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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廬 第341章避難營地(二)

  這一套工序下來并不複雜,因為不需要注重外觀,更不必精細,用最樸素建造的方式就是最節省時間的。

  鄭曲尺拿錘子将組件敲緊實後,檢查了一下它的穩固性,一切沒問題後,就交待縣兵去取些幹柴過來,當着衆人面生起了火。

  火苗由小至大,豎直朝上,最後将圓鐵鍋底給一口“吞”下,果然沒有了潮濕的山風作祟,便可以輕松控制火候,三面環擋,即便下着雨也輕易飄不進來。

  災民們在三五成堆聚一起喝着稀粥,但見一個看起來身嬌肉貴的小少年,又是伐木又是圍着土竈一番比劃,心覺好奇,都禁不住偷偷觀注着。

  他能使喚得了縣兵?
見縣兵對她恭恭敬敬的模樣,想必家中必然有些地位吧。

  他那個挎包還挺誇張的,一會兒能掏出鋸子,一會兒能取出一排小刻刀,還有錘子、鑿子、木工刨……背着這麼重的工具,他還能輕松來回走動,這小身闆還真看不出啊。

  不過回想方才他一個人雙臂抱扛着兩根死沉的圓木回來,就知道人不可貌相。

  這會兒他又拿出工具在那割割鋸鋸,又削又磨,俨然進入了木匠狀态,看人幹活說實話他們還是第一次覺得挺有趣的,但他的确手腳靈活,一套工序如行雲流水,帶着某種熟稔成技藝的神秘與觀賞感,一時竟不自覺看入了迷。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用處理好的木頭組成兩塊排木,再用排木兩頭構件連接到一塊,然後敲打固定,最終搭建起來一個約半人高的三角棚。

  從無到有,這一個過程本身就有一種創造的治愈感。

  看到這,他們好像明白這個小少年在做什麼了。

  都禁不住好奇圍上前查看。

  以前他們見過的棚架,都是四根木頭架起來的那種,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尖尖的頂,它不需要骨架與支撐柱,靠的就是受力平衡,他們雖然不懂原理,隻覺得新奇。

  “這位小公子,這是個什麼啊?

  有人不懂就問。

  鄭曲尺感覺自己也就是随便做了一個木頭手工,不費事,但頂用:“隻是給大夥簡單做了一個遮雨擋風的罩棚,山上風大,咱們這裡又沒有避擋物,火一小,很容易被吹滅了,還有陰雨天下也容易被澆熄,但有了它,你們瞧,這不是完全沒影響了?

  鄭曲尺站起身來,讓他們瞧一瞧。

  “還真是啊。

  “之前燒火老是一吹就滅了,煮一頓吃食當真愁死人了,現在倒好了,不必時時顧火。
”燒飯的人歡喜道。

  “小兄弟,你真是個大好人啊,咱們終于不用再吃那冷掉的粥了。

  “什麼小兄弟,人家是小公子,不過小公子你這手藝真不錯啊,主要是動作太快了吧,咱們村的木匠要弄個東西太費勁了,不是這弄不好,就是那得重修一修,費勁,你倒是一下就給弄好了。

  見他們面對着苦厄,卻仍能因為一件小事便能被哄得高興起來,鄭曲尺由衷的希望他們的生活也能時常遇到小幸福,笑口常開。

  “熟能生巧,這不是多大個難事,一般木匠也都會,你們瞧着是不是幾下功夫就弄好了?
對了,咱們這有木匠嗎?

  工具的誕生就是為了讓人類的生活過得更好、更輕松,隻是有些人空有技術但眼裡沒活,但有些人眼中卻處處都是活。

  這些被救助下來的難民隻會越聚越多,但家園的恢複卻是一個漫長的工程,吃食是一個問題,安頓更是一個問題,要讓他們在這期間生活得更加舒服一些,必然是需要做一些基礎建設才是。

  她這一問,有不少人一臉茫然,然後左顧右盼,但也有人響應:“我是。

  “我也是。

  “我不是木匠,但我跟木匠學過一年手藝,也會些。

  鄭曲尺點了一下人數,目前籠統估計災民中也就有七、八木匠吧,不大多,但應該也足夠了。

  “是這樣,我知道大家都在等朝廷的救援與幫助,但是所有外來的支助都是有限度的,他們能解決你們最難的一部分,但咱們要活好、活得有滋有味,卻還得靠咱們自己動手,你們認可嗎?

  說到這,她有意停下來,看看他們的反應,果然,人隻要心中存在活下去的希望,都樂意被推着朝前一步來改善自己的困境,他們臉上此刻都帶着一種迫切等待下文的神色。

  于是鄭曲尺又繼續道:“縣令是個好官,在災難發生之際,親自帶着兵卒築堤,第一時間為大家尋求了這麼一處臨時的安全庇所,可這段時日他要面臨的事務繁重,比如尋找被沖散的災民,清點失蹤人口,救助受困群衆等等,對你們或許是有所忽略,但咱們自己有手有腳,也可以進行一定勞作與建設的,對吧?

  她的一番話,如同陽光穿過陰霾的天空,一束束亮光灑落大地,讓他們沉悶昏暗的心情一下有了不一樣的感受,就如同豁然開朗了似的。

  他們站起來,目光煥彩:“沒錯,我們也能做事!

  “對對,咱們也不是吃白飯的,有什麼事情我們也都可以幫着一起幹的。

  “千縣令的确是個好官啊,咱們現在吃的都是他自掏腰包從地方倉買來的,他這兩天奔波勞累為咱們蒼陵縣的百姓,我們隻能在這裡坐着幹等消息,也覺得很難受,不如幹點活來得有勁。

  都是些勤快的勞動人民,他們自然不習慣幹耗着。

  “其它事情先不忙,首先我覺得我們該做的事情就是先将自己住的地方打造出來,近來陰雨潮濕,若無瓦遮頭,席地而眠,時間長了必然會生病,所以我們得為自己去建造房屋,該有的居住條件還是得有,比如夥房、入廁的排溝、蓄水池、排水溝等……”

  鄭曲尺記得災後容易滋生瘟疫,人聚集一多,這也與生活條件差、不講究個人衛生有一定關系,她得保證他們生活上的秩序,打造幹淨舒适的居所環境。

  這一聽就不是他們這些種田的農夫能幹得來的活:“可、可我們不會這些啊。

  “對啊,若叫我們幫忙搬搬擡擡,出些力氣活倒行,其它事就算我們想幫忙,也隻能看着幹着急。

  鄭曲尺當然知道他們不會,她安撫道:“不會不要緊,我自會安排懂這些的人來做,但你們更加重要,勞動力才是第一生産力,你們每一個人都是有用的,但不用急,今晚你們且好生休息,明日我會安排人過來處理這些事情,我相信隻要我們萬衆一心,哪怕面對再巨大的災厄,也打不倒我們。

  一番心靈雞湯下去,她重新點燃了他們眼前的光亮,也讓他們看到了前方的“路”。

  她知道災民們剛面臨一場驚懼的事情,心情還沒有平複,多半接下來會陷入愁郁茫然的情緒當中,但隻要給他們安排些事情做,讓他們感覺到被需要、前方還有路,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振作起來的。

  況且如今救援部隊人力嚴重不足,正好可以一舉兩得。

  “這位小公子,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呢。
”一個老白老漢客氣詢問道。

  鄭曲尺微笑道:“我姓鄭,是這一次朝廷派來治水的官員,你們放心,赈災糧正在來的路上,估摸明、後天就到,哪能天天喝稀粥啊,太醫署派來百名醫師、醫徒前來災區診治,傷患們不用擔心,且你們的勞作亦會有相應的報酬,不會讓你們白幹活的。

  在場的災民聞言,眼睛都瞠圓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小小年紀就當了大官而吃驚,還是因為她話中接而連三的驚喜而吃驚。

  “這、這一次怎麼這般迅速?

  “還派了什麼太醫署的什麼醫師,聽起來好像是給王室或達官貴人看病的吧,怎麼會來給咱們這些平民醫治?

  “幹活還給報酬,天啊,這、這也太好了吧。

  底下的人都炸開了鍋,若說之前鄭曲尺是點燃了他們重新開始的希望之光,那現在她等同給了他們一股更加積極向上的精神力量。

  國家都在這麼努力地救助他們,扶持他們,他們又有什麼理由不振作起來呢?

  ——

  一路上愁着該怎麼跟元星洲打報告增加赈災額外人工預算的鄭曲尺,萎了。

  這事她是自作主張了,若是戶部那邊哭窮不肯批允,那她也就隻能學千縣令一樣自掏腰包給解決了。

  有句話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對吧,希望收到她要錢款的這封信時,章淇楠能夠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并爽快迅速的打錢過來。

  回到臨時棚戶區,鄭曲尺迎頭便看到梁天着急的趕過來:“鄭大人,你去哪裡了啊,我們找你半天。

  “去前邊逛了逛,怎麼了?

  前邊?

  那裡不是安置災民的一片區域嗎?
鄭大人去那裡做什麼?
梁天不解,但也沒有追問:“是蒼陵縣令在找你。

  “有說什麼事嗎?

  “好像是說打聽到有一批村民被洪水沖到山坡上,如今人被困在山坳裡拼命呼救,外面有人聽見了就趕緊回來報訊,但現在救人太危險了,還在漲水期間呢,所以擔心洪水,又擔心滑坡,縣令一心想救人,但吳校尉卻不同意拿士兵的命去冒險……”

  看樣子這事發生了有些時辰了吧。

  “所以,這個時候就想起還有我這麼一個閑人在了?

  發生這麼大一件事情都沒通知她,還是争執不下時才想起還有她這麼一個人存在,看起來她的存在感不僅低,甚至是無。

  也是,在他們看來通知她能有什麼用呢?

  “可不是嘛,他們好像默認跟我們相安無事,他們做他們的事,我們做我們的事。
”梁天也跟着不爽。

  他們邊說邊走,已經已經來到了雨棚底下,隻見一張桌子前站着兩個人,其餘人員則在棚頂外邊站守,聽着争吵的聲浪還不小,你來我往,好不激烈。

  “……百姓的事情無小事,受困十幾人,有老有小,若再耽擱下去,萬一他們所在的山坡滑石那就糟了啊。

  “如今天色已暗,連路都看不清楚,你讓我的兵去冒險,絕無可能!

  “下官說了,我們有輿圖,而且還有腳力好的縣兵在前帶路,有危險也是我們在前,吳校尉如此膽小怕死,朝廷派來救援救得個#¥%!

  後面估計不是什麼好話,像是某一地方的罵人方言,鄭曲尺沒聽懂内容,卻聽懂語氣了。

  她邁步上前,又聽到吳校尉也惱了:“蒼陵地勢向來險峻,夜路難行,更何況山路,有人帶路又如何,你們能保證沒有意外嗎?
不過耽誤一夜罷了,明早出發不可以嗎?

  “淌若明早水勢蔓延,連前往山道的路都全部淹了,咱們怎麼去救人?

  鄭曲尺人都站在他們面前了,可他們倆還在那鬥雞眼似的瞪着彼此,她隻能擡起手:“兩位大人,吵完了嗎?
容我打岔一句,這輿圖上扭扭曲曲遊走的線,是代表河水還是山路?

  桌子上擺放着一張蒼陵縣分布圖,上面有曲線、直線、平行線、三角形、圓形還有波浪線,大的小的看起來雜亂中帶着有序,簡單中帶着複雜,總之……沒标注圖形所代表的名稱,她隻能靠猜與蒙。

  鄭曲尺真的對邺國的地圖無語了,之前宮廷裡畫的還可以稱之為抽象,想不到鄉野的地圖那就是群魔亂舞,那一套标準的認圖知識,她還沒學懂,這邊又得開辟新的學識了。

  正争吵得面紅耳赤的千縣令與吳校尉猛地看向她:“……”連輿圖都看不懂,你還當個錘子的大匠卿!

  喂喂,别以為髒話沒罵出聲她就聽不到!

  不知道什麼叫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嗎?

  “不是你們叫本官過來的嗎?
行行,那本官走,不打擾你們倆吵架了哈。

  說着,鄭曲尺打算轉身走,但卻被兩人齊齊喊住:“等等。

  “又怎麼了?

  千縣令先聲奪人:“鄭大人,你來評評理,吳校尉……”

  不想再聽他重複一遍浪費時間,鄭曲尺直接道:“千縣令,你們方才争吵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覺得吧……都有理。

  千縣令瞪大了雙眼:“你……你怎麼跟吳校尉一樣貪生怕死啊?
人人都跟你們一樣顧及這顧及那,那被困死的百姓怎麼辦?

  鄭曲尺不緊不慢,像個老學究似的:“别急别急,我也沒說不救啊,但救人不等同于往裡搭人啊,不如,你先給我說說這是個什麼先?

  千縣令嘴角一抽,最後沒好氣道:“這是代表着水。

  水啊。

  她略微沉吟片刻,提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既然山路危險,山道易淹、又怕滑坡,那不如咱們就直接走條水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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