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越城中的方宅,方世磊正在方三夫人的院子裡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了。
“母親,兒子求求您了,您就留下秀兒了。
”方世磊纏著方三夫人一會兒奉茶,一會兒捶背,殷勤得不得了。
前晚,方三夫人氣衝衝地帶著方世磊回了方宅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是要送走秀兒和小蓮,隻給秀兒母女三天的時間收拾行李。
這三天轉眼就過去了大半,明日秀兒就要走了,秀兒自然是不甘心,昨晚帶著女兒小蓮跑到方世磊那裡,好一陣耳鬢廝磨,終於勸得方世磊來找方三夫人為她說情。
這方宅之中發生的事如何瞞得過方三夫人的耳目。
她懶洋洋地飲了一口兒子奉的茶,冷冷道:“磊哥兒,娘可是早就跟你說好的,如果你能娶了你霏表妹過門,娘就允了那個秀兒開臉,可是現在呢?
”
想起這事,方三夫人的火氣又上來了,當日,她還想著秀兒去鎮南王府這一鬧雖然缺德,但是沒準還錯有錯著,為著蕭霏的名節,鎮南王和小方氏一定會將婚事的加快,誰知道偏偏跑出了蕭奕和南宮玥這兩個程咬金,壞了他們的好事!
說來說去,還是要怪那個秀兒做了多餘的事!
隻差那一步,她的兒子就成了鎮南王府的女婿了,那以後在方氏一族中還有誰敢小看他們這一房!
“娘,”方世磊陪著笑臉道,“雖然說前天奕表兄和世子妃出來作梗,但您看,姑母總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有姑母在姑父面前說好話,這婚事也必然是能成的,隻是多費些時日罷了。
”方世磊好聲好氣地說著好聽話。
方三夫人仔細一想,也正是這個理兒。
一旦鎮南王發話,蕭奕和南宮玥難不成還能因為蕭霏的婚事忤逆他們的父王不成?
方三夫人面色稍緩,放下手中的茶盅,緩緩道:“磊哥兒,反正隻要你一日娶不到你霏表妹。
你那個秀兒就別想過門。
你若是想要如願以償,就對你霏表妹多下點功夫!
不是娘為難你,你自己想想,我們方家可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哪有正妻未過門就納妾的道理……”
方三夫人滔滔不絕地說著,方世磊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心神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就在這時,一個小丫鬟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嘴裡嚷著:“夫人,不……不好了!
”
方三夫人眉頭一皺,正要好生斥責那小丫鬟幾句,就聽對方繼續道:“有一個小公子到我們府門口鬧事,說……說是六少爺對他始……始亂終棄!
”
小丫鬟一說完,就噤若寒蟬,不敢擡頭去看主子。
小公子?
始亂終棄?
這什麽跟什麽啊!
方三夫人氣得霍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額頭上的青筋亂跳,對著那丫鬟罵道,“那你還在等什麽?
!
還不趕緊找人把那個潑皮給趕走!
”
說著,她眯眼看向了方世磊,那眼神仿佛在說,你也太胡鬧了吧?
平日裡逛逛青樓什麽的也就算了,居然連小倌也玩?
!
方世磊一臉無辜地看著方三夫人,委屈地叫道:“母親,那不關我的事!
”他喜歡的是嬌滴滴,軟綿綿的姑娘,哪會跟男人……
到底是誰在整他?
!
“是,夫人!
”小丫鬟急匆匆地又退下去了。
此刻方宅的門口,那是熱鬧得好似菜市場一般,層層疊疊,簡直比廟會還要熱鬧。
人群的中心,一個身穿月色衣袍的少年正跪在冷硬的地面上,但見他瓜子臉,容貌清秀得比姑娘家還要柔美幾分,此刻是淚眼朦朧,哭得楚楚可憐,對著那門房哀求道:“大哥,求求你了。
讓我見見磊哥哥吧!
我對磊哥哥是真心的……就算磊哥哥娶了妻子,我也甘願為奴照顧他們的,你去幫我說說好話,讓磊哥哥別離開我……”
心慌意亂的門房不知道這少年到底是來找茬的,還是自家少爺真的在外頭惹了奇怪的桃花債。
門房隻能色厲內荏地嚷道:“小哥,你是認錯人了。
趕緊走吧!
否則我要報官了……”
“不見到磊哥哥一面,我是不會走的。
”少年跪在那裡堅定地說道。
門房是頭都大了,眼看著四周的人越圍越多,一個個都對著他們方宅指指點點:
“沒想到這個方少爺原來喜歡男人的啊!
”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就是啊,天下女人這麽多,居然去喜歡一個男人?
”
“……”
一個小姑娘不知道從哪個角鑽了出來,對著身旁的老婦人神秘兮兮地說道:“大娘,你聽說過沒?
前些天,有個女人自稱是方公子的嬌妾,非要去鎮南王府給蕭大姑娘敬茶呢!
大娘,你說是不是因為鎮南王府拒親,方家記恨,所以蓄意派人去王府鬧事啊?
”
“有道理啊。
”老婦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斜眼瞅了那少年一眼,“這王府的大姑娘怎麽會願意嫁給一個有斷袖之癖的人呢?
!
”
“就是啊。
”一個大嬸突然湊過來接話,“王府的大姑娘又不愁嫁!
不過,這方家心胸未免也太狹隘了吧!
兩家好歹也是姻親啊!
”
“……”
這時,一群手持木棍的家丁氣勢洶洶地跑來了,一個個兇神惡煞地嚷著:“誰在這裡胡說八道,敢造我們少爺的謠?
”
“去去去!
”
“一個個吃飽了飯沒事做,有什麽好看的!
?
”
方家的人氣急敗壞地驅趕起四周的看客,而不遠處的一輛青篷馬車中,氣氛卻很是歡快。
一身青衣喬裝打扮了一番的畫眉興衝衝地鑽回了馬車裡,跟蕭奕和南宮玥複命:“世子爺,世子妃,這下方表少爺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
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
還真是痛快!
南宮玥嘴角勾了勾,她不在意方家是不是猜到這是她在幕後動的手腳,這一回,總歸是方家欺人太甚。
她放下了窗邊的簾子,轉頭對身旁的蕭奕道:“阿奕,接下來就靠你了!
”
蕭奕微微一笑,得意洋洋地自誇道:“阿玥,你放心吧。
我保管不用過今晚,這件事一定傳得滿城都知道!
”
南宮玥笑眯眯地牽住了他的手。
要是想用澄清來壓下流言,隻會把事情越鬧越大,蕭霏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能再被卷進這種烏七八糟的事裡了。
所以,就隻有用新的流言來帶過一切!
隻是希望能夠盡量的降低對蕭霏名節的損害……
“我們回去吧。
”
主子一聲令下,車夫便揮起馬鞭,青篷馬車向著王府而去。
從東街大門進了碧霄堂,這才下了馬車,就見鵲兒已經候在了那裡,稟說,族長來了!
這個族長指的是蕭氏一族的族長,乃是老鎮南王的大堂兄,想當年,老鎮南王父母雙亡,是由堂兄家養大的,因此對這位堂兄甚為敬重,這才由他做了蕭氏的族長。
即便是鎮南王,也要對這位堂伯禮讓幾分。
蕭奕與南宮玥交換了一下眼神,暗暗覺得有些奇怪。
前日鎮南王才威脅了他們不讓南宮玥上族譜,今日族長就來了,這隻是巧合?
鵲兒繼續說道:“世子爺,世子妃,王爺讓你們回去後就去福瑞堂敬個茶。
”
南宮玥好歹是嫁進了蕭家,為避免為人所詬病,也是該去給族長認個親,敬個茶。
隻是去了福瑞堂又得讓她去看鎮南王的臉色了。
想到這裡,蕭奕的臉色就不禁微沉了下來。
南宮玥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說道:“阿奕,我們去給族長行個禮吧。
”她頓了頓,又道,“總得去瞧瞧,族長過來是為了何事。
免得我們應對被動。
”
蕭奕終於點了點頭,與她一同去了福瑞堂。
讓丫鬟稟報後,蕭奕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與此同時,正與鎮南王說話的兩個老人也轉頭望了過來。
他們大約也就花甲年紀,須發花白,面容清臒,兩人的容貌有三四分相似。
蕭奕和南宮玥一同向鎮南王行了禮。
這時,其中一個坐在太師椅上的老人略帶遲疑地說著,“……這是阿奕吧?
”
蕭奕一走就是六年,那個時候,還隻是一個略帶著稚氣的少年,容貌肖似其母,隻是這性子也不知道像了誰,平日裡頑劣得很……所幸現在漸漸大了,也有個世子的樣子了!
“阿玥,這是族長。
”
南宮玥福了福身,“見過族長。
”
丫鬟們端來了茶,族長喝過了兩人敬的茶後,先是欣慰地向著蕭奕笑了笑,又看向了南宮玥,隻見她笑容恬淡,目光清澈,一臉恭順地站在蕭奕的身邊,倒並不像是鎮南王口口聲聲所稱的“刁婦”。
不過,人不可貌相,族長不動聲色,笑容慈和地道:“幾年不見,阿奕都長這麽大了,你祖父泉下有知,一定會欣慰的。
你都已經是娶了媳婦的人了,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麽頑皮,總惹你父王生氣了。
”
蕭奕淡淡地回道:“族長說的是。
”
南宮玥連眉梢也沒有挑一下,雖說她不過第一次見到蕭氏的族長,但若這位族長真能公正行事的話,前世的蕭奕又豈會被逼迫到那般地步?
這恐怕也就是一個和稀泥的。
蕭奕又帶著南宮玥來到另一位老者面前,介紹道:“這是六老太爺,。
”
南宮玥含笑行禮,“見過六老太爺。
”
兩人同樣敬過茶,算是認了親。
隨後蕭奕就要拉著南宮玥告辭,就聽鎮南王不耐煩地喝了一聲,“站住。
”
蕭奕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問道:“父王還有什麽事嗎?
”
“族長方才來見了本王了,問起了你的婚事。
”鎮南王一臉不耐地說道,“你成親已經有一年多了,又是聖旨賜婚。
我蕭家也不是什麽沒規矩的人家,既然是世子嫡妻,也是該上祖譜。
”
說起這個,鎮南王心裡就很是沉悶。
他本來想得好好的,絕不能讓這逆子輕易如願,可偏偏今日一早族長就找了過來,問起了蕭奕的婚事。
蕭奕蒙皇上賜婚一事,不說是蕭家,就連南疆上下也是眾所周知,沒什麽好隱瞞,鎮南王便說了,沒想到族長竟然主動問起了什麽時候給世子妃上族譜。
世子妃是聖旨賜婚,堂堂郡主之尊,過門已有一年多也沒有犯過什麽“七出”大過,直到現在都沒有開祠堂,稟告祖宗實在不妥當。
雖說鎮南王乃是一地藩王,然在宗族之中,族長的說話也是有份量的。
再者這話確實也沒說錯,光是“聖旨賜婚”這四個字,南宮氏就絕不可能被休棄……不過,若是就這般輕易的向這逆子低了頭,以後豈不是隻會任其更加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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