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245章世子(二)
「興安呢?
」
鄭曲尺忽然問起。
也不算「忽然」,她來地牢,他便算占了大部分理由。
王澤邦心頭「咯噔」了一下,他快速瞥了蔚垚一眼,正巧蔚垚亦朝他看過來,兩人交換了一個陰晦的眼神之後,最後還是由蔚垚出面回聲。
「回夫人……興安,他死了。
」
鄭曲尺一怔,慢慢反應了一下「他死了」這句話,眉頭猝然揪緊,怎麼都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死了?
怎麼死的?
我不是說過,盡量全體活擒,不要有傷亡嗎?
」
不是,怎麼就突然死了?
他看起來也不像電視劇裡那種出場一集就領了盒飯的跑龍套啊。
王澤邦隻能解釋:「這是個意外,當時我們在浦灘抓捕路匪時,其它人都被一并關押進囚籠,可他卻搶了一匹馬想要獨自逃跑,我們在後方一邊警告一邊追擊,不成想馬前失蹄,他被搖甩下馬,頭猛撞到了石頭上……就當場殒命了。
」
鄭曲尺聽完,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很難相信:「可聽起來……卻不像是意外,他為了救大世子甘願赴險,危難當前,他卻丢下人獨自逃跑了?
還有,他武功不弱,怎麼會就這樣輕易死于一場事故?
」
别說鄭曲尺不信,當時的王澤邦跟蔚垚也一樣不信,他們以為對方是打算詐死。
所以事後他們仔細查探過一切可疑之處。
但一番檢查下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都沒有,除了他的死就跟設計好的一樣,充滿了蹊跷與奇怪。
「他是真的死了,這一點不假。
」蔚垚心中亦有困惑,隻能這樣回道。
鄭曲尺看向被關押的一衆路匪,他們在聞及興安的名字時,是真切的憤怒與悲傷,她的眼睛掠過一張張陌生的臉,最終定注在阿三跟阿七臉上。
他們也在看着她,時隔數日,她在他們眼中竟看到了全然不同态度。
她有那麼多的不解與疑問想要問興安,還有他特意留下的那一錠銀子的事情,可現在他卻死了,那麼一切問題的答案都随着他的死,變成了無解之謎。
「這個刺客就是邺國大世子元星洲對嗎?
」她直言問道。
他們抿緊雙唇,雖然努力維持着神情上的鎮定,但眼中的閃爍與躲避卻被她很好的捕捉到。
她又問:「你們苦苦地隐瞞着他的身份,不想他被邺王找到,這究竟是先王後的意願,還是他本身的意願?
」
路匪們一身硬氣的回道:「你們要殺要剮就來,我們是不會向你們透露任何信息的!
」
鄭曲尺沒有感到被冒犯,她心态平和道:「我不會殺你們,也會叫他們不再對你們用刑了,因為你們的施于罰,都将與我們無關,你們很快就會被移交到邺王的人手上。
」
路匪們臉色一下就變了:「你要将世子交給邺王?
!
」
「他們父子倆的恩怨與我們無關,自然是要上交的。
」鄭曲尺表現得好似對他們的事情毫無興趣。
但路匪們卻急了,他們大聲拒絕:「不行,你們不能将世子送回盛京!
」
鄭曲尺呵笑了一聲,心道,誰管你們。
「那好,你們說說看,為什麼不能呢?
」她問。
依舊嘴硬:「……」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知道了。
」
鄭曲尺讓蔚垚他們先将大世子元星洲帶去軍醫那裡治傷,務必将人給治好了,不留一絲隐患,至于将人得罪狠了的這件事情……正所謂不知者無罪,容後再補救吧。
——
這邊還不等鄭曲尺将大世子元星洲找到的消息上報盛京王宮,隔日他們就收到了邺王宮傳達的诏令。
「什麼?
!
讓我們親自護送盛安公主、還有押送路匪等人回京?
他們不派人來了?
」
鄭曲尺自從接到诏令文書後,人就暴躁了。
蔚垚趕忙給她順毛,道:「是這樣的,這不是派來的一個大内總管跟一個二品言官全都葬送在路途上,邺王是生怕盛安公主在回途過程也遇上危險,另外還有這些路匪與大世子失蹤一事有關,邺王要求一道押送回京中審查,事關重大,所以才要求由咱們玄甲軍親自護送。
」
「可上面為什麼還有我的名字?
」鄭曲尺控訴道。
「這個……」蔚垚表示他也不清楚,總不能是邺王對她好奇,想見一見她吧。
這可能性也不小。
王澤邦手中剛拿到一封京中傳來的急報,他翻閱過後便要去找将軍夫人,卻在入帳時聽到夫人的疑問,他道:「夫人,這件事恐怕不簡單,你看看這個。
」
他遞給鄭曲尺一封信函。
鄭曲尺伸手接過一看。
春蒐,五國來邺釁事,将在盛京與邺軍進行一場軍事演習對決,此番演習對決事關邺國未來國運,輸則回天乏術。
上書内容,句句觸目驚心。
鄭曲尺擡頭:「不得不說,邺王遇事是真的敢啊,春蒐在盛京将舉行六***事對決,咱們邺國對哪五國?
」
王澤邦一臉深沉道:「除了龜茲,餘下五國皆來勢洶洶,說起軍事較量,實則為侵略前的振威恐吓。
」
軍事演習,其實就是一場将帥與将帥之間雄辯的較量,同時也是一場軍事科技的較量,在眼今這種冷兵器時代,哪一國擁有一整套先進的攻城武器、軍事設備、武裝兵器,便可輕易赢得戰争。
而擁有完備的守城科技,阻擋對方的侵略攻勢,也能赢下一場戰争。
而恰巧,邺國哪一樣都沒有,妥妥的落後要挨打的國家。
所以這一次五國前來,明話是說幾國切磋,搞一場友好的軍事演習,實則就是拿自己國家的科技與狠活來碾壓邺國,叫邺國威風掃地,顔面盡失去諸國前,舉手投降。
「可這與我何幹?
邺王不至于因為要搞軍事演習,心中沒底,将我這個将軍夫人叫過去坐鎮全軍吧?
」鄭曲尺說完自己都笑了。
蔚垚在得知六國将舉行軍事演習對決時,也是凝重異常。
邺王如果不傻,都不能答應這件事,可他卻答應了,他真不知道朝中那些文武大臣都是幹什麼吃的!
「夫人,你是不是忘了,你除了是将軍夫人之外,你還是邺國鄭青,那個霁春匠工會的翹楚?
」王澤邦提醒道。
「可這件事情隻是在小範圍内流傳,邺王怎麼知道……」
話到一半,鄭曲尺悟了。
哦,險些忘了他們營寨中還有邺王的卧底在,保不齊他們早就偷偷摸摸将她的情報遞送上去了。
不過這事她也沒專程保密,一來沒必要,二來也瞞不住。
鄭曲尺話音一轉,她道:「邺國的軍匠個個頂尖,邺王總不至于打上我的主意吧。
」
雖然長馴坡營寨的匠師軍在邺國工匠中實屬拔尖一撥,但盛京的軍匠卻是從别國高薪挖掘過來的頂級人才,其實力與建造水平自然更得「崇洋***」的邺王看重。
「這件事情暫時情況不明,但是假如我們将找到大世子的事一經上報,這一趟盛京之行,隻怕是無論如何都推脫不了了。
」蔚垚如實道。
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别說邺王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一句話就能輕易掌控他們的生死。
他如果下令要她去,她就不能抗旨不遵。
看來這一趟,是真的得去了。
鄭曲尺隻煩惱了一小會兒,就又重新振
作了起來,既然事情回絕不了,那她就隻能積極的應對。
想到不久之後,她将面見那個一直在别人口中描述的邺王,她得多探聽一些關于他的事情,将來好應對處理突發狀況。
「邺王除了有一個大世子,一個公主之外,還有别的孩子嗎?
」鄭曲尺問他們倆。
王澤邦道:「邺王與繼王後生有一幼子,眼下方六歲,不過小世子生來便體弱多病,溫室将養,鮮少見人。
」
還有一這麼小的孩子?
這大世子估計都二十好幾了吧,小兒子才滿六歲,這中間隔了十幾二十年都沒動靜啊。
是身體不行,還是年紀大了?
「那邺王多大年紀了?
」
「應該是滿天命之年了吧。
」
天命之年是多大?
她想想,古人好像是說二十加冠,三十而立,五十天命吧。
那邺王就是五十歲了,也不算多老。
「他身體如何?
」
身為忠心耿耿的朝臣,私底下是不能如此大膽議論王上的私隐,但他們忠心有限,所以讨論起來并無心理負擔。
「邺王已經有數年沒有下地走過路了。
」蔚垚的語氣談不上是嘲諷還是冷曬。
鄭曲尺驚訝:「他癱了?
」
見夫人誤會了,王澤邦接過話來,解釋道:「不是,是王上早年食欲過于旺盛,得了肥胖症,且年複一年加重,如今已經無法憑借自身力量站起行走了。
」
肥胖症?
他的百姓們一個個餓得是面黃肌瘦,他卻獨自一人胖得是豬圓玉潤……
完了,攤上這麼一個末代王上,邺國遲早要完了。
不過就他這種身體狀況,隻怕心腦血管疾病早找過來了,指不定受了個什麼刺激,人就嘎過去了,假如他沒了,那麼大世子很有可能就是邺國的新王……
鄭曲尺一下就将邺王抛之腦後,她關切地問道:「元星洲呢?
」
「大世子還廖軍醫的藥廬内,廖軍醫說大世子身上的傷勢并不重,隻是皮外傷,很快就會醒來。
」
「走,咱們一塊兒過去獻愛心。
」
「獻愛心?
」
鄭曲尺嚴肅地看着他們:「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扭轉他對我們的惡劣印象。
」
一提及這事,王澤邦跟蔚垚都無言以對。
這事還能怎麼扭轉得了?
他們早将人得罪得死死的了吧。
「如果他實在不肯諒解的話……那就叫廖軍醫将他藥傻吧。
」鄭曲尺半真半假道。
王澤邦跟蔚垚:「……」
——
既然不得不去一趟盛京「送貨」,那麼接下來鄭曲尺也該好好安排一下她離開之後的事情了。
她不久之前傳信給「四姓财閥」的事已經有着落了,他們紛紛表示願意出資助她渡過此次難關,不過「黑熊」貨運車他們搶先預訂,下一批的貨要供給他們賣。
當初簽的合約對于新開發的車子有明确說明,他們優先授權,但這裡有一個盲點,就是她才是首發方,他們屬于獨家代理方。
她這邊貨源充足就給他們代理,若不充足,自己就先賣。
這與她跟章淇楠之間的合約不同,他們倆之間既不牽扯到金錢方面,那他跟她就是一家,相當于她賣貨的直售門面,這自然不算對其它四家違約。
目前車坊正加緊趕工,很快就能出第一批現貨了。
第一批趕工完成之後,就要開始銷售了,這事自然是由章淇楠負責,關于定價、售賣方式以及精準售賣人群等考量,也由他去市場調研後再統一商議。
有了資金,
而第二批貨量加大,分别賣給四姓财閥,以供其打開國外市場。
既然要去盛京,她打算先挪一輛過來自用,一來為對外宣傳,二來也是為了路途方便,市面上的馬車載貨量不足,車身死沉死沉的,慢轱辘車速,耽誤行程。
晚些時候,蔚垚過來找她。
「夫人,是公輸家的弟子送來的信。
」
之前她找到公輸弟子叫他們幫她捎一個口訊給公輸即若,如今收到了那邊的回信。
她展開一看:「盛情相邀約,即若喜不自禁,然正值多事之秋,唯恐無法前往福縣,六***事演習對決在即,曲尺應當會受邺王所邀前往,屆時于盛京,即若定當如期赴約,不見、不散。
」
這信,是公輸即若親筆執回的,上面有他的印鑒,不容作假。
鄭曲尺喃聲道:「他也會去?
」
這信件鄭曲尺沒有瞞着蔚垚,如數讀出,他聽後腮幫子咬得梆硬,皮笑肉不笑道:「此番北淵國的使臣當中應當有他。
」
「五國滅邺之心,竟如此的堅決。
」她忽然感到背脊泛涼。
「是啊,下田興兵,意圖毀了邺國的糧食大縣,令根基動搖,我方雖然獲取了對方軍事布略圖,有了提防與警覺,然而若大軍壓境,一旦形成規模,防軍亦會潰敗如一盤散沙。
」
軍事方面的事情鄭曲尺隻能懂個一字半解,她攥緊信件:「六***事演習對決,邺國當真會有勝算?
」
「屬下并不清楚。
」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根本不敢将事情朝最壞的結果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