力和産業根基都在京城一帶,背後之人一定來自京城,你和東宮聯手,不見得查不出蛛絲馬迹。
同時,你的冷靜足夠敲醒雲遲,敲不醒他,就打醒他,我舍不得對他下手,你就不用客氣了。
”
蘇子斬聞言怒極而笑,“花顔,你可真會拿我當刀使。
”
花顔笑看着他,“如今十分緊關節要,我們半絲也不能出差錯,你暗中離開北安城,我還以你的名義在北安城中抵抗瘟疫。
外人如今不明白北安城的情況,你最明白,還沒到十分要緊的地步。
就算是最壞的打算,也能撐半個月。
這半個月,就算要棄城而去,我能做最好的準備,讓你的名聲全首全尾而退。
”
“那你呢?
”蘇子斬寒着臉問。
花顔冷靜地說,“若是北安城實在救不了,我能救多少百姓算多少百姓,然後我也跟着退出北安城。
做到盡人事,也不會白搭自己的命,我惜命得很,不會陪着一起等死,你且放心,你身為男兒,我卻是個小女子,你是君子,你做不到的事兒,我卻能做到。
”
蘇子斬怒道,“你這是讓我臨陣脫逃,而你來善後了?
”
花顔搖頭,“不是,你要做更有用的事兒,雲遲一定不能來北地,你半途截住他,是救了南楚天下千萬百姓,這是大義。
千萬百姓對比北安城幾萬百姓,誰輕誰重,你比我明白。
雲遲不能出事兒。
他若是出事兒,我們誰都知道,南楚就會完了。
”
蘇子斬沉默不語,臉色沉沉。
花顔溫聲說,“事不宜遲,你今晚就起程吧!
你傷寒未好,将藥帶着。
如今的北安城,你我都在,也是抵一人效用,不如分開行事,各做最大的效用。
”
蘇子斬寒氣森森地說,“若是動真格的,你知道我打不過他。
”
花顔淺笑,“我教你幾招,你一準能打得過他。
”話落,她随手拿起身上的披風,披在身上,對他說,“你跟我到院中來。
”
蘇子斬站着不動。
花顔嘲笑他,“堂堂男兒,磨叽什麼。
”
蘇子斬陰着臉挪動腳步,他本來打算讓花顔離開北安城,沒想到反過來被她要求離開北安城,他心中說不上什麼情緒,隻覺得不舒服,想發洩,見她主動要教她幾招,想着也好,一直以來他被雲遲壓制,如今也要讓他嘗嘗厲害。
采青一直候在門口,将二人的話聽了個清楚,此時見二人出房門,連忙提了罩燈跟上。
花顔回頭對采青說,“你提着燈站在房檐下就好。
”
采青應了一聲。
外面夜色黑沉濃郁,隻采青手中的罩燈泛出絲絲縷縷的燈光。
花顔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對蘇子斬微笑,“看好了。
”
蘇子斬點頭。
花顔将一套劍法展示給他看,這一套劍法,一共隻九式,但每一式卻幻化出十多種劍式,花顔開始動作很慢,待兩遍過後,越來越快,最後快得幾乎讓人看不清。
采青睜大眼睛,不一會兒,隻覺得眼睛發疼,忍不住閉了閉,再睜開。
花顔演練三遍後,輕喝一聲“看招”,手中的軟劍便直攻蘇子斬面門,蘇子斬當即抽出腰間的軟劍,躲過了花顔一招,依葫蘆畫瓢,用出了她剛剛演變的九式中的一招。
花顔笑着說了一聲“好”,便與蘇子斬就着剛剛她演變的劍招,你來我往地過了幾十招,幾十招之後,花顔劍鋒忽然一改,換了一種劍術。
蘇子斬瞳仁猛地縮了一下,不客氣地用花顔教他的劍招步步進攻花顔。
花顔改的劍術是雲遲所用的劍術,她曾經看過他出手兩次,一次是在蠱王宮,一次是在臨安花家他與花灼論劍。
她天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将他的劍招記了清楚,雖第一次使用,但她武學本就感覺,心思聰穎,學了個七八成。
蘇子斬要對付的是雲遲,所以,她為了他能攔住蘇子斬,不客氣地不遺餘力地教了他這一套能克制住雲遲劍招的劍術。
按理說,雲族武功術法皆不能輕易傳給外人,但蘇子斬對于花顔和花家來說,不是外人。
采青看得眼花缭亂,但同時受益匪淺。
二人的打鬥聲驚動了安十六、五皇子、夏澤等人,三人出了房門,皆站在房檐下觀看。
安十六眼睛晶亮,恨不得沖上去也動動手,五皇子則是敬佩多餘感歎。
四大公子揚名天下時皆不過十多歲,就如夏澤這般年紀,文治武功,受人推崇,他以前從沒見過他們出手,所以,不知到底有多深淺,隻知道四哥很厲害,蘇子斬敢和四哥橫也很厲害,安書離那般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實在看不出會武功,而陸之淩诨名太久,也讓人體會不深他的厲害之處。
如今,他見了蘇子斬出手,總算明白了名不虛傳這四個字。
夏澤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蘇子斬和花顔對招,眼中情緒湧動,他沒想到花顔會這麼厲害,那般芊芊弱弱的女子,對人總是含着三分笑意,可是拿起劍來,強大的劍氣幾乎讓人站不住。
他自小因身體不好,夏桓對他最大的關心就是讓他習武強身,所以,懷王府一直有安排武師教導他,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到底對比如今的劍術,他學的過于普通了。
不過他幸好才十歲,還大有可學。
半個時辰後,花顔見蘇子斬用順了這套劍,便虛晃一招,後退三丈,收了手。
蘇子斬見她收手,也收了劍。
在二人頭頂,因劍氣揚起的雪花落葉紛紛而落。
蘇子斬想起了半年前桃花谷的桃花,也這樣紛紛散落,不由得郁氣頓消,攸地笑了,“到時候我傷了他,你可不要心疼。
”
花顔眨眨眼睛,聳聳肩,“隻要能攔住他就行。
”話落,又說,“一路小心。
”
蘇子斬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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