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付拾一和李長博沿着河邊溜達消食。
雖然天冷了,但是穿着披風,抱着暖爐,也不覺得冷。
而且剛吃飽,更是渾身發暖。
李長博一直沒開口說話,也不知腦子裡在想什麼。
最後還是付拾一輕歎一聲:“李縣令想問什麼,就問吧。
憋着多難受。
”
李長博側頭看付拾一一眼,最後決定還是問:“付小娘子在蜀地見的這些嗎?
”
他自己都沒覺察,自己問這話的時候,語氣有點小心翼翼。
付拾一搖了搖頭,停下腳步,擡頭對上李長博的眼睛:“其實,很多東西都不是我在蜀地見的。
”
還怕李長博理解不了,付拾一特地說得更仔細一點:“蜀地其實和長安區别不是特别大。
甚至沒有長安這麼繁華。
蜀地沒有這麼多胡商。
所以外來的東西少一些。
”
李長博完全愣住,他僵硬的開口:“那……”
“一些東西是我自己琢磨的。
但是有些東西……”付拾一猶豫一下,還是有點兒不知該怎麼講清楚,索性就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
李長博點點頭,可瞧着有點神魂不甯的樣子。
可付拾一還是決定說下去:既然是戀愛了,而且都不是想耍流氓那種戀愛,那很多事情,肯定是不能一直隐瞞的。
而且馬上就要去蜀地了,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穿幫。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麼早點挨了,心裡反倒是少受煎熬。
而且付拾一不确定的想: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黃粱一夢這個故事,李縣令聽過嗎?
”付拾一小心翼翼問。
黃粱一夢,說是開元七年發生的事情,有個叫盧生的人遇到一個道士呂翁,訴說自己貧困不得志。
呂翁就給了盧生一個枕頭,盧生枕上後即刻入睡,夢中直接實現自己理想抱負,一路升官,且娶了清河崔氏為妻,生育五個孩兒,個個都很優秀。
可以說一輩子都輝煌無比。
等到夢中自己老死,他回歸現實,發現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夢。
而時間也不過就過去了一個黃粱飯熟的功夫。
但是這個,也許李長博是沒聽過。
果然,李長博還真搖頭:“未曾聽過。
”
付拾一就将這個故事講了一遍。
李長博聽完了,便立刻明白過來:“所以付小娘子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曆?
”
付拾一點頭:“差不多。
不過夢裡是去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那地方,人人都住高樓大廈,每日都發生各種神奇的變化。
交通格外發達。
從北地,到嶺南那樣的地方,也不過就要數個時辰,甚至用不了一日。
”
“所以南北貨物,想要在家門口買到很方便。
他們甚至發明了一種交通工具叫飛機,能飛到天上去的機器。
”
“這些也就罷了。
假以時日,咱們也肯定能發明出來。
”付拾一回想起現代生活,眼睛都有點兒閃閃發亮,更有點兒期待:“可最好的,不是那些。
”
“而是文化。
那裡人人都可以去上學。
國家是推行義務教育的,每一個孩子出生後,到了七歲,就可以去上學,能上九年的學。
隻需要交一點課本費,自己買紙筆就可以去讀書。
在那裡,不會再有文盲。
”
“其中九年義務教育,學的都是基礎的知識。
如果還想繼續讀書,就可以去讀高中,讀大學。
大學裡,分很多的專業學科,可以學算數,可以學機械,可以學水利工程,可以學種菜種地。
”付拾一笑眯眯:“還可以學醫術。
醫術又分獸醫,治人的,還有我這種法醫,法醫就是仵作。
”
“而學這些,男人女人都可以學。
而且學成了,就可以憑借這個本事去找工作,養活自己。
”付拾一輕歎一聲:“那個世界,人人平等,男女平等,人人都可以過上美好的生活。
”
李長博聽得有點兒入神了,直到付拾一這會兒停下來,他才陡然從自己想象裡回過神來。
隻是看着付拾一一臉向往的樣子,他又有點兒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最終還是問出來:“那付小娘子,是不是想回到那個地方去?
”
畢竟,聽起來那樣好。
付拾一笑看一眼李長博,搖頭:“想也不想。
在那個地方,我經曆了二十多年,說不想那是騙你的。
可是要說真走,又舍不得。
那裡沒有拾味館,沒有阿玫,沒有阿兄他們,也沒有……李長博。
”
李長博呆愣住,好半晌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感覺有個人,在自己胸口敲鼓: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那個地方,有這種折疊闆凳,有各種炒菜,各種新奇的器具,各種各樣的娛樂方式。
”付拾一幽幽的歎一口氣:“真的好極了。
熱鬧極了,也方便極了。
最爽的,是有淋浴。
”
李長博微微一愣:“淋浴?
”
他覺得自己從付拾一的語氣裡,聽出了一些怨念?
付拾一點頭:“淋浴。
站在那裡,水一開,就會有熱水流出來,然後就可以站着沖澡。
不用費那麼大功夫先燒水了!
”
李長博更愣:“這樣方便?
”
他忽然發現,自己都有點忍不住對那個世界期待起來。
“可惜隻是做夢。
”付拾一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然後認認真真對李長博道:“你知道黃粱一夢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什麼道理嗎?
”
李長博茫然的搖頭:“不知。
”
“富貴轉頭空,美夢容易醒,所以要珍惜當下。
”付拾一十分認真:“而且還要少做夢,少幻想,不然陷入虛幻就不好了。
”
李長博盯着付拾一的表情:……
“好啦,我最大的秘密也告訴你啦。
”付拾一說完了,如釋重負一身輕,于是伸手拍了拍李長博的胳膊:“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
李長博腦袋上緩緩冒出來一個巨大的問号:?
付拾一戲谑的笑:“一般故事都這麼寫,我告訴你真相,你覺得我騙了你,然後你要和我分手——”
這下李長博的腦袋上,冒出來的是黑線。
他抿了抿好看的唇,伸手掐了付拾一臉頰:“少看這些故事。
容易帶壞人。
”
兩人在一處,既要結為夫妻,為何要因為這點事情,就要分開?
不管任何事,總有根由,看了根由,再決定自己能不能接受。
這件事情,就算瞞着一輩子不說,也在情理之中。
又有什麼好追究計較?
李長博冷漠的想:寫故事的人,都太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