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335章邺國女官(二)
不是,好端端的詢問談話,怎麼一下就變成他跪在地上,跟她談起元星洲肅清朝堂腐敗、叛國餘孽的問題了?
鄭曲尺趕忙伸手将人給扶起來,論資曆,人老前輩了,論年齡,他也大她一輪,她可不敢受他這一謝。
“不至于,不至于,冉大人趕緊起身吧。
不過你不是世子殿下的人嗎,你怎麼看起來……很怕他?
”
雖然元星洲某些時候的确喜怒無常,性情古怪别扭,但若沒犯事,他也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吧?
冉榮庭聞言,左右看了一眼,壓低嗓音道:“鄭大人,說句老實話,下官都不敢與世子殿下對視,每次單獨談話,他一旦語氣稍重一些,下官都會緊張得打哆嗦。
”
不殺人就不怕了嗎?
不,朝堂上有一種怕,叫作君威難測。
“嗯,有時候……我也有點怕他。
”鄭曲尺感同身受道。
比如他莫名其妙發癫,一臉她膽敢逃跑他就關她小黑屋的時候,完全不講道理,跟聽不懂人話似的。
“不,鄭大人千萬不要怕世子殿下,你若都怕他了,往後誰來阻止世子殿下發……發怒啊?
”他急聲道。
冉大人,你那個“發”,很可疑的停頓了一下哦,來盲猜一波,你是不是原本想說的是“發瘋”?
鄭曲尺怨念地盯着他:“……”這麼吓人的玩意兒,他們竟然想哄騙她給他們當保護傘?
上次的事情來一次就算了,再來一次,她也遭不住,沒見她威逼利誘,裝瘋賣傻,以退為進,圍魏救趙三十六計都給用上了,才換來這麼一次死緩的機會嗎?
事後還被記恨,避而不見,還得給他跟他未來王後修寝殿賠罪,這還不夠,他還将她推到風口浪尖當女官,這事才堪堪揭了過去,他們以為她容易嗎?
“我覺得,你們隻要不犯事,基本上世子是不會大動幹戈的。
”她委婉的推脫道。
主要不是靠救場,而是靠你們自己安份守紀,别老撞到他的槍口上,她能起個多大的作用,頂多“潤滑”一下。
“當然,我與好友早就不滿邺後幹政,犯下一樁樁可恥的辱國事件,我們全都支持世子上位,絕不會背叛世子,我們往後定會為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冉榮庭字字如鑿,如同起誓一般鄭重。
鄭曲尺見他小眼神感情豐沛,一直朝她這兒瞟,看起來像是在陰晦表達着些什麼訊息。
叮——兩人眼神交彙,鄭曲尺懂了。
“哦哦,冉大人你放心,你的一番忠心,有時間我一定會跟世子殿下提上一嘴的,讓殿下知曉。
”
鄭曲尺這一次也算承了戶部尚書一個人情,他不過就是一個個的“心願”,想叫世子殿下多看重他一些,她既然有這條件可以谏言幾句,權當還人情了。
冉榮庭聽到她這樣說,那自然是臉上樂開了花,但嘴上卻得虛僞幾句:“我不是這意思,哎,罷了,那便謝謝鄭大人了,鄭大人你這頭還得忙,那下官便不打擾了,先行告辭回宮複命。
”
“勞煩冉大人特地跑這一趟,曲尺送送大人吧。
”
“不必不必,鄭大人你忙你忙,下官自己走就行了。
”
在一番人情來往的客套之下,鄭曲尺送走了冉榮庭,她回頭見靈堂已經沒什麼賓客前來祭拜了,便暫時将靈堂交托給常家管,她自己則回房收拾一番,褪下喪服穿上一身常服,叫上付榮就從後門偷溜出去了。
她此時并不知道在上将軍府的大門前,桑大哥正一瘸一拐,滿頭是汗的趕過來。
他想進去,可門房卻不讓,因為他沒有“訃告”,更與上将軍府沒有任何關系,自然是被攔阻于前門。
“桑大哥,你腿腳不便,跑過來這裡做什麼?
”柳風眠追上來問道。
一見柳風眠來了,桑大哥緊了緊拳頭:“我隻是随便逛逛……”
柳風眠嘴角一抽。
随便逛逛?
他當自己瞎啊,誰随便逛逛會逛到上将軍府門前啊?
柳風眠假意不知情,好奇詢問道:“桑大哥是認識上将軍府的誰嗎?
來尋親?
”
桑大哥聞言,卻眼神閃爍,含糊其詞:“不,沒有……”
盯着上将軍府的匾額,桑大哥心中卻想着,不可能的,尺子怎麼會是上将軍夫人呢?
一定是他聽錯了,柳府下人們議論的那個“鄭曲尺”肯定隻是同音字,并非同字,更不可能會是他們家的尺子。
尺子說過,“柳風眠”不在,隻是受上級委托去外地辦事了,這事柳家的人也已佐證,他隻是一個小小的謀士,眼瞎又柔弱,怎麼可能會是那個人人談之色變的“活閻羅”宇文晟呢?
他們家尺子哪會這麼命苦,不可能的。
桑大哥不斷說服自己相信,但事實上也很容易相信,畢竟“柳風眠”是尺子在福縣送親隊伍中給自己找的一個贅婿,堂堂一國上将軍要娶妻,多的是公主貴女求嫁,他怎麼會纡尊降貴去娶一個貌不驚人的匠人之女呢?
這不合常理,更不合規矩。
意識到自己剛才估計是聽岔了,還自己吓了自己一身冷汗,桑大哥一臉歉意地轉過身,對柳風眠道:“不好意思,讓柳公子擔心,還特地出來尋我。
”
柳風眠幹笑一聲,心道,擔心是真,但不僅是擔心他走丢或出什麼意外,而是擔心被他看到鄭曲尺從上将軍府走出來,那這事就麻煩大了。
鄭曲尺說過會找時機跟桑大哥坦白一切,可她每天不是這事忙就那事忙,好不容易得閑,還得給自己“便宜夫君”辦喪禮,是以才耽擱至今。
但這事估計也瞞不了多久了,隻是她自己跟家人好好解釋與家人自己發現,卻是兩個概念了,指不定會落下一個什麼很深的芥蒂。
再者,這種時候桑大哥若發現鄭曲尺就是盛京最近人人傳頌的上将軍夫人,雖然在外人眼中她名聲極好,但在家人眼裡從來不會看那些外在榮耀加身,隻會心疼她年紀輕輕便沒了丈夫,還卷入時下複雜的朝廷紛争,估計他才叫那個擔心吧。
“哪裡話,桑大哥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既然沒事咱們就回去吧,這上将軍府畢竟是朝中重臣之府邸,把守森嚴,倘若鬧出什麼大動靜,隻怕不好收場。
”
“好、好,是我魯莽了。
”
柳風眠見桑大哥前後神色有所轉變,好像突然之間想通了什麼,焦急慌亂的情緒也穩定了下來,雖不明他在想什麼,但隻要他肯放棄跟他回柳府就好。
“不知道幺妹這幾天怎麼樣了?
”
柳風眠這幾天也在府外忙碌着各種瑣碎之事,若非府上有人焦急禀報桑大哥神色有異,沖出柳府,他也不會在百忙之中過來這一趟。
兩人離開了上将軍府,回去的路上邊走邊閑聊着。
“嗯,好多了,别說柳公子找來的藥當真是有用,真是多謝了。
”桑大哥提及桑幺妹,緊蹙的眉頭這才松緩開來,他道:“這尺子啊若是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
”
因為怕解釋起來麻煩,鄭曲尺直接就讓柳柴嵇回去跟柳風眠說,讓他認下這事。
“當然,弟妹最心疼這個妹妹了……”
柳風眠其實跟桑大哥聊天時,也有幾分心不在焉,其實比起桑大哥,他還更害怕今日見到鄭曲尺。
話說上将軍府的喪事,他本該也去裝裝樣子的,可惜他着實害怕見到鄭曲尺,所以懷疑就懷疑吧,反正這趟渾水,誰愛趟誰去,沒見那兩個狡猾的家夥心虛得都不露面了嗎?
哼,他也不去,隻是可憐付榮被逮個正着,也不知道鄭曲尺會怎麼對他嚴刑逼供,吐露實情。
——
鄭曲尺并沒有對付榮嚴刑逼供,而是逮着人來到一條繁榮的大街上:“藍月、武亮、四喜、空吏。
”
四人悄然無息出現在她的身後。
“主上,有何吩咐?
”
見到這四人,付榮微微瞠大了眼睛,心跳如擂,手心都冒汗了。
夫人叫這四位出來幹什麼?
!
“将我身後跟蹤的、窺探的與可疑的人全部阻擋下。
”
“是。
”
他們四人隻有八條腿、八雙手,當然不可能保證能夠攔截下所有暗中之人,可他們手上也是有人的,之前上将軍夫人說不必管這些人,因為就算清除了這一批,别人還是會派出另一批,與其源源不斷,幹脆留“熟”算了。
但現在情況有變,既然将軍夫人下達了命令“清除”,那他們自然是要辦得幹幹淨淨。
這并不難,早就在這段時間内摸清楚了對方的方位跟人數,他們完全可以一網打盡。
将眼線的事情交給他們四個人處理之後,鄭曲尺就抓着付榮混入嘈雜熱鬧的人群,迷惑住所有對她監視的視線之後,又找個機會,拽着他進入一條暗巷子裡。
付榮從昨天開始,人就始終處于緊張狀态,如今神經更是達到了空前的緊繃:“夫、夫人,你搞這麼大陣仗,究竟想做什麼?
”
鄭曲尺一句廢話都沒有,将人堵在牆壁上:“給我易容!
”
鄭曲尺見他傻怔住,逼近他的臉:“更确切一點來說,是将我易容成你的模樣!
”
“這、這不好吧,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麼啊?
”
鄭曲尺直接冷笑一聲:“我能有什麼壞心思,不過就是想通過另一個人眼睛看看你們究竟在搞什麼鬼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