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來分鐘以後,燕宗的私人律師打開門走了出來。
他跟燕宗是幾十年的客戶關系,也是倫敦這方面很有名望的老律師,嘴巴很嚴,燕宗在病房說了什麼,也沒人不識相的上去問。
律師離開以後,醫生和護士重新走了進去。
傅庭淵他們也走了進去。
心髒病末期,很是痛苦,心髒供血不足,燕宗靠在病床上,一張臉都是鐵青的。
他看起來很虛弱,也很脆弱,一年多的病床在卧,讓他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聽到腳步聲,他緩緩睜開了眼,渾濁的眼睛,最先定在的,還是他最疼愛的三兒子臉上。
這三年來,父子關系異常不好,傅庭淵幾乎也沒有過來看過他,每一次見面,幾乎都是吵架。
傅庭淵知道燕宗這個人,恐怕是并不怎麼在乎他恨他的,他一輩子剛愎自用慣了,看到他變成他想象中的樣子,恐怕還會高興。
他真的是一個很不負責任的父親。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面對他的消逝,他依舊難以接受。
燕宗看着他,良久,他輕咳了一聲,有些吃力的開口道:“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我還以為等我死了你都打死不來見我一面。
”
他語氣裡些許責怪,但是言語裡還是有着止不住的高興。
傅庭淵走過去,坐在了他的床邊,看着燕宗垂落在床上紮着針頭的手。
那手背滿是針孔,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
“我肯來見你不代表我原諒你。
”他冷淡的道,“你明天好起來,我就可以走了。
”
燕宗聞言,靠在床頭上笑了一下:“那恐怕不盡如你的意了……”他擺了一下手,道,“爸老了,人都有這一遭,倒也沒什麼。
就是沒抱到你的孫子,有點遺憾……”
傅庭淵動了動唇,想說你就算再活個二十年恐怕也抱不到,但是忍了忍,還是沒再說下去。
燕宗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臉,他目光裡含着欣喜,似乎也很欣慰,此刻就像是普通的老人一樣,躺在床上充滿欣賞的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孩子長大成人,出落得格外優秀,那種慈父的心态。
傅庭淵擡起手,按住了他的手,低低的喊了一聲:“爸。
”
他一時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的心情。
面對最親的人的逝去,終究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過了一會兒,管家走了進來,對着燕宗輕聲道:“傅夫人來了。
”
燕宗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向站在門口冷着臉有些别扭的女人,比起他來說,她還很年輕,站在那裡,好像是兩代人。
他這輩子做的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将這個心裡裝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細心收藏,嬌生慣養。
然後讓她給他生了最優秀的兒子。
傅庭淵從床邊站了起來,走過去對着傅晴天道:“你去陪陪他。
”
傅晴天抿了抿唇,扶着門沿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他老得那麼厲害,已經不複她記憶裡那個強橫獨斷的影子。
那個人擡起頭略有些激動的看着她,傅晴天微微皺眉低下頭來,她不怎麼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