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做的菜,色香味俱全,較東宮的禦廚,是不相上下的。
菜香味從畫堂飄出去,連方嬷嬷聞了,都連連稱贊,暗想着太子妃第一次來東宮時,她極其用力地囑咐了廚房,一定要好好地做拿手菜,那時是真沒想到太子妃做的菜堪比禦廚,甚至菜色更好一些,有的菜是連禦廚都不會做的。
用過晚膳,天色極晚了,雲遲看着花顔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如貓兒一般,惬意地品着茶,他輕輕微笑,“我想知道,這天下間,有哪樣東西,是你不會的?
做不好的。
”
花顔端着茶盞晃動着碧色的清茶,聞言輕“唔”了一聲,說,“有的,很多。
”
“嗯?
”雲遲微微揚眉。
花顔笑着說,“你慢慢就會發現了。
”
雲遲失笑,“至今我還沒發現。
”
“會發現的。
”花顔想了一下說,“比如說你做的清湯面,我就做不好。
”
雲遲笑出聲。
花顔笑看着他,“我睡了一日,已經不困了,你先歇着?
”
雲遲搖頭,“我也不困,讓人将天不絕喊來,我見見他。
”
花顔見他似還真很精神的模樣,點頭。
雲遲對外面吩咐,“小忠子,去喊天不絕來見我。
”
小忠子這一日閑了一日,十分不習慣,睡了半日,養足了精神後,便覺得閑得慌,如今好不容易等來了殿下吩咐的差事兒,頓時幹脆地應了一聲,打了傘,立即去了。
不多時,天不絕、安十六、安十七、花容一起來了鳳凰西苑。
他們四人住的不遠,就在外院的客房,東宮的規矩雖嚴,但也嚴不到這四人身上,昨日四人歇了一晚後,今日冒着雨将東宮給逛遍了,以為雲遲沒那麼快傳話去見,天不絕正要歇了,見到小忠子來喊,立即穿戴妥當來了。
他的脾氣雖怪,喜歡吹胡子瞪眼,不買别人的賬,但是對于雲遲尊貴的身份,自然還是恭敬些的。
不說别的,雲遲年紀輕輕便已監國四年,掌控天下,平複西南,将西南徹底劃歸了南楚版圖,便讓他這個怪老頭也敬仰三分。
一行人來到東宮,便見到了等在畫堂的花顔和雲遲。
天不絕是第一次見雲遲,拱手見禮後,不由得贊了一聲,“太子殿下好豐儀!
”
雲遲淡笑,“神醫之名遠播四海,本宮幾年來也一直在找神醫,久仰幾年了。
”
天不絕捋着胡子說,“太子殿下沒病沒災的找我老頭子做什麼?
想必是為了蘇子斬那小子。
”
雲遲颔首,“正是為他,多謝神醫費心醫治,他寒症得解,本宮也甚是欣慰。
”
天不絕仔細地瞧了他一眼,見他容色雖淡,但眸光溫和,透着誠然,他又看看一旁淺笑喝茶的花顔,似對他的話沒有意義,他哈哈大笑,“太子殿下的涵養和容人之量自此也讓我老頭子佩服了。
”
雲遲微笑,“神醫請坐。
”
天不絕落座,道,“神醫不敢當,太子殿下喊我老頭子天不絕就好。
畢竟太子妃的癔症,我老頭子至今還沒找到法子根治,算不得神醫。
”
雲遲看着天不絕,一本正經地說,“本宮相信,早晚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
”
天不絕笑着點頭,“老頭子定當盡力。
”話落,看了花顔一眼,見她神色依舊,悠閑随意,他也不由得佩服起花顔來,明知生死之日已定,有多少人能如她一般,沒事兒人一樣,淺笑豁達,他正了神色,問,“她發作癔症時,據說太子殿下可以喊醒他,老頭子想知道,殿下都做了什麼?
”
雲遲搖頭,“沒做什麼,就是一直不停地喊她。
”
天不絕沉思,“喊名字?
”
雲遲颔首,“嗯,喊花顔。
”
天不絕詢問,“太子殿下仔細地想想,除了喊名字,你還做過什麼?
在她癔症發作前後,都做過什麼?
”
雲遲回想着說,“本宮第一次見她癔症發作是在南疆使者行宮。
”話落,将當日的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然後,又說了在臨安花家,她在思過堂發作了癔症,花灼将昏迷的她交給了他,他喊了她半個時辰,将她喊醒了。
天不絕聽完後點頭,與秋月與他說的沒二樣,雲遲的确是能喊醒花顔,他結合花顔的癔症發作點,一時間也不太明白,為何雲遲可以喊醒花顔?
她中的魂咒,按理說除了都有雲族的傳承外,與雲遲沒什麼關系,花灼也有雲族的傳承,他就喊不醒她。
他腦中将懷玉帝、社稷論策、淑靜皇後、後梁大夏傾塌、太祖爺建立南楚、四百年後,太子雲遲要娶花顔等等,在腦中過濾了一遍,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雲遲見天不絕深鎖眉頭,也沒打擾他,他腦中同樣存了想法,雲霧重重中,想着花顔的許多事兒。
安十六、安十七、花容三人都是知道花顔中了魂咒的,三人年輕雖輕,但自小得花家培養,安靜地坐在一旁,不表露半分。
他們就是奉了花灼的命來看護花顔的,其餘的,他們都會當做不知道,在雲遲面前,徹底的忘記知道的事情。
而花顔,也安靜地坐在那裡喝茶,始終不說話,他知道雲遲心中滿腹疑問,有很多東西,隻要問她,就會解了惑,但他經曆過她癔症發作,所以,為了她好,他忍耐着不問她,等着她自己說出來。
她本想着,待她準備好,是要對他說出來的,但是真正的确定了是魂咒後,她便改了主意了。
這麼長時日,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算是對一個人好?
四百年前,她為了花家,也是再也見不得懷玉殚精竭慮,斟酌之下,狠心做了決定,書信一封,讓花家為太祖爺開了臨安的通關之門,無論是直接,還是間接,都是給他做了選擇,放棄了後梁天下,她陪他一起死,生不同日,死同時。
奈何,她隻準備了他自己的一杯毒酒,先一步,步入了黃泉,棄了她。
她随後追了去,在無盡的荒蕪裡濃霧裡,跌跌撞撞,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再睜眼,已經是四百年後了。
滄海桑田,物非人非。
她渾渾噩噩地長到五歲,在看到了哥哥蒼白着臉,整日見不得陽光,拖着一副随時就要丢命的身子,還依舊擔憂地看着她時,她終于醒悟,于是,塵封了書房,為他遍尋天下找醫者,六歲帶着花家人找到了天不絕,自此,陪着他治病。
這些年,走過了千山萬水,她都沒有遇到一個如懷玉的人,站在曲江河畔,對她笑着招手,一見鐘情,緣定一生。
她刻意的遺忘,漸漸地,癔症不再發作,有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她似乎真的忘了。
直到,在南疆使者行宮,明黃的帳子,身邊躺着尊貴太子身份的雲遲,她恍惚地一下子就記起了,似推開了塵封了天河之遠的那道門,再也控制不住了。
太子懷玉……
太子雲遲……
她忽然覺得頭腦一陣眩暈,端着茶盞的手幾乎端不住,心血翻湧,有抑制不住之态。
“花顔!
”雲遲第一時間發現了她不對勁,猛地起身,扣住了她肩膀。
天不絕驚醒,連忙說,“拍她的心俞穴。
”
雲遲當即拍花顔的心俞穴,花顔翻湧的心血霎時止住,茶盞脫手,落在桌面上,她丢開茶盞,伸手抱住了雲遲的腰。
“花顔,你怎樣?
”雲遲緊張地問。
花顔搖搖頭,想對他說沒事兒,但是喉嚨一片腥甜,怕開口便壓不住,便隻搖了搖頭,身子瞬間乏力,支撐不住,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雲遲臉色微微發白,轉頭看向天不絕。
天不絕連忙過來,說,“将手給我!
怎麼好好的,又發作了?
”
花顔緊緊地抱着雲遲的腰,靠在他懷裡,一言不發,手抱的極緊。
雲遲感受到了花顔從身體内迸發出的驚惶孤涼,似不抓緊他,下一刻他就消失了一般,他低下頭,溫柔地說,“乖,讓天不絕給你診脈,沒事兒,我在。
”
花顔擡起頭,恍惚地看着他,眼前忽然發黑,身子一軟,暈厥了過去。
雲遲面色大變,大喊了一聲,“花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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