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主寺就在長安城裡,是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寺廟。
裡頭住的是外國來的傳教士。
他們信奉的不是神佛,而是聖主。
他們信仰很堅定,自從來了大唐之後,并不高調,隻是默默的傳教,迄今為止,也發展了數百信徒了。
但比起道教和佛教,則是完全不夠看。
但在長安城,這樣的寺廟很多。
以數百為計。
有本土的,也有外來的。
有的是來傳教的,也有的是來學習的。
聖主寺就是其中之一。
如今在聖主寺的,都是異族人,他們金發碧眼,一眼就能看出,和大唐人不同。
付拾一自從來了長安城,總能看見外國人,而且還是純種外國人,早就已經失去了新鮮感,所以也不會一直盯着别人看了——畢竟金發碧眼,是真的挺好看的,像芭比娃娃。
今天是臘月初三,離王毅說的日子,其實還有幾天。
大概是因為今天并不是禱告的日子,所以聖主寺雖然開着門,裡頭卻是門庭冷落。
他們的神像,是木頭雕的,也是外族人的樣子,卷發,眼窩凹陷。
神像是一位男子,裸着上半身,他目光如炬,直視前方,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惡念。
聖主寺的主持匆匆而來,一張口就是流利的大唐話:“李縣令不知有什麼事?
如果我們能幫上忙,一定竭盡全力。
”
李長博微笑對着聖主寺主持見禮,而後道明來意:“有件事情,想跟您請教一下。
”
主持忙還禮:“您隻管問。
”
李長博直接就問起了王毅說的臘月初七:“不知臘月初七,可是有什麼活動?
”
主持算了算日子,茫然搖頭:“不是初九時吃臘八粥?
倒沒有什麼活動……”
他笑一聲:“我們是每七日一輪,祈福禱告,不像是道觀那樣,有許多日子,要舉行什麼儀式。
”
“那最近一次呢?
”李長博再問一句,同時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屋内。
其實屋内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除了神像之外,便再也沒有别的什麼東西。
主持依舊滿面笑意,“下一次是六天後。
”
的确是和臘月初七沒有任何關聯。
“那您認識一個叫王毅的人嗎?
還有西市的蛇羹館。
”李長博收回目光,看住面前這個高大卻滿臉溫和慈愛的主持。
主持終于變了一點臉色,試探着問了句:“發生什麼事情了?
”
李長博微笑,卻沒回答。
主持斟酌了一下,最終,和李長博說了這麼一句話:“在我們教義中,蛇是狡猾奸詐,邪惡的代表。
它們會誘惑人類,走向深淵,沉入罪惡之海。
”
“在經文中,有一位邪神,便是聖主和蛇妖所生下的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
李長博微微揚眉,“所以,到底您認識不認識呢?
”
主持頓了頓,略有點不情願:“認識。
”
付拾一:……所以就不能直接說麼?
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幹什麼?
李長博還猜到了一點别的東西,于是笑着請主持往下說:“不如您仔細講一講?
”
主持就大概講了一下。
他和蛇羹館老闆,可以說不僅認識,而且有很大的淵源。
因為主持曾經上門去勸說那位老闆,換一門營生。
還說如果一直和蛇類接觸,會被墜入地獄。
結果,那蛇羹館老闆把主持打出來了。
付拾一囧着臉想:如果有人來我拾味館,跟我說别賣豬肉了,不然遲早下地獄。
她不用掃帚将人趕出去,都算是她脾氣太好了。
壞人生計,猶如毀人衣食父母哇!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主持,覺得他可能是有點瘋魔了:有信仰是好事,但是也要學會尊重别人,不要去幹涉别人生活啊!
她甚至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不對啊,他是殺蛇的,蛇是邪惡的,那他這不是做的正義的事情嗎?
您怎麼還這麼憤怒呢?
”
這句話,成功把主持給問住了。
他噎了片刻,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李長博淡淡的警告付拾一一個眼神:這個時候,就不要糾結這個了。
反正最後主持也沒解釋出來,隻幹巴巴的說了句:“反正就是不好的。
”
付拾一也不指望說服他,當即點頭:“明白。
邪惡的東西,也不應該吃進肚子裡!
而且有光就有暗,邪惡就是暗,既然無法消滅,就随他自身自滅,但人不可長期與邪惡為伍!
”
她就純粹是找一個台階下。
結果那主持看她的目光,卻陡然火熱起來,猛然開始興高采烈:“對對對!
這位小娘子實在是有慧根,不如——”
付拾一吓了一跳,以為他要向自己傳教。
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聽主持說完了後半句話:“不知您願意不願意,做我教聖女?
”
付拾一差點沒嚼着舌頭:這也不按套路出牌啊!
不過,她還是鬼使神差的問了句:“那有好處嗎?
”
主持的表情裂開了。
付拾一想,他一定是後悔了。
于是她閉上嘴,拼命給李長博使眼色。
李長博咳嗽一聲,溫聲解釋:“她信道。
”
頓了頓,他強行将話題扭轉回來:“不如還是說回蛇羹館吧?
”
主持顯然也是這個意思,這下看也不看付拾一了,隻認認真真說起了蛇羹館:“那位桑老闆将我趕出來後,我還是沒放棄,又去了幾次。
然後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事情。
”
他成功将付拾一和李長博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
兩人忍不住支棱起耳朵,仔細的聽下文。
主持道:“他在供奉一尊神像。
那尊神像,是蛇尾男身。
很像我們經文中記載的那位邪神。
”
“後來,我發現有人想要隔壁那座寺廟,就是想要供奉那位邪神。
我就用了一點小手段。
”主持咧嘴笑起來,顯得十分快樂:“他們就隻能灰溜溜走啦!
”
付拾一看着快樂得像孩子一樣的主持,表示了無語:我還當是什麼高級手段。
“那他們去何處了?
”李長博不關心宗教之戰,他隻關心命案。
主持搖頭,就是表情有點兒躲閃:“不知道。
”
李長博揚眉:“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