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兵馬動作迅速,悄無聲息,占領了北安城東南西北守城,又将十大世家的府邸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十大世家這幾日都不約而同地失蹤了府中的公子,本就因精銳暗衛被除盡而而心慌的人心愈發地驚惶。
當被士兵困住府邸時,府中人一下子更驚懼了。
府中年老的長者家主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沖出門口詢問,士兵們一個個顔色肅穆冷然,一言不發,無可奉告。
程家、蘇家、懷王府中一衆人較其他世家更驚懼,他們也不明白為何府外突然被士兵圍住,且這般肅殺之氣,似乎讓他們感受到了滅頂之災。
按理說,北安城一直就在他們的掌控中,三萬兵馬守城,近來又加強了防衛,可是這些士兵是哪裡來的?
程耀得知消息後,匆匆地趕到門口,果然見外面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士兵,怕是有五千之多。
他吩咐人對外詢問,無人應答他,那些士兵們就跟啞巴一般,筆直地肅殺而立。
程家的一位幕僚跟在程耀身邊,膽戰心驚地說,“似乎是敬國公府在北安城的兵馬。
”
程耀頓時豎起眉頭,壓低聲音說,“北地的兵馬不都聽話得緊嗎?
怎麼會來圍困程家?
更何況安陽軍出事後,我已經讓人盯緊敬國軍和武威軍那十萬兵馬了。
”
那位幕僚立即說,“卑職不會看錯,大人再仔細瞧瞧,就是敬國軍。
”
程耀順着梯子爬上牆,探出頭向外看了又看,臉色發白,“這不可能……難道我們安插在敬國軍中的人叛變了?
或者出事兒了?
”
那位幕僚抖着身子說,“北地三府軍隊與咱們牽扯的深,若是倒戈的話,不太可能,畢竟犯的都是殺頭的大罪,大約是出事兒了,就跟府中的風靈衛一樣。
”
程耀聞言身子晃了晃,腿打顫得有些站不住,“是啊,我早該想到,風靈衛都一夜之間被除盡了,更何況敬國軍和武威軍中安插的人,定然也被除了。
”
程耀說完這話,隻覺得頭頂一片黑,腦中蹦出一句話,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踉跄地向程翔的院子跑去,一直以來,程家的老家主程翔,他的父親,就是他的主心骨。
程翔也聽聞了士兵圍困程家,他也驚懼不已,他沒想到有人會動作這麼快,在十大世家精銳暗衛被鏟除的沒幾日,便有兵馬圍困了程家。
這幾日,陸陸續續地聽聞各大世家有子嗣失蹤,但是程家并沒有出現此事,在人心惶惶中,他正在想着接下來的對策,同時等着上面的人指示該如何做。
可是,他沒想出對策,上面也沒有來任何指示,卻等來了士兵圍困程家。
程翔也同時覺得程家怕是要完了。
他一把年紀了,這一生,該嘗的都嘗過了,但是其餘程家的子孫并沒有嘗過一輩的各種滋味,他最疼愛的孫子程顧之,正當好年華,文武雙全,程家完了,他也跑不了。
他不由得有些後悔,這幾日不該猶豫舍不得找對策等待上面人施救,他最應該做的,是将程顧之逐出家門,至少,能保下他。
他這樣想着,哆嗦着,對人大喊,“來人,去把顧哥兒叫來。
”
聽聞外面有士兵圍困府邸,府中人全都慌了,無論是主子還是仆從,都吓破了膽。
程家有史以來,立世以來,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兒,沒經曆過,更恐懼。
有忠心的奴仆雖也心慌,但還是聽從程老家主去喊程顧之。
程顧之也聽聞了外面之事,但他并不驚惶,他隻是難受,難受即将要面對的爺爺、父親、以及凡是參與黑暗陰暗之事的叔伯們犯了大罪要被處置,這些人,他不能求情,也求不來這個情,花顔答應不誅程家九族,能免了程家無辜子孫的罪,已是法外開恩,格外寬厚了。
這對程家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程顧之站在窗前,這些日子,天色一直陰着,鮮少看到陽光,今日這天也不例外,陽光被雲層遮住,隐隐約約,落不到地面。
外面深秋的風頗有些凜冽,可以聽到絲絲的風聲,刮起落葉滿天飛。
打掃院子的小厮已在他的吩咐下換上了秋棉衣,但臉依舊被風刮的起皴皮,聽聞府中被士兵包圍,吓的扔了掃帚,在深秋的風中瑟瑟發抖,似秋棉衣也不管用了。
程翔派人來喊後,程顧之收回視線,對來人平淡鎮定地說,“告訴爺爺,我一會兒就過去。
”
那人見程顧之沒有立即去的打算,立即急着說,“老家主喊的急。
”
程顧之點頭,“我曉得了。
”
那人沒想到二公子這般鎮定,如今程家各房各院早已經亂了套,沒有一個人是鎮定的,上到老家主,下到仆從,他一路走來,亂糟糟慌張張驚懼懼,可是唯獨見到了不一樣的二公子。
他想着,怪不得二公子會得老家主喜歡,就憑這份定力,誰也不及。
他轉身回去向程翔禀告,腳步比來時輕了不少,也許是二公子的這份鎮定也感染了他,讓他也不那麼慌了。
程顧之并沒有立即去找程翔,也不打算現在就去,他能想到他爺爺找他做什麼,無非是趁着現在,想一切辦法,讓他逃。
直到現在,他爺爺也不會想到他已背叛了程家,不顧忌親情,做了大義滅親的那個不孝子孫。
但是到現在,他也不後悔。
人這一生,總會要做一個或者幾個重大的決定,他的決定就是使得程家不被誅九族,保住程家無辜的人不受牽連,為程家留根留後。
他知道如今被士兵圍困隻是第一步,他猜到花顔和蘇子斬很快就會來程家。
所以,他等着他們來了之後再過去。
花顔和蘇子斬來的并不慢,士兵圍困了十大世家後,沒用兩三盞茶,他們便來到了程家。
蘇子斬見花顔下了馬車後,站在程家的大門口,看着程府的燙金牌匾,好一會兒沒動靜,他緩步踱到她身邊,也瞅了一眼程府的燙金牌匾,揚眉,“怎麼了?
這塊牌匾能被你看出花樣來?
”
花顔回頭對他一笑,“我看的不是程府的這塊牌匾,看的是天下世家。
”
蘇子斬點頭,伴着深秋的風冷寒地說,“天下被世家把控已久,北地開了肅清的這個先河後,以後天下這一大塊亂麻,有的砍了,沒那麼輕易。
”
花顔點頭,“是啊,沒那麼輕易,這不過是一個小口子,砍一刀,隻是天的一角,這天大得很。
不過總要有人來做,否則,這般遮天蔽日下去,南楚就完了。
”
蘇子斬不置可否。
花顔對安十六吩咐,“撞開門。
”
安十六應是,早就摩拳擦掌了,擡手一聲令下,有士兵們紛紛避開圍困的大門口,用巨輪的圓木,合力地頂撞大門。
隻聽得轟隆一聲又一聲,響聲震天。
程府内宅裡,在士兵圍困後,各方各院試了各種方法,發現都逃不出去,于是慌慌張張地都聚到了程翔的院落裡。
程翔在等着程顧之,等了許久,不見他來,又對人詢問,“怎麼還不來?
他真的在自己院子裡?
”
有人回話,“回老家主,二公子真的在自己的院子,說一會兒就來。
”
程翔又等了一會兒,程家的所有人都來了,一個個面色發白慌慌張張戰戰兢兢,唯獨不見程顧之,他坐不住了,出了門,就要去程顧之的院子。
可是他剛走出院門,便聽到前院正門口傳來撞門聲,他腳步猛地一頓。
有守門人踉跄地跑來,見到程翔,大呼,“有人在撞門,用的是攻城木。
”
程翔身子晃了晃,勉強問,“什麼人?
”
守門人搖頭,“沒看清……”
程耀上前,一腳踹翻了守門人,怒道,“沒用的東西,是什麼人撞門都看不清?
要你何用?
”
守門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程耀剛要再擡腳,程翔惱怒地攔住他,“都什麼時候了?
你還和一個下人發脾氣?
走,我們去看看。
”
此時此刻,程翔也顧不得去找程顧之了。
程耀收回腳,壓下心中的驚懼駭然,跟着程翔一起,帶着衆人,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