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304章以我為始
“不要害怕,一定不會出錯的!
”
他們給自己鼓勁打氣,轉過身後他們當即改變站位,參差不齊,錯落開來,以防情急之時産生碰撞。
看着巨鹿軍的方向,心中想着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一個個都緊張得直咽口水。
他們耳邊仿佛還能聽見臨行前,鄭曲尺嚴肅的叮囑:“一定要牢牢盯着對方的行動,不要眨眼,一旦确定他們發射就立即轉身跳下!
”
眺望着遠處矗立冒頭的三弓床弩,底下的人是瞧不見了,幾百米開外,所有一切都隻是模糊大概的輪廓,他們自然也是瞧不見絞軸斧砍那一刻的細節動作。
但他們可以看清巨鹿軍那邊一面面風中招展的藍染麒麟旗,為了調動與統一發射,光憑大喊的聲音是無法準确傳達到所有人耳中,于是便由誕生了旗手在前進行指揮。
三百張床弩,配置了六十面麒麟旗,一旦揮旗豎落,則代表着指令發射。
當面旗被揮落之時,則表示箭在弦上,哪怕中途喊停,也無濟于事,不得不發了。
僞邺軍一衆,好不容易從坑裡活着被拉了上來,逃過一場死劫,但如今卻再次面臨如此驚險之地,令人苦笑不得的是,他們這次想活命,卻得自己找坑來跳。
内心一番調侃調劑過後,他們并沒有放松多少,依舊緊張得嗓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透不過氣起來。
開玩笑,這可是面臨着他們的生死存亡,要想說不緊張就不緊張,怎麼可能?
此時他們已經無暇去分辨鄭曲尺教他們的保命法子是不是假的,管不管用了,腦中隻如釘般牢記着一件事情——
五個數内,跳——
他們的身軀繃直亦像那拉滿了弓的弦一樣,蓄勢待發。
巨鹿軍一聲:射——
藍旗冷冽飒然揮下,這一幕如同慢景不斷播放,一幀幀在眼中翻動,數百隻弩箭形彙成一片黑潮陰影,如凝重的鉛雲将要落下萬鈞雷霆。
那槍杆粗大的弩箭,自遠處飛射而來,破空的氣嘯聲音又細又尖,叫人耳膜如堵,心髒如被一隻手攥緊了般生疼。
呼……
呼……
斷斷續續的呼吸,淩亂而急促,此時,不少人手指都不聽使喚了,不停的抖動着,瞳孔放大的是内心的恐懼。
“跳——”
旁人一把扯拽的驚怒力道,瞬間驚醒了他們,一個動作如同被反複訓練了上千萬遍,他們腦子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來,身體已經機械般幹脆利索朝後一躍,猛地下沉——
巨鹿軍這邊剛發射了一撥弩箭之後,在箭落地之前,他們都眺望着遠處的局勢,然而在某一個瞬間,赫然發現邺軍竟全體不見了,這導緻數百隻弩箭盡數直插入地面,造成了數百個大小不一的坑洞。
從他們的角度來看,那些邺軍就似憑空消失了一般,此情此景當真是詭異又驚悚。
這……這怎麼可能呢?
!
可怎麼又不可能呢?
人是實實在在不見了,除了在地面上留下的一堆雜亂不堪泥腳印,剩下的便是沒入地面一大截的弩槍了。
難不成邺軍還能上天入地不成,要不然怎麼會突然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失了蹤迹?
就在巨鹿軍這邊怔神驚疑之際,唯有佘寇身為統帥,遇事不能光急躁慌亂,他一掌狠狠拍在弩機的木頭上,雙目蓄滿沉沉的驚濤與凝思。
他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跷,盯着邺營前那一片起伏不定的草地,他忽然生出了一個想法,并且他猜測十有八九對方便是用了這個掩人耳目的法子。
“一定是這樣!
”
佘寇呼吸一沉,心中起了疑,便拟定了新的主意。
事不宜遲,佘寇将三弓床弩擱置在原處,便叫上三千巨鹿士兵一同随他沖過去查探一番。
絕對是這樣,不然就說不通了!
佘寇此時心頭火急火燎,迫不及待想要确認真相,他渾身亦如同冒火一般,腳步疾沖而上。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着邺軍消失的那一片位置,當彼此距離越拉越近之時,他們終于如願看到前方有一條被挖掘出來的淺溝……
如同心底的預料變成了真相,佘寇的表情一下變得十分得意又傲慢起來。
他忽地仰頭哈哈哈暢快大笑了起來,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先前便聽說邺軍在邺營前挖了一條無用的溝壕,又淺又窄,叫人見了便發笑的敷衍與寒酸,可沒成想這會兒這條溝倒是派上用場,被她拿來藏人用了。
然而這種技倆,不過就是賣弄一下,難道她以為隻要他們像縮頭烏龜一般藏了起來,便能夠解決問題了嗎?
他可不像沐金那膽子,會被她這些小把戲給吓唬住了。
“你們不是喜歡跳溝嗎?
好啊,這下還省得老子去處理你們這些邺軍的屍體了,幹脆你們就死在裡面再就地埋了,這也算是你們邺軍費心費力挖了它,再物盡其用了,哈哈哈……”
佘寇此時放心大膽的往前沖,一邊指揮着軍隊圍住溝壕,不叫底下的邺軍有機會爬出來,他要讓這些被自己坑死的邺軍,再也上不來了。
巨鹿軍手上有長戟、鐵槍,亦有長刀,再加上這溝壕挖深不過四、五尺,邺軍想上來還得借勢,費點功夫。
然而他們從上面灑些土,叫他們看不清後,再朝下刺,卻毫不費功夫。
就在巨鹿軍一衆心底狂喜,以為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事,打算一擁而上之時,卻不知一支渾身濕漉漉的隊伍借着茂盛的水草,正從西北與東南方向偷摸欺近巨鹿軍的後方。
眼見時機差不多時,也在巨鹿軍最為放松、沒有任何防備之時,隻見數百支長槍飛射而出。
巨鹿軍瞬間倒下不少人,其它人聽到動靜,愕然回頭,卻又是一支标槍迎面飛來,直中他們腹部連連後退。
“有……有敵襲!
”
與巨鹿軍的三弓床弩不同,前者需要大量人力、時間來絞軸、瞄準、發射,而鄭曲尺的槍隊,卻隻需一人一槍。
投射完一批,下一批接踵而來。
佘寇猛然轉頭,餘光掃到後方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倒下,他眼睛因為不可思議而瞪大,幾乎眦裂,朝前一看,隻見數百名握槍的士兵正朝這邊投擲。
此時佘寇隻覺渾身發寒,一股顫悚感霎時間席卷了全身,眼前的景物都開始扭曲變形了。
——
這一頭,沐金正帶着他的部隊進入了邺營,沒有防守,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但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邺營的兵力全都被派至前線對抗巨鹿軍了。
他皺眉快速在周圍環境中掃視一圈,不見任何異樣:“你們領幾隊人,去這四周圍搜查一遍。
”
“是。
”
上千南陳軍便分散成幾撥人,而沐金也領了一隊行走在邺營中搭建的帳篷間,他忽然聽到了一些動靜從中傳來。
沐金神色一緊,當即警惕起來,放輕腳步,并招手讓南陳軍們跟在他的身後,慢慢走了過去。
走到其中一個營帳前,他指使一位士兵上前掀開帷簾。
這一掀,并沒有遭遇到什麼埋伏,相反裡面還有一件驚喜的事情等着他。
他看見在營帳内,竟有一批南陳軍與宏勝軍被綁住了手腳關在一起,他們嘴裡還塞着布巾,見來人了便“唔唔唔”的求救着。
沐金先是一怔,在看清楚是他們被邺軍俘虜的南陳軍之後,臉上一喜。
他軍竟然還有活口在!
“去,快去給他們解綁!
”沐金激動道。
然而剛發号施令後,頭腦發熱的沐金又馬上冷靜了下來,及時喊住:“等一下!
”
而被綁住的“南陳國”與“宏勝軍”一僵:“……”
不會吧,這麼快就被他發現端倪了?
……不能吧?
沐金握住腰間的刀走上前,随手扯掉了一個人口中的布條,壓下身軀問道:“你是哪一隊的部下?
”
沐金身為南陳軍的統帥,麾下的士兵不知幾許,他自然不可能每一個都認識,但是他的軍隊編制與部隊将領他卻知道,隻要一查問,便能夠辨别出這些“南陳軍”的真僞。
也不怪沐金多想,突然在邺營的帳篷内發現了自己的人與宏勝軍被綁在一塊兒,且看他們好似精神面貌都還算不錯,這讓他一時無端生了狐疑。
那個被問的“南陳軍”懵了。
哪一隊?
哪人的部下?
他、他哪知道啊。
另一個“南陳軍”口中布巾松了,他連忙吐掉搶先回道:“你被邺軍吓傻了不成?
回将軍,咱們是百夫長周北強的部下啊。
”
那個士兵愣了一下便迅速反應過來,連忙點頭道:“對對,咱們是百夫長周北強的部下。
”
沐金眼中的銳利仍舊沒有消退:“周北強?
”
“是啊,将軍沒印象嗎?
咱們的百夫長就是那個長得又黑又高的,臉上還有一顆大黑痣。
”搶話的“南陳軍”繼續說着。
他描述長官的樣子,如此寫實精準,倒不像是說假。
況且,沐金自然知道周北強,他不過是想裝不認得,詐一詐他們罷了。
沒錯,周北強就是長這個樣子。
看來這的确是他南陳國的士兵。
沐金眼中的警惕這才消除了。
“放了他們!
”
“将軍,那宏勝軍呢?
”
這裡面還摻雜了不少宏勝軍,沐金盯着他們,問道:“你們為何在此處,你們的統帥呢?
”
“宏勝軍”遲疑道:“我們一直被關在這裡,并不清楚其它事情……”
在沐金思索着該怎麼處置這些宏勝軍時,卻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噪雜驚呼聲,意識到出狀況了,他當即帶着人便跑了出去。
而被解綁救了的“南陳軍”等他們一走,便放松了神色。
“你傻啊,方才差點露餡了!
”
“我、我突然被問到,哪反應得過來啊。
”
“鄭副官不是叫我們記住一些南陳軍與宏勝軍将領的名字嗎?
以防被拆穿,你倒是一個字都沒記下啊。
”
“好了,别教訓他了,我們也趕緊出去吧,人已經被引了過去,咱們要保證南陳軍都到達設伏的位置。
”
沐金帶領着人來到白鹭湖的淺灘邊,卻見大批南陳軍聚集在前面,他當即也上前一探究竟。
“怎麼了?
”
“将軍,他們人都在這裡——”
沐金一過去,便見眼前有一個巨大的陷坑,裡面橫七豎八躺着不少南陳軍與宏勝軍,他甚至看到了沈堂中,他膚色灰黯,額心插着一支短箭,分明已經死了。
沐金一怔。
“将軍,底下好像還有活人!
”南陳軍驚呼。
沐金一看,的确有些人在動,便吩咐道:“派些人下去看看情況。
”
“是。
”
南陳軍找來攀爬的繩繩,固定好後,便順着坡滑了下去。
由于人數衆多,他們也下上百人去查探。
上前摸了摸,拍了拍,果然活着的人不少,還有一些身上沒傷,卻是暈迷不醒。
然而有些南陳軍卻在心底犯嘀咕,怎麼都活着,卻暈迷不醒呢?
而且翻找了這麼多人,卻一張熟面孔都沒找到,這事莫名透着古怪……
“怎麼樣?
底下有多少人還活着?
”佘寇在上面問道。
“回将軍,目前還不清楚,人數太多了。
”
眼見下方幾十人不便,于是佘寇又派了二百人下去,在坑内翻查南陳軍,看看還剩下多少活口。
從帳篷内放出的“南陳軍”适時出來刷存在感。
“将軍,小的有緊要之事要禀報。
”
沐金轉過頭,見是方才機靈答話之人,正巧他亦有話要問他們,便讓旁人讓開,道:“你過來。
”
一靠近,那人便道:“将軍,那鄭曲尺有陰謀!
”
“什麼陰謀?
”
“鄭曲尺她……”他猛地擡頭,沖向沐金,本就隻有幾步的距離,驟然間拉近,便伸手要将其推下去。
然而沐金身為國中老将,自然不可能對陌生人的接近不起防備,是以他反應及時,伸手纏去,将其手臂一扭。
然而不等他有其它舉動,隻覺腳下一滑,整個人朝後仰去,連帶着那個突然攻擊他的“南陳軍”,還有邊上其它南陳軍一并跌摔入坑内。
倒下前,他看到了被他解救的“南陳軍”與“宏勝軍”,這百來号人,竟從地面上扯出一張網來。
而他與南陳軍方才正巧就踩在這上面,是以被他們這樣朝前一抽扯,身形自然就會不穩朝後墜落。
不僅如此,他還看到從其它帳篷内,帳簾被“啪嗒”一下掀開,魚貫而出更多的“南陳軍”與“宏勝軍”。
底下巨坑内也事态突變,原本暈迷的“宏勝軍”與“南陳軍”眼睛豁然一睜,一翻而起……
見此情景,沐金哪還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隻覺胸口氣血翻湧,砸落地面時一口血噴濺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