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不絕與蘇子斬來了臨安。
這一日,天空下着小雨,細細密密,如線繩穿的細小珠子,将房舍屋脊地面花樹都層層地洗刷的無一塵。
落雨無聲,并不寒涼,也無風,沒那麼冷,但是采青念着花顔身體不好,還是給她披了一件輕薄的鬥篷。
花顔撐着青竹傘,望着街道盡頭。
采青立在她身邊,不時地拿眼睛看花顔。
她看的次數多了,花顔轉過頭,笑問,“怎麼了?
我的臉上有東西?
”
采青搖頭,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太子妃,恕奴婢直言,您……還是很喜歡子斬公子嗎?
”
花顔淡笑,“我從答應太子殿下之日起,自然就不會再喜歡蘇子斬了。
”
“那您……”采青欲言又止。
花顔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說,“不能締結連理,也不該是老死不相往來,可以做知交好友。
”
采青明白了,點了點頭,不好意思地說,“是奴婢對不住您,不該懷疑您如今待殿下的心。
”
花顔笑起來,拍拍她的臉,“你是東宮的人嘛!
不向着太子殿下,向着誰?
”
采青紅着臉也笑了。
二人說笑間,長街的盡頭傳來一陣馬蹄聲,馬蹄釘了鐵掌,踏踏作響。
二人立即轉頭看去。
隻見十幾匹馬行來,當前一人绯紅色衣衫,頭戴笠帽,看不到他的臉,但馬上的風姿出衆至極,令人一見難忘。
這個人,不用看到他的臉,花顔也知道,就是蘇子斬。
細雨蒙蒙,打濕了他身上的绯紅衣衫,打濕了笠帽,但他端坐在馬上身姿筆挺,握缰繩的手攥得穩穩的,似千斤都拽不動。
他瘦了極多,但是花顔想,如今的他,如脫胎換骨,一定比以前更精神些,至少,眉眼間,再無沉郁和死氣,應該是生機勃勃的。
除了十三星魂,還有天不絕和安十六。
天不絕還穿着慣常穿的灰撲撲的袍子,也戴着笠帽,安十六穿着一身緊身衣,是一行人中唯一沒戴笠帽的人,黝黑的臉上,落了雨,洗得一雙眼睛明亮,看起來春風滿面,顯然是終身的好事已成。
一行人來到花府門口,齊齊地勒住了馬缰繩,蘇子斬伸手摘了笠帽,端坐在馬上看着撐着青竹傘立在門口的花顔。
她依舊穿着一身淺碧色織錦绫羅衣裙,雙手臂肘間挽着同色絲縧,披着一件翠青色的鬥篷,除了手腕的翠色手镯,發間簡單的珠钗和玉步搖,再無多餘首飾,細雨打在青竹傘上,細細作響,她立在細雨中的傘下,淺淺然地對他笑着,眉眼溫和,笑意盈盈,似滿天的星辰落入了她眼裡,周遭的清雨似乎都被她暖化了。
蘇子斬看着她,周身的冷雨,一路的風塵,似都不冷不疲憊了。
他扯動嘴角,也緩緩地笑了。
這一笑,雲破月開,天地失色。
花顔發現誠如她所料,蘇子斬臉色雖隐約有些蒼白,但是精神極好,眉目間沒了沉郁和死氣,周身也不再是冷得凍死人,雖清瘦極多,形骨料峭,但的确滿身的生機與生氣。
她淺笑着開口,“子斬公子,别來無恙?
”
蘇子斬抿了一下嘴角,揚了揚眉,帶着三分灑逸,七分的沉練,嗓音含笑,染着細雨的清涼,“我還以為來了臨安,會見到卧床不起的你,如今一看還好!
”
花顔大樂,“你來臨安,我即便卧床不起也要爬起來對你掃榻相迎。
”
蘇子斬翻身下馬,抖了抖身上的雨,“我打算在臨安久住,你的好酒好菜可要備足了。
”
花顔失笑,“住個十年八載也餓不到你,放心好了。
”
蘇子斬莞爾,“那我就不客氣了。
”
“不用客氣。
”花顔說着,看向天不絕,“臭老頭,十年未出桃花谷,如今出來覺得如何?
外面的天是不是與十年前不一樣了?
”
天不絕哼了一聲,“臭丫頭,活蹦亂跳的嘛,我還以為你撐不住已經成半個殘廢了。
”話落,掃了一眼花府門口,道,“别的地方沒什麼變化,唯這臨安花府,因為太子殿下擡了五百台聘禮親自來求親,蓬荜生輝了!
”
花顔抿着嘴笑,“說的也沒錯。
”話落,看向安十六。
安十六甩了馬缰繩,嘿嘿地笑,“少主,您還好吧?
小金答應我,為他哥哥戴孝一年,一年後,就嫁給我。
”
“恭喜了!
不錯!
”花顔笑着點頭。
青魂與十三星魂齊齊下馬,跪在地上,對花顔跪拜,“多謝姑娘!
”
他們隻說了這四個字,再沒說别的。
蘇子斬暼了十三星魂一眼,并未說什麼。
花顔明白,淺笑盈盈地道,“我與你家公子知己知交,何必言謝?
都起來吧!
”
十三星魂齊齊起身。
一行人進了花府。
花顔笑着對蘇子斬說,“哥哥的院落大,昨日已經說了,你們來了,住他那裡。
”
蘇子斬點頭,“好。
”
天不絕道,“酒菜可備好了?
這幾日趕路,未曾吃好。
”
“自然。
”花顔笑着道,“你最愛吃的菜,最喜歡喝的酒。
”
天不絕頓時高興了,“不枉我辛苦來一趟臨安。
”
一行人踩着青石闆路,進了花灼軒。
花灼撐着傘等在花灼軒門口,見一行人來到,對蘇子斬和天不絕笑着說,“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先梳洗風塵吧!
”
蘇子斬點頭。
天不絕瞅着花灼,啧啧了一聲,“你愛護妹妹,也不該騙我老頭子,信中言語着實吓人,我以為她小命要沒了,一路快馬,累死我了。
”
花灼笑了笑,“抱歉,我也被她吓壞了!
如今确實比幾日前好多了。
”
天不絕哼了一聲,“我這一輩子,算是賣給你們兄妹了,一個兩個,病都難治得很。
”
“有我們,才更考驗你的醫術。
”花顔笑着結過話。
天不絕又哼了一聲。
一行人進了花灼軒。
花容領着蘇子斬和天不絕等人去了安排好的房間,花顔撐着傘與花灼去了畫堂。
秋月沏了一壺茶,放在花顔面前,“小姐在院門口等了那麼久,趕緊喝盞熱茶吧!
稍後我吩咐去廚房多熬些姜湯給師傅和子斬公子,您也喝點兒。
”
花顔點頭端起熱茶,慢慢地喝着。
花灼也端起熱茶,品了一口,說,“武威候府的人滿天下在找蘇子斬,他不想被找到,從桃花谷出來後,一路避開了武威候府的人,來了臨安。
”
花顔點頭,“他多年來困居候府和京城尺寸之地,如今猶如新生,不想被候府找到,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殿下與我在書信中提了,說讓我問問他,若是他不想再回武威候府了,他可以代他處理了候府之事。
”
花灼思忖片刻,說,“我想請他留在臨安,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
花顔看着花灼,“哥哥的意思是?
”
花灼道,“為花家未來打算,讓他與我一起,撐起臨安。
有朝一日,太子殿下洗牌天下,有個幫手,我總會輕松些。
”
花顔失笑,“哥哥可真會找人扛肩上的擔子。
”
花灼暼了她一眼,“你離開臨安,總該有人替你。
”
花顔一時無語,“我想要的是他一生平安自由,你别打他的注意,他若是真脫離了武威候府,再跳進臨安,與在武威候府有何不同?
”
花灼不鹹不淡地說,“自然不同,武威候府如何和我們臨安相比?
我們家裡人,哪個不自由了?
從小到大,即便你身上扛着擔子,誰圈固你了?
還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兒?
”
花顔無言反駁,半晌道,“武威候府畢竟生他養他,武威候不管怎樣,待他這個嫡長子都不錯,雖然柳芙香那個女人弄的武威候府一團烏煙瘴氣。
當初我打算嫁給他時,也隻是想着讓他自立門戶,未曾想他與我一起擔負臨安,我們臨安的擔子,我們花家子孫擔是應該的,就不要拖着他了。
”
花灼氣笑,“你怎知他不願意?
我還未開口,便被你說了一通,若是他想永遠待在臨安呢!
”
花顔想起蘇子斬在府門口與他說的久住之言,暗想難道他真有這個打算?
看着花灼對她挑眉,花顔徹底的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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