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刻正在說一件著實嚴峻的問題,官語白依然神色溫潤,他為自己斟了杯茶,才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其實拓跋刃心裡很清楚,一旦真打到了飛霞山以東,那麽整個戰線就會拉長,無論是西戎的兵力,還是糧草都會跟不上,一個不慎,他的大軍甚至還有可能深陷中原,成為甕中之鱉。
如今朝廷隻看到西戎大軍勢如破竹,銳不可當,卻不知這西戎境內未必是萬民一心。
”
官語白的身上絲毫看不到長年在戰場上廝殺的銳氣,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優雅而又從容,“與阿奕所熟悉的南蠻不同,這西戎是由十二支小族組成,三十多年前,現在的西戎王打敗其他十一個臨近的族落,才統一了十二族,自封為西夜王。
”
他吮了一口清茶,淡淡地說道:“早年,西夜王年輕氣盛,身強力壯,自然是壓得住各族,可是如今的西夜王已是廉頗老矣,他的三個兒子正值壯年,一個個都對西夜王之位虎視眈眈,各族也是蠢蠢欲動,這個時候,西戎各種勢力膠著,各方都在謹慎觀望,誰都怕萬一出兵援助拓跋刃,卻遇上後方失火,那便是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
蕭奕若有所思,雖然他對西戎並不熟悉,但是從知微見著這一點而論,他確實遠不如官語白。
“如果我推測不錯的話,”官語白的指輕扣著桌面,沉吟道,“這議和本就是拓跋刃心中所期許最好的結局,而西戎的各方勢力也巴不得議和,更何況還是我大裕主動求和,西戎自然是希望能借機謀取最好的利益。
其實對西戎而言,到底是誰去和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帶給他們利益。
”
所以說,張妃和三皇子一提出以兵器的冶煉技術為交換條件,西戎使臣就立刻向皇帝提出了要求娶搖光郡主。
是公主還是郡主都無所謂,反正隻不過是一個女人,帶回去丟進後宮,任她也翻不了天。
但用一個女人換來冶煉圖,就太值得了!
蕭奕微微眯起了眼睛,身上散發出了凜然的殺機。
現在還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張妃母子會挑中了臭丫頭作為替嫁品。
官語白眉梢微挑,打斷了他的思緒說道:“阿奕,雖然皇上已經回絕了西戎使臣,但為了得到冶煉圖,西戎使臣恐怕不會就此罷休……可無論事情無何發展,你隻需記住,稍安勿躁,別亂自己的步調!
”他唇角微揚,意味深長地說道,“對付隻看重利益的人,其實是最容易的,凡事隻需要從利益來考慮就行了。
”
蕭奕絲毫沒有掩飾身上的戾氣,但卻冷靜地點頭道:“我知道。
小白……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不對,說到利益……也許可以讓我先出了一口氣,再讓他們不敢去打她的主意。
”
官語白眸光微閃,立刻就明白了蕭奕的意圖。
蕭奕站了起來,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我先走了,小白。
下次再來找你喝茶。
”
蕭奕很自然地翻窗而出,跟著,書房中的一道暗門自動打開,從裡走出一個黑袍男子,他烏黑的長發隻是用一根黑色的綢帶松松地綁起,看來隨性極了。
他很是不解地盯著官語白,語氣卻犀利無比:“語白,你既有心,為何不去爭取一下?
”他看似隨意,心裡卻藏著一抹歎息,自從官家滿門被抄後,官語白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失去了曾經的志向與活力。
現在的他,似乎隻是為了官家那些已逝的靈魂而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