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提了一句:“屋裡太悶了,換換氣吧。
”
産婆立刻就不悅起來:“這個時候,怎麼能吹風?
”
付拾一看一眼産婦情況,見她臉色慘白發金,頭上身上全是冷汗,就不由得皺起眉頭。
“大開窗戶當然不合适,但是要開一點窗戶,可以在床邊加個屏風,好擋住風。
”付拾一沉聲吩咐:“人都快死了,還不讓她痛快吸兩口氣?
她現在吸的氣,有一半是要給孩子。
這空氣如此污濁,對孩子也不好。
”
産婆還沒見過這麼大喘氣的,一時愣住。
付拾一指着産婦:“你叫她,看看她是不是意識都快不清醒了?
你覺得這樣的情況,你還有辦法叫她自己生?
”
産婆被說得完全啞口無言:我要有辦法,我就不讓人請你來了。
付拾一撸起袖子,用布帶綁住,“既然你不行,就按照我的法子來。
”
付拾一粗暴的拍了拍産婦的臉頰:“大娘子,大娘子?
還有力氣嗎?
”
産婦本來都快昏過去,硬生生被拍醒了,盯着付拾一辨認了一會兒,臉上隻有疑惑。
付拾一言簡意赅解釋:“我是來幫你接生的。
現在有兩條路,我這頭幫你推一推肚子,看能不能讓孩子豎過來,然後你自己生。
但是你肯定很疼。
還有一個法子就是我直接現在就用刀,把孩子給你剖出來。
也一樣很疼。
你選哪一個?
”
别說産婦聽得瞪大了眼睛,就是屋子裡其他人也同樣是瞪大了眼睛:這……是不是太可怕了一點?
付拾一偏偏連消化的時間都不給:“我給你十個呼吸想一想,否則我就直接幫你選了。
”
然後付拾一就真不管産婦,直接去了床尾,看開口情況。
這宮口還沒開全呢。
不過,付拾一沒有看見胎頭。
付拾一掀開被子,看了看産婦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大概能摸出頭和屁股的位置。
的确是橫位難産。
付拾一臉色有點難看。
橫位難産會發生臍帶脫垂,子宮破裂等嚴重危害母子生命的情況。
必須早做決斷。
而且現在,産婦已經有大出血的嫌疑。
懷疑是子宮破裂,或是宮内出血。
付拾一也不等十個呼吸,直接就下了決斷:“直接動刀吧。
再拖下去,孩子大人一個都保不住。
”
頓了頓,又吩咐:“去,熬一碗濃濃的蜜糖水,裡頭沖一個雞蛋。
記得,一定要多放蜜糖!
”
“一定要蜜糖?
”侍女有點慌手慌腳。
付拾一都快吼起來:“不管是什麼,甜的就行!
”
她有點兒覺得這些人實在是不靠譜:這都啥時候來,竟然還問這個?
什麼糖不能吃?
要不是沒有巧克力,何至于吃糖蛋?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去,弄個爐子進來,煮一鍋開水。
就在産房裡煮。
”
“另外,讓大夫開麻沸湯來。
”
付拾一别看有條不紊的,可是心裡頭有點兒慌張——現在雖然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但是她從來沒有過經驗。
不知道行不行。
胎兒那頭還好說,可是産婦……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将大夫也叫進來。
我有事兒跟他商量。
”
一群人被付拾一指揮得團團轉。
先前的産婆也怕擔責任,直接就出去了。
不過大夫沒進來,高力士倒是進來了。
高力士畢竟是宦官,也沒有什麼男女區别,所以也沒人覺得不妥。
高力士臉色不好看:“雖說讓你來辦這個事情,但是也不可胡來。
”
付拾一神色鄭重,手底下忙碌不停的準備東西:“我不敢胡來。
這是兩條命。
就是不敢胡來,所以才要準備充分。
”
高力士皺眉:“你叫大夫進來做什麼?
他若有法子,還需要叫你?
”
付拾一反問一句:“那我也沒有保證,難道就不試試了?
叫他進來不是為了接生,而是為了給産婦續命。
你問問他,針灸止血會不會?
我要拼一把,看看能不能順帶救産婦一命。
”
“如果不能呢?
”高力士皺眉:“那她也不過是白受苦。
”
付拾一定定看着他:“人都是想活着的。
如果有機會,為什麼不拼一拼?
”
付拾一的表情很堅定,眼神也很堅決。
高力士被說服了:“但是大夫是男人——”
付拾一道:“其他部位我會用被單蓋住,隻留下腹部要切開那一塊。
他也不需要看見,隻需要在穴位上針灸就可以。
”
高力士有那麼一點糾結遲疑。
付拾一催促:“快點!
就算産婦死了,我要動手将孩子弄出來,也必須要十分快!
現在就是和閻王爺賽跑,你們必須全力配合我!
否則哪一個都活不了!
”
高力士不由自主就做出了選擇:“叫大夫進來!
”
付拾一腦力全開,考慮會用上什麼。
因為她不是外科醫生,自然沒有更精密的器具。
而且現在消毒條件有限,就一個火燒,一個沸水煮。
付拾一将縫合線也準備出來。
大夫此時也進來了,顯然有點兒不太贊同:“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行,何必讓産婦再受罪?
”
付拾一回答一句:“因為我想,人不可勝天,但應拼盡全力。
”
“不盡力一試,又怎麼知道人力不可勝天?
”
大夫被問得半晌沒說出反駁的話來。
最後,大夫沉默的開始卷袖子,參與到了這一場無聲的戰役之中來。
“針灸能止血嗎?
”付拾一問他——這方面,她了解過,有些醫術厲害的,是能的。
就是能力的問題。
大夫點頭:“能。
”
“麻沸湯能讓她完全昏迷過去,不會被疼醒嗎?
”付拾一還挺怕自己一下刀,産婦就蹦起來了。
大夫有點遲疑:“應該不能。
但是我能用針,讓她暫且動不得。
隻是時間不能長。
”
付拾一算了算時間:“三分之一刻鐘,行嗎?
”
大夫點頭:“行。
”
一碗糖水灌下去,産婦臉上恢複一點顔色,手也不那麼冰涼。
再來一碗麻沸湯下去,人也就很快昏睡過去。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和大夫對視一眼:“那麼就開始了?
”
大夫緊緊盯着付拾一的刀,點點頭。
然後開始針灸。
因為沒有辦法消毒,也沒有蒸餾酒,付拾一最後隻能用草藥湯擦了一遍皮膚——有些草藥的有效成分,是能抗菌消炎的。
付拾一寬慰自己:沒事兒的,我的臨床經驗比外科手術醫生可不差。
隻需要避開大血管,切的時候小心點,别切傷孩子就行了。
縫合我做得很好,沒事兒的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