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顔聽着花離的話,半晌沒言語,面色清白的幾盡剔透,眸光飄忽,如浮在半空中的雲,整個人靜靜的,似乎連呼吸都不聞了。
安十七見花顔愈發地不對勁,連忙喊她,“少主?
”
花離也敏感地覺得花顔這樣的模樣十分吓人,就像靈魂脫離出了身體一般,極緻的靜,他也連忙喊,“十七姐姐!
”
二人一連喊了幾聲,花顔都一動不動。
安十七忽然想起了什麼,騰地站起了身,“少主不會是又犯癔症了吧?
”
花離雖小,但也知曉此事嚴重,臉刷地白了,“十七哥哥,怎麼辦?
”
安十七當機立斷,“快去喊公子過來!
就說少主又犯癔症了!
”
花離拔腿就跑。
安十七在花離走後,又喊了花顔幾聲,花顔依舊一動不動,眼底似攏了厚厚的濃濃的雲霧,一團團,一圈圈,看不到清澈的神色。
安十七試着去碰觸指尖,發現她指尖透過的冷。
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盼着花灼盡快來。
花離一口氣跑去了花灼軒,剛沐浴換完衣服的花灼聽聞花顔又犯了癔症,面色一變,當即如風一般地出了花灼軒。
不過盞茶的功夫,花灼便來到了思過堂。
他沖進來時,一眼便看到了靜得像一尊雕像的花顔,因她自己靜,将偌大的思過堂似也感染得靜到了極緻,這一刻的她,靈魂似被攝奪了,不屬于她自己。
他心下一緊,當即厲喝了一聲,“花顔!
”
花顔一動不動,腦中是紛飛的光影,翠園湖畔,春江水邊,登天樓上,楊柳依依,杏花盛開,兩個紙鸢被放飛了線繩,交疊糾纏着飛遠……轉而,金阙宮台,鐵馬嘶鳴,金戈相交,血染宮牆……
她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花灼驚駭,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妹妹!
”
鮮血染紅了思過堂地面碧色的玉石磚,不染一塵的石磚似盛開出了朵朵的雪蓮花。
花顔似再也承受不住,軟軟地暈倒在了花灼懷裡。
花灼當即出手點住了她周身幾處大穴,止住蓬勃亂竄的真氣,對安十七急聲吩咐,“去喊秋月,讓她立馬過來。
”
安十七應是,半刻不敢耽擱,立即去了。
秋月知道花灼今日回來,奈何因為擔心花顔,兩日夜沒睡,頂着個大黑眼圈去補眠了,她剛睡下不久,安十七一陣風似地沖進來,對她急喊,“秋月姑娘,趕緊的,小姐在思過堂犯了癔症,公子讓你快去。
”
秋月騰地坐起身,“你說什麼?
”
安十七語速奇快地又說了一遍。
秋月面色一變,當即顧不得,連鞋子也沒穿,就跟着安十七跑去了思過堂。
秋月氣喘籲籲地到了思過堂後,便見到花顔昏迷不醒地躺在花灼懷中,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染着鮮血,地面碧玉石磚上大片的血迹。
她臉色又白了白,早已經忘了頂着兩個大黑眼圈了,快步地來到花灼面前,連忙給花顔把脈。
花灼看了秋月一眼,沒說話。
秋月給花顔把完左手脈把右手脈,片刻後,她白着臉對花灼說,“小姐這次的癔症犯得兇猛,嘔血傷了肺腑,幸好公子及時為她封了穴道和流竄的真氣,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
花灼抿着唇問,“如今怎麼辦?
她昏迷了。
”
秋月定了一下神,從懷中掏出一堆藥瓶,選出了花顔犯癔症時需服的藥物,倒出一顆,塞進花顔嘴裡,憂心忡忡地說,“早先都有一年多不犯了,本來我以為小姐的癔症好了,誰知道又犯了,在南疆行宮時,據說犯了一次,如今這時隔不足倆月又犯了,且竟然都動了真氣,着實是兇險……”
花灼不說話。
秋月又說,“目前也沒什麼好法子,如今服了藥,隻能等着小姐自己醒來了。
今日我便去信問問師傅,是否因為奪蠱王傷勢太重的原因,才誘發了她體内的癔症,若是這般頻繁地發作,有多少心血,都不夠嘔的,若是有朝一日,心血被熬得枯竭,那可如何是好?
”
花灼的臉攸地白了。
秋月看着花灼,覺得說得有些重了,當即連忙說,“公子放心,一定能找到辦法的,您的病都痊愈了呢?
子斬公子的蠱毒都解了呢?
這世間,還有什麼是辦不到的?
小姐的癔症一定能找到根除之法的。
”
花灼閉了閉眼,對跟着他返回來的花離與跟着秋月返回來的安十七說,“花離去守住門口,任何人不準進來。
十七過來,與我說說,她如何犯的癔症。
”
花離聽了,連忙幹脆地應是,去關了思過堂的大門,守住了門口。
安十七也出了一身涼汗,汗濕了脊背,聞言連忙走到近前,對花灼說,“少主與我和花離正說着話,突然看到了蟑螂,臉就變了。
”
花灼搖頭,“不是蟑螂,你與我仔細地說說,從你們來找她之後,任何之處都不準落下,說了什麼話,都逐一與我說來。
”
安十七聽罷一驚,想到了什麼,臉色也白了,當即跪在地上,“公子恕罪,是我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
花灼眯了一下眼睛,“說。
”
安十七便将他與花離來到思過堂後,花顔正在上香,然後,說起了淑靜皇後之事,一字不差地與花灼詳細不敢隐瞞分毫地說了一遍。
花灼當即震怒,“你将花家的規矩都忘了嗎?
任何時候,不得議論淑靜皇後,你竟然在這裡提她。
”
安十七白着臉垂下頭,“請公子責罰。
”
花灼沉怒,“你與花離,去天水崖,思過十日。
”
秋月低呼,“公子!
”
安十七當即應是,白着臉起身,但沒立即走,而是看向昏迷不醒的花顔,擔憂地小聲說,“公子,少主她……”
花灼瞥了他一眼,“今日之事,誰也不準說出去,你與花離若是敢對誰說絲毫,就待在天水崖,一輩子别出來了。
”
安十七渾身一震,當即不敢再問,重重地點了點頭,“是!
”
花灼擺手。
安十七不敢再在花灼面前礙眼,連忙出了思過堂,但沒立即走,而是與花離一起守在思過堂門口。
雖然在花家,但剛剛他們分别去找花灼和秋月來思過堂之事,一定瞞不住雲遲,所以,他應該很快就會找來,但公子讓守住思過堂,即便太子殿下來了,也不能讓他進去。
思過堂的内門重新關上,一片昏暗中,秋月似也明白了什麼,看着花灼,“公子的意思是,小姐的癔症,與……有關?
”
花灼看了她一眼,秋月是花顔最信任的人,是陪着花顔自小一起長大的人,也算是陪着他一起長大的人,她雖也聰明,但神經有時粗條,所以花顔和他時常都喊她笨阿月。
但也正因為秋月是秋月,她才能一直跟在花顔身邊。
他緊抿了一下嘴角,點點頭,“嗯,有些關系。
”
秋月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一個幾百年前的人,怎麼能夠與小姐的癔症有關?
難道是她的魂魄震魔了小姐?
她腦中一瞬間想了很多,但還是不得其解。
花灼也不欲多說,對她道,“在南疆時她癔症發作,是怎麼回事兒?
”
秋月連忙将從賀言處了解來的事兒對花灼說了一遍。
花灼面色昏暗,“果然是天命!
”
秋月想着在南疆行宮時,據賀言所說,小姐癔症發作時,彼時沒提到淑靜皇後,據說她是看着太子殿下就突然發作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公子,那小姐的癔症也與太子殿下有關了?
”
花灼眸底湧上微沉之色,點了點頭,“嗯,也有些關系。
”
秋月心驚,百思不得其解。
花灼掏出帕子,給花顔擦了擦嘴角,對她問,“我聽聞在回來的路上,她因下棋,又昏迷了四日夜?
”
秋月點頭,“太子殿下邀小姐下棋,小姐沒與殿下說她不能碰棋,便與太子殿下了一局,下完後,就昏睡了,四日夜才醒。
”
花灼不再言語。
這時,外面響起腳步聲,雲遲在花灼離開後,陪着太祖母用了早膳,剛落下筷子,雲影現身,附在雲遲耳邊低語了一句,雲遲面色微變,當即起身,告辭了太祖母,快步出了松鶴堂。
太祖母納悶,“小遲怎麼走的這麼急?
沒再多坐一會兒。
”
花顔的爹說,“太子殿下即便出門在外,也朝務在身,興許是朝中出了什麼事兒吧。
”
太祖母點點頭,“江山的枷鎖,就是個負累,太祖爺坐了江山,到底累及了子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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