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十七下去後,夏緣看着花灼,隻見他一改幾日來面上的肅甯,頗有幾分昔日的懶散悠閑,她皺着眉瞧了他一會兒,不滿地瞪着他。
花灼又伸手将夏緣拽進懷裡,低頭瞅着她,“還跟我生氣呢?
”
夏緣哼了一聲,随着二人名分定下,關系一日比一日近後,她就漸漸地不怕他了,有時候,因花灼逗弄的太過,她對他發脾氣,還頗能占據點兒上風,尤其是如今懷孕,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兒恃寵而驕了。
花灼伸手捏了她的手,捋着她一根根手指把玩,揶揄地笑,“小貓爪子又要開始撓人了?
”
夏緣憤然道,“你不告訴我,你還有理了?
”
“好,我沒理,我錯了,少夫人恕罪。
”花灼笑看着她,聲音低低湊近她臉龐,“少夫人大人大量,原諒我一回,嗯?
”
夏緣的臉騰地紅了,一把推開他湊近的臉,恨聲說,“你又逗弄我。
”
花灼被她推開,看着她要炸毛的模樣,早知道她的脾氣,雖平時看着是個乖乖順順的,但若真是逗弄急了,渾身都帶刺,一準紮他個内外傷,他适合而止地收了笑,“好,不逗弄你了,我們說正事兒。
”
夏緣一聽說正事兒,立即安靜下來,對他問,“你讓十七給太子殿下傳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連妹妹也不行,你是不管花顔了嗎?
”
花灼“嗯”了一聲,“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廢暗主令,設臨安令,重新洗牌花家,她如今就算拿着副令,想用也不管用了。
”
夏緣方才已聽了花灼說的前因後果,也知道他這樣是為了花家好,她到底跟在花顔身邊多年,也知道花顔最在乎花家,花灼這樣做,若是花顔知道,一定大為贊許。
但她還是擔心的不行,看着花灼道,“難道咱們也不找花顔了嗎?
”
“她不讓找,就不找了呗。
”花灼語氣輕松。
夏緣又瞪着她,“她隻是留話說不讓太子殿下找。
”
花灼伸手捏捏她的臉,笑着說了一句“笨丫頭”,散漫地道,“她既然在後梁皇室陵寝懷玉帝躺過的棺木裡給雲遲留話,顯然彼時知道懷玉帝沒死,不管腦子裡想什麼,但心裡總是個沒失智的,定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雖然給太子殿下留了話,但也該知道這話自然也能傳回花家。
她不讓太子殿下找,自然也沒打算讓花家找,否則花家找到,跟與太子找到,有什麼區别?
”
夏緣懵懂地說,“自然有區别啊,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花家是花家。
”
花灼搖頭,“你因為知道了祖父隐瞞的事兒,才如此說。
十六、十七和花家暗線随意出入東宮,太子殿下雖在大婚之日從敬國公府接的妹妹,但天下誰人不知,他是從花家迎親接走的太子妃?
這麼久了,從西南境地開始,花家暗線一直幫他,我也吩咐花家暗線查找背後之人,換句話說,東宮與花家,牽扯的太深,早已不分多少。
他找到人和花家找到人,按理來說,還真沒什麼區别。
”
夏緣看着花灼,“這麼說,她不讓太子殿下找,也不讓花家找,那她想做什麼呢?
”
“誰知道,小丫頭聰明,不是個傻子,從蛛絲馬迹,也可能窺見一斑。
她做什麼,必有打算,就交由她自己定奪吧,這件事兒,誰也幫不了她。
”花灼嗤了一聲,“枉我擔心她幾日,今日得了他留下的這話,便無需再擔心她了。
”
“可是我還是擔心。
”夏緣蹙眉,猶豫地說,“我與花顔在外那些年,恐防被你抓回來,一旦出了什麼事兒,不敢動用花家暗線,便商定了一種特殊的聯絡法子,誰也不知道,隻我們二人知道……”
“嗯?
”花灼擡眼瞧着她,“怪不得呢,你們那些年時常一失蹤就數月,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
”話落,她問夏緣,“是什麼法子?
”
夏緣眼珠子轉了幾轉,閉緊了嘴,聰明地說,“聽你剛剛那話,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打算找她的,我還告訴你做什麼?
”
花灼挑眉,瞅了夏緣一會兒,頓時笑了,“可以啊,都說女子懷孕後會變傻,我怎麼發現你變聰明了呢?
”
夏緣扭過頭去,悶悶地說,“你一直覺得我是個傻的,天天被你糊弄,傻子也被你騙精明了。
”
花灼大笑,将她抱起,向内室走去。
夏緣驚呼,伸手捶他,“不……不行……我有……”
“知道你有身孕呢,你胡亂在想什麼?
”花灼來到床前,将她放下,看她警惕堤防地看着他,他好笑,“我這些日子沒睡好,昨日又一夜沒睡,剛剛睡了片刻,便被十七吵醒了,你陪我睡一會兒。
”
夏緣聞言臉紅地放下手,乖乖地給他讓開了地方,躺去了裡側。
花灼和衣躺下,将夏緣抱在懷裡,顯然他的确累得很了,也不逗弄夏緣了,閉上了眼睛,很快就安靜地睡了去。
夏緣偏頭瞅着他,見他眉目輕松,不再緊凝着,顯然雖然沒找到花顔,但因為得了她一句留話,他是放心了下來。
花顔能留話不讓人找,顯然是沒有性命之憂,他自然不必擔心她了。
花灼雖然不擔心,但她還是比較擔心的,但又覺得,花灼的話有些道理,花顔不讓人找,那便不找了吧。
她與她的秘密,也先留着吧,自然不能告訴花灼。
萬一有一日他欺負她,她就離家出走,總不能什麼都告訴他,到時候讓他盯死了她。
安十七歇了一日,轉日起程前往京城。
在安十七從臨安出發時,雲遲在東宮已收到了雲影密報,知道了花灼廢暗主令,另設臨安令的消息。
以前,花家暗線在皇權下埋的嚴實,京中一帶的花家暗線更不會露頭,哪怕雲遲五年前在川河谷水患後費了好一番力氣追查到了花顔身上,但對花家暗線了解得也不多。
自從,在西南境地,花顔答應嫁給他,以安十六和安十七打頭,調動了西南境地所有花家暗線幫助他收複西南境地,才讓花家暗線徹底地進入了他的視線。
尤其是在北地時,花顔和蘇子斬不敢将信件密折走驿站,走的就是花家暗線,花家暗線便漸漸地時常出入東宮,随着花顔嫁給他,京中一帶的花家暗線在他面前再無掩飾,他更是了解的清楚。
所以,如今花灼廢暗主令,另設臨安令的消息,自然瞞不住他。
他負手立在窗前,窗外夜色濃郁,窗子開着,清冷的風吹進來,桌案上的燈燭被吹的明明滅滅,他一身青袍,包裹着颀長的身體,在光影下,透出幾分清寂。
雲影看着雲遲的背影,見他不說話,不吩咐,便立在他身後等着指示。
過了片刻,雲遲忽然笑了一聲,“臨安有花灼,哪怕天地風雲變動,也能再屹立百年了。
”
雲影細聽之下,聽不出太子殿下的情緒,不像冷笑,說不出的意味,他這才開口,“不知花灼公子是何意思?
”
雲遲轉過身,随手關上了窗子,隔絕了窗外的冷風,淡淡道,“本宮果然猜測的沒錯,臨安花家暗線出了大問題,他這樣做,是将花家暗線從泥潭地撈出來。
”
“撈出來之後呢?
”雲影看着雲遲。
雲遲眯了眯眼睛,掐滅了桌子上的燈芯,室内頓時一片黑暗,他擡步向外走去。
雲影一愣,立即跟着雲遲出了書房,來到書房外。
雲遲站在廊檐下,濃郁的夜色一下子包裹了他,他整個人都融入到了夜色裡,今日,天上無星辰,夜尤其的黑。
他在黑夜中站了一會兒,聲音伴着夜風,溫涼入骨,回答的卻是雲影早先說的話,“若是花顔不要本宮了,本宮都不在乎這南楚江山了,豈還會在乎花家如何?
”
雲影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脫口喊,“殿下!
”
雲遲對他擺擺手,擡步下了玉階,頭也不回地向鳳凰東苑走去。
雲影乃十二雲衛之首,自小刀槍劍戟血泊油鍋裡練出來的,早就随着雲遲心性堅韌麻木了,但這一刻,他看着雲遲的身影,還是一下子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