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疏毓歇了一覺後,有了些精神,片刻不耽擱,出了東宮,帶着十萬兵馬,前往半壁山搜查,以半壁山山腳為起點,沿着半壁山山脈,三步一名士兵,不放過一塊土地。
大雪一直下着未停,頗有讓京城再來一場雪災的架勢。
一晃兩日,京城内外被搜查了個天翻地覆,花顔卻不知道,她昏迷了兩日。
這一日,她醒轉,還未睜開眼睛,便對四周有了感知,四周頗為寒冷,像是身在冰窖中,有一個人,待在她的不遠處,氣息似與寒冷融為了一體。
她感知那個人,氣息陌生又熟悉。
她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攸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是漆黑的那種黑暗,不見事物,她身子似躺在一塊硬邦邦的闆子上,她動了動手指,渾身雖僵硬疲軟,但是卻能動,并未被束縛,她慢慢地坐起身,頭頂似又碰到了一塊硬硬的闆子,發生了“铛”的一聲響聲。
這一聲響聲雖輕微,但卻在黑暗的靜寂中尤其清晰。
她動作一頓,伸手摸向頭頂,是闆子沒錯,又摸向四周,一樣的闆子,伸開腳,踢到了腳下的闆子,又發出“铛”的一聲響聲。
這“铛”的聲響頗有些厚重,她心中一下子明了,原來自己躺在了棺材裡,而且還算得上一副上好的棺材。
而他感知到的那個人,在棺材外。
連續發出的聲音沒讓那人動彈過來,也沒說話,所以,她沒急着出去,先伸手放在了小腹上,兩個多月的小腹尚感覺不出來什麼,她伸手給自己把脈,半吊子的醫術能感覺出是滑脈,孩子安好,遂放下了心。
她這才伸手推了一下,沒推開棺材蓋上的闆木,又用力,才讓頗為厚重沉重的棺材蓋挪動了絲縫隙,透進了些許光來。
光線雖昏暗,但還是能讓她清楚地看清了,果然自己躺在了一口棺材裡。
棺材沒被釘死,她才能掀動棺材蓋。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但到底目前還沒殺了她。
本來那一日她覺得會沒命,卻沒想到如今還能活着。
她又用力推了兩下,手骨綿軟無力,力氣太小,效用不大,她索性不推了,對外面開口,“喂,幫我掀開這闆子,重死了,我沒力氣。
”
她話語随意,像是外面的人是她的要好的熟人。
她話一出口,外面傳來“呵”地一聲冷笑,便再沒聲音。
花顔聽着這熟悉不屑的冷笑,心裡又寒了寒,勉強壓制住心底的不舒服,“都到了如今,被我識破了,你又何必還學子斬的語氣做派?
”
外面的人又冷笑了一聲,這次寒冽了些,依舊沒開口。
花顔知道人在屋檐下,她想弄清楚,除了她在這一口棺材裡,還在什麼地方,繼續與他說話,“你既沒殺了我,如今我醒了,何不放我不出來?
”
這一回,那人開口了,比蘇子斬的熟悉的聲音多了幾分陌生的寒霜,冷冽如劍刀子,“我親手給你打造了一口棺材,就差釘釘子的最後一步了,你以為我會放你出來?
”
花顔聽着他聲音不像是說笑,心底又沉了沉,語氣卻随意,“你得手後,幹脆殺了我豈不是省事兒?
”
“殺了你,讓你死的痛快,豈不是便宜你了?
”那人聲音森森,“就是想活活将你釘在棺材裡,一日一日,消磨至死。
”
花顔不怒反笑,“就算你這般讓我死,也該讓我知道我死在哪裡吧?
另外,人死之前,總該做個明白鬼,免得我去了閻王爺那,恨生前死的不明白,化成厲鬼來找你索命。
”
“你想知道這裡是哪?
可以猜猜。
猜對了,我可以先放你出來了解個明白再讓人死。
”那人冷嗤了一聲,語氣依舊是寒到了骨子裡。
花顔聽他語氣雖森寒入骨,但話語卻給了她一個松範的機會,也算得上好說話,她想着這人在北地與她打交道時,都是要她命的招數,如今這般好說話嗎?
她靜坐着又用感知去感受,這一片地方似乎有些空曠,但空氣不是十分流通,說冷,也不是外面那冰雪寒天的冷,隻是透着一種冷到了骨子裡的涼。
說是冰窖,不太像,她沒感受到寒冰之氣,倒是感受到了幾分地下城的腐氣。
她猜測着,腦中蓦地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不過還是被她第一時間就抓住了,她有些情緒莫名地開口,“若是我沒猜錯,這裡大約是墳墓裡。
”
她話音一落,那人冷笑,“果然是雲遲死活都要娶的太子妃,那你說說,這裡是哪個墳墓?
”
花顔想着總不至于是南楚曆代皇室的墳墓,沉默片刻,輕聲說,“後梁皇室陵寝?
”
她說完,心中莫名的情緒湧了湧,若是這個地方,那麼是四百年前她死活都想來的地方,可是,沒成。
“你倒是會猜!
”那人早先似乎坐着,如今聽完花顔話語,攸地起身,來到了棺木前,擡手,一陣寒氣拂過,“砰”地一聲,掀開了厚重沉重的棺材蓋。
花顔眼前的光線霎時一片清明,雖這一處地方,不及青天白日裡的明亮,有些許昏暗,但不妨礙她這個乍見光明的人看清立在棺材外的人。
一身寒氣,帶着煞氣,一雙眸子翻湧着殺氣,容貌卻是與蘇子斬一般無二的容貌,但是蘇子斬在她面前,從沒露過殺氣。
哪怕昔日她闖進順方賭坊借由他之手攪局對付雲遲,他也不過是冷得帶着狠辣和對她膽子的審視和觀察。
而這個人,一身氣息,就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帶着毀滅天地的黑暗。
眉眼無一處不像蘇子斬,身量也無一處不與他一般無二,哪怕頭發絲也相同。
她目光盯着他的眼睛,除了這雙眼睛裡的情緒不同,還真是能以假亂真如一個人,也難怪她那一日看走了眼。
無一處易容之處,世界上又如何有這麼相像如一個人的人?
要說沒關系,不可能。
花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開口道,“原來武威候夫人當年是生了一對雙胞胎。
不知閣下是哥哥還是弟弟?
”
那人冷煞地看着花顔,眼底的殺氣濃郁,“我沒那麼窩囊的弟弟。
”
“原來是哥哥。
”花顔笑了笑,“天下都傳武威候隻一個嫡子,姓蘇名子斬。
武威候夫人一心撲在蘇子斬身上,武威候亦然,天下為之選名醫找好藥。
但既是雙胞胎兄弟,卻隻一人長在侯府。
據說武威候十分愛夫人,生産時武威候夫人難産,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侯爺不顧血光之災,進了産房,守在身側。
”
那人不語,冷冽地看着花顔。
花顔兩手搭在棺材沿上,半坐半趴,仰視着目前站着的人,也沒絲毫伏低的不适,話語淡淡,“有什麼人敢在侯爺的眼皮子底下對武威候府的兩個嫡出公子動手?
看來你是被侯爺私下安置了起來。
”
“繼續。
”那人吐出兩個冷冷的字,“了解明白了,你便可以死了。
”
花顔卻住了口,“我餓了,沒力氣說了。
”
那人眯起眼睛,忽然俯下身,距離花顔的臉不到一手之隔,“不想死?
”
花顔雖心裡翻湧,但的确是不想死,這個人殺氣如此明顯,輕輕擡手,就能扭斷她的脖子,簡單得很,她靈力盡失,武功盡失,根本反抗不了,這也是為什麼被他連喊叫一聲都來不及敲暈了弄來這裡的原因。
若是抽簽的話,她手中如今拿着的就是一張下下簽,且是“大兇”的下下簽。
她點頭,與他平視,“的确不想死,能活着,誰想死?
”
那人攸地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滿眼的殺氣,“在北地時,你不是嚣張得很,将我多年籌謀毀于一旦,那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落在我手裡,能讓我輕而易舉殺了你?
”
花顔感覺脖子上落了一隻冰涼的手,這手涼的才像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一般。
她毫不懷疑,隻要他稍微動動手指頭,她這腦袋就能飛出去。
她笑了笑,“還真沒想到。
”
那人手下用力,花顔頓時覺得呼吸困難,本就蒼白的臉色漸漸地漲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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