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沒從五皇子和十一皇子身上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等了大半日,她也乏了,隻能作罷,心情不好地打發了二人。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出了甯和宮,對看一眼,都長舒了一口氣。
陸之淩很快就到了東宮,憑着上乘的身手躲避過了東宮護衛的巡邏,翻宮牆闖進了鳳凰西苑。
他目測了主院的位置,輕手輕腳地來到了主屋房檐下,主屋的窗子開着,也省了他糾結該不該這樣闖進太子妃閨房的心思,便大大方方地趴在窗外往裡面瞅。
屋中無人。
太子妃不在?
還是不住這裡?
他撤回頭,想着是不是抓個人問問?
還沒想好,便聽到院門口傳來雲遲溫涼的聲音,“世子來找本宮,怎麼不走正門?
”
陸之淩一吓,身子一僵,暗罵果然東宮不好進,太子妃不好見,他剛來,雲遲便親自來了。
他撓撓頭,轉過身,對着雲遲幹幹地一笑,“太子殿下知道的,我慣來喜歡跳牆,進了這府邸,方才想起來這是東宮,不該如此放肆,恕罪了。
”
雲遲瞅着陸之淩,隻見他頭發亂亂的,身上的衣衫皺皺巴巴的,遠遠聞着,還有些酒氣,可見剛剛酒醒就跑來了。
暗想他可真是閑不住,那一日剛縱馬回京便去了武威侯府,與蘇子斬喝了大半夜的酒,被敬國公關了一日夜的祠堂,醉醒了便跑來了東宮。
這副樣子,是來見他的太子妃?
他淡淡一笑,“清河鹽道的差事兒世子可辦妥當了?
本宮這兩日一直在等着世子的折子。
不曾想沒走省部内閣,世子親自給本宮送來了。
”
陸之淩心裡頓時冒出一股涼氣,折子?
他早就給忘了。
他看着雲遲的神色,咳嗽了一聲,“那個……折子……”
“嗯?
”雲遲挑眉。
陸之淩心下一橫,一本正經地道,“清河鹽道的差事兒自然辦妥當了,太子殿下放心吧,折子我已經寫好了,在我爹的書房,明日一早早朝,便會給殿下呈上來。
”
“那你如今來東宮為了哪般?
是來提前告知本宮一聲?
”雲遲看着他。
陸之淩心裡犯突,對他說我是好奇你的太子妃,過來瞅瞅人?
看看她長什麼樣兒?
順便讨教讨教賭技?
他不是蘇子斬,可不敢這麼說。
若是他真說的話,雲遲今日估計饒不了他。
畢竟私闖太子妃的居所,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尤其是被太子殿下親自逮着。
于是,他又撓撓頭,笑着說,“是啊,來告知殿下一聲,我回來後便被我家老爺子關在祠堂裡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來,怕殿下不放心清河鹽道的差事兒,折子遞到您手裡,總要周折一番,所以,不如我提前來說說。
”
雲遲似乎相信了他的話,颔首,“既然如此,世子便随本宮去書房吧,我們好好談談清河鹽道的差事兒你是如何辦的。
”
說完,他轉身,出了鳳凰西苑。
陸之淩面皮抽了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方才想起自己的肚子一日夜未曾進食了。
就這樣跟他去書房?
以雲遲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他怕是要陪着他聊至深夜。
那他豈不是會餓死?
他掙紮地覺得自己此時離開東宮,還能不能走得了?
他正想着,眼前罩下一片昏暗,一個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面前,聲音木木的冷冷的,“世子請!
”
陸之淩擡頭,便看到了包裹在黑衣黑霧裡的一團如影子一般的人,瞬間垮下了臉,雲遲的影衛雲影,自小陪着雲遲一起練功長大,功力與雲遲不相上下,他既然出來請他,他是無論如何也走不了了。
他洩氣地點頭,磨牙說,“真是勞煩你了。
”
雲影難得地欣賞了片刻陸之淩臉上的懊惱,誠然地說,“卑職有許久沒與世子過招了,甚是想念。
”
陸之淩後退了一步,擺手,“公務在身,改日,改日。
”
雲影點頭,如出現一般,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陸之淩摸摸額頭的汗,快步出了鳳凰西苑,追上了雲遲。
花顔從秋月的房中出來,向院門口瞅了一眼,暗想這陸之淩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敢傍晚私闖東宮跑來這鳳凰西苑私會她,被雲遲發現逮了個正着,偏偏面不改色胡謅一通,憑地膽子大,委實是個人物,南楚四大公子之一,名不虛傳。
不過看他的樣子,今日估計落在雲遲手裡讨不着好。
她有些好笑,對方嬷嬷說,“我出去逛逛園子,不必跟着了。
”
方嬷嬷這兩日已經摸清了花顔的脾氣,若說太子妃有什麼是與殿下一樣的,便是這說一不二的做派了。
她不敢違背,點點頭。
花顔出了鳳凰西苑,随意地在園中溜達,聞着花香,一路溜達到了鳳凰木所在之處。
遠遠的,便看到那顆“東宮一株鳳凰木,勝過臨安萬千花。
”的鳳凰木。
花紅葉綠,滿樹如火,配着這東宮獨一無二富麗堂皇的景色,當真是應了那句評語。
天下頂級的富貴之花,牡丹嬌弱,不若這鳳凰木,站于雲端,高于萬物。
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
好一株鳳凰木!
好一樹東宮富貴花!
花顔不得不承認,鳳凰花之美,的确是與雲遲儀容相配。
她在遠處站了片刻,緩步走近,來到樹下,此時,日薄西山,鳳凰樹在暮色中依舊搖曳多姿,花簇如錦,紅如雲霞,美而炫目。
她身子靠在樹幹上,身後樹幹結實寬厚,能完完全全地承接她的重量,在暮色的餘晖中,風絲不聞,花香撲鼻中,清爽怡人,讓人隻覺得天地靜靜,無甚煩惱可言。
她閉上了眼睛,想着大樹底下好乘涼,一點兒也沒錯。
待在這樹下,心境便清涼一片。
須臾,一抹風絲拂來,似帶了些許酒香,又似有絲絲縷縷的寒梅香,空氣中的溫度低了那麼幾度。
她心下一動,閉着的眼睛并沒有睜開,仿若未覺。
風絲拂過,鳳凰木三丈外飄然地落下了一個人,那人站穩,衣袂再未卷起半絲風絲。
暮色餘晖裡,他穿着一身绯紅錦繡華服,身形瘦峭修長,手中提了一壇酒,玉扳指按在酒壇口,褶褶生光。
他盯着懶洋洋閉目靠在樹幹上的花顔看了片刻,忽然清寒地一笑,風流邪肆,“陸之淩那個笨蛋,無緣欣賞美人美景,可惜了!
”
花顔聞聲睜開眼睛,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他手中的酒壇上,這熟悉的裝滿醉紅顔的酒壇,讓她眉目一緊,随即,移開,看着蘇子斬隽逸絕倫的臉,嫣然一笑,輕淺地道,“子斬公子,有勞大駕來看我!
”
蘇子斬揚了揚眉,上前一步,将手中酒壇遞給她,“還敢不敢喝?
”
花顔心中對這酒曾引起的惡事兒雖然苦大仇深,但不妨礙她仍舊喜歡這酒。
幹脆地接過酒壇,“怎麼不敢!
子斬公子的酒,萬金難求,嘗了這酒,世間再好的酒都不入眼了。
”
蘇子斬手一頓,眸光緊緊地一縮,默了一瞬,忽然綻開一抹笑,如水洗桃花,“今日我陪你喝。
”
花顔将酒壇抱在懷裡,想着陸之淩剛來,就被雲遲發現了,蘇子斬估計也不會被發現得太晚。
畢竟這裡是東宮,雲遲的地盤。
今日要想好好喝酒,在這裡,怕是沒那麼容易喝成。
但她是真的想喝,不能因為雲遲那混蛋,她從今以後就不喝酒了!
既然蘇子斬親自找來,她也不用客氣了!
所以,她認真地對蘇子斬說,“要陪我喝酒,子斬公子恐怕要帶着我換個地方。
上次那壇醉紅顔可惜被半途攪和了,不能令我痛快。
今日總不能再辜負了這壇酒。
”
蘇子斬聞言低笑,上道地說,“城北三十裡,半壁山清水寺,鳥鳴山幽,木魚聲聲,适合飲酒。
如何?
”
“好!
”花顔痛快點頭。
蘇子斬上前一步,伸手攬了花顔的腰,足尖輕點,淩空而起,踏着鳳凰木的枝頭,如雲煙一般,幾個起落,踩着宮阙屋脊高牆,出了東宮。
雲影發覺時,為時已晚,想要追去,但知道憑着蘇子斬的本事,落後一步,便差之千裡,于是,先去了書房請示,“殿下!
”
雲遲知道若非出了大事兒,雲影輕易不出來,于是,他擱下與陸之淩說話,走出書房的門,問,“出了何事兒?
”
雲影壓低聲音,“蘇子斬剛剛來了,在鳳凰木下,帶走了太子妃。
”
雲遲面色一寒,眉目瞬間清涼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