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方四夫人撲倒在方承令身上哭喊不已,“您快醒醒啊!
以後我們這一家子可怎麽過啊!
”方四夫人此刻的每一滴眼淚都沒有做戲的成分,一想到曾經就在她手邊的偌大產業就這麽廢了,她就心如刀割。
以後憑她那麽點點的嫁妝,怎麽養的活這麽一大家子!
?
由奢入儉難,以後他們該怎麽辦啊!
方太老爺怎麽就這麽狠心,虧得她精心照顧了十幾年,竟一點兒也不念親情。
“老爺,您醒醒啊!
給老太爺求求情啊!
”
兩個姨娘也是圍著方承令哭天喊地,唯有方世宇、方世軒和方雨蘭呆若木雞,尷尬得恨不得即刻離開這裡。
方雨蘭又羞又惱,往日裡,父母兄長什麽都瞞著她,她一直以為父母夠孝順了,卻不知道其中的內情竟然是如此!
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間,方雨蘭這是把父母兄長都恨上了,他們既然要瞞著她,為什麽就不能一輩子都把這個秘密瞞得好好的,為什麽要讓她面對這種窘迫的局面!
?
“母親……”方雨蘭拉了拉方四夫人,壓低聲音道,“我們走吧……”找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安居落戶……可是她的聲音在姨娘們的尖叫聲中根本就掀不起一點漣漪。
方府門口這麽大的動靜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路人、鄰人,以及聞風而來的好事者。
這幾天,方承令夫婦毒害嗣父方老太爺的事早就在整個和宇城都傳遍了,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在看方承令一家被婆子、家丁們驅趕出來,都覺得大快人心。
“這就是那謀害嗣父的無恥之徒啊!
”一個中年婦人伸出一根圓潤的手指指著方四夫人和方承令鄙夷地說道。
“方老太爺也太心慈了,照我看啊,像這等弑父之人就該交由官府,便是流放三千裡也是應該的!
”一個老婦義憤填膺地附和道。
“就是就是!
就這麽放過這些人,也太便宜他們了!
”
“……”
圍觀的群眾越說越是激動,感同身受得好像他們自家的事一般……突然間,一個雞蛋大小的東西從人群中飛了出來,準確地扔在了方四夫人的額頭上,“啪”的一聲碎裂開來,散發出一陣腥臭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誰丟了一隻臭鴨蛋!
這個行為仿佛是引燃了一根導火索,人群中如天女散花般丟出了爛菜葉、爛水果、甚至還摻雜著碎石子,在方世宇的額頭砸出了一個腫包,鮮紅的血液流淌下來……
方世宇自己還傻愣愣的,呆呆地摸著額頭,隻聽方四夫人發出慘烈的尖叫聲,雞飛狗跳……
府外的這一出好戲都落入了大門的另一邊的兩雙眼睛中。
方老太爺木然地看著這出鬧劇,方承令夫婦受了教訓又如何?
時光不能倒轉……終究還是他識人不明!
“阿奕,我們……回去……吧。
”方老太爺轉身看向了外孫,嘴角染上些許笑意。
與其看著這些無恥小人汙了他自己的眼睛,他還不如抓緊時間和外孫、外孫媳婦多說說話,阿奕是鎮南王世子,總不能一直呆在這和宇城。
想到這裡,方老太爺眼中閃過一抹落寂,唯恐外孫發現,他笑得更為開懷。
接下來的日子,方府又恢復到了原本的平靜。
兩天後,鎮南王因受不了小方氏的一再哭鬧,借口要回駱越城料理公務,對方老太爺提出了告辭,而小方氏因為小產後身子還需要養著,暫時留在了方府,當她得知鎮南王竟然就這麽走了的時候,一度大發脾氣,差點又再度導緻血崩。
方四老太爺在與族老、幾位方老爺恭送走鎮南王後,便特意來安寧居探望方老太爺,堂兄弟倆自是一番閑話家常且不說。
“大哥,我今日來找你其實還有一件事……”方四老太爺面露一絲猶豫。
方老太爺心裡如明鏡一般,嘴上卻是客套地說道:“四弟,我們……兄弟倆還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嗎?
”
方四老太爺爽朗地一笑,道出了他此行真正的來意:“大哥,你膝下空虛,但方家的產業始終需要人繼承……”他頓了頓,把後半句隱下沒說。
方老太爺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不過是勸他再過繼嗣子而已。
方老太爺閉了閉眼,眼中浮現濃濃的疲憊,揉了揉眉心道:“四弟,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
”
方老太爺才剛從鬼門關裡爬回來,身子正虛,於情於理,方四老太爺都不好逼他,否則若是說到外頭去,恐怕外人還會以為他們四房想要謀奪長房的產業。
方四老太爺賠笑道:“大哥,我也不是催你,這件事你心裡有數就好,你現在還是該好好休養才是。
”
“四弟,我明……白。
”方老太爺歎了口氣,吃力地說道,“哎,知人知面……不知心,要過繼……也得看清楚人品,這人品……不好,就是才乾……再好,於方家……也是禍不是福。
”
見方老太爺語氣有松動,方四老太爺也放心了,連聲附和道:“大哥你心裡有數就好。
”
“此事……我會仔細……考慮的。
”方老太爺淡淡地說了一句。
方老太爺從前是打算日後把女兒的次子過繼到方家,繼承家業。
類似的事雖有些離譜,但在方家的先祖中曾有過先例,因而盡管難辦,卻也非絕無可能的。
再者,對於鎮南王府也是有益無害,相信屆時鎮南王府也會設法促成此事。
隻可惜,女兒隻留下了一個獨子就早早的去了。
為了外孫,他過繼了三房的庶子。
現如今,阿奕已經長大了,也娶了媳婦,想必很快就會有孩兒,而自家依然無嗣承繼,這讓方老太爺不禁有所意動。
隻是不知道阿奕和外孫媳婦是不是願意。
此事現在提尚且過早,暫且先把族中的人安撫了便是。
方老太爺這麽想著,便轉移話題,詢問起方四老太爺的子孫來。
方四老太爺想著意思自己也傳遞到了,就也不再繞著這個話題。
方四老太爺在安寧居小坐了半個時辰,他一離開安寧居,便立刻有方家人得了消息,一波又一波地來找他探口風……沒多久,暫住在方府的幾位方老爺都知道了方老太爺有意過繼嗣子的消息。
那可是大好的機會啊!
一旦錯過,那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富可敵國的方家產業落入別房的手中嗎?
一時間,幾位方老爺都不急著走了,不隻是自己日日地去安寧居找方老太爺獻殷勤,還暗暗地給自己的府中送去了消息。
上一次,方老太爺過繼了一個成年的嗣子,遭了如此大罪,這次肯定不會再想要重蹈覆轍了,應該會更想過繼一個還不知事的孩子。
於是他們趕忙吩咐家人把自家乖巧可愛的孫兒、重孫兒帶來和宇城給老太爺看看,說不定這童言童語的,就湊巧合了方老太爺的眼緣呢!
這個年紀的老人肯定最最喜歡小孩子了!
沒幾日,原本空蕩蕩的方府就熱鬧了起來,賓客盈門。
蕭奕不甚其擾,決定把自己的計劃提早上日程。
這一日一大早,蕭奕就和南宮玥一起來了安寧居。
每一日,南宮玥來給方老太爺請安的時候,都會順便給他請脈,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將右手自方老太爺的左腕上收回後,南宮玥暗暗與蕭奕交換了一個眼神,才柔聲對方老太爺道:“外祖父,您的身子雖然已經好一些,但是還是比常人虛弱許多,需要長時間調養,不可費心耗神。
”這調養不僅僅是時間,更需要數之不盡的珍貴藥材,幸而方老太爺畢竟不是普通的百姓,以蕭家和方家的財力,這些都不成問題。
“外祖父!
”蕭奕頎長的身形一矮,在方老太爺的身前蹲了下來,擡起那張俊臉,仰望著方老太爺,“我想接您回駱越城養病,您意下如何?
”
方老太爺雙目一瞠,臉上掩不住的意外,隨後是欣慰,然後是歎息,苦笑道:“阿奕,我……這把老骨頭……隻會成為你的……累贅罷了。
”說著,他眼眶微酸,心中暖烘烘的。
南宮玥眼珠一轉,也蹲了下來,學著蕭奕的樣子擡起一張小臉笑嘻嘻地看著方老太爺,玩笑道:“外祖父,您真是一點兒也不疼外孫,您一個人留在和宇城,阿奕如何放心的下,以後阿奕兩頭跑那該多累啊!
”說著,她故意皺了皺小臉,“您不心疼,我都要心疼死了!
”
蕭奕露出一臉委屈,歎道:“外祖父,和宇城是您的家,您不願背井離鄉,外孫也明白。
可是外孫實在是擔心您……”
背井離鄉……
這四個字聽得方老太爺心頭一酸。
他“睡”了十幾年,本來不知道這些年阿奕是怎麽度過的,阿奕也不曾與他特意抱怨過什麽……可是他迫切地想知道關於阿奕的事。
從下人口中,他知道了很多,知道阿奕曾經是南疆出了名的紈絝世子,知道阿奕在王都為質子六年,知道阿奕前年回南疆率領南疆軍大敗南蠻……
在為這個外孫驕傲的同時,方老太爺更為他感到心疼。
阿奕當年才十二歲,還隻是一個孩子,鎮南王就忍心把他一人留在了王都!
這六年來阿奕一人背井離鄉,還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為他自己謀出一條生路,甚至還風風光光地又回到了南疆,其中的艱辛不足為他人道也!
這些年來阿奕太不容易了!
方老太爺看著這一雙蹲在自己跟前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女,眼前浮現了一層朦朧的淚光,緩緩地點了點頭,用微微哽咽的聲音說道:“好,外祖父……跟你和阿玥……去駱越城。
”
自己雖然是一把老骨頭,但怎麽說也是鎮南王的嶽父,是小方氏的伯父,有他這長輩在王府看著,鎮南王也要敬之一分,也許關鍵時刻可以幫扶阿奕一把!
一聽外祖父答應了,蕭奕和南宮玥互相看了看,小兩口的臉上都露出了如清風朗月的笑容,兩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都是熠熠生輝,看得方老太爺都被感染了那種喜悅,不由笑得雙眼都眯了起來,心裡歎道:阿奕這麽高興,那自己應該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吧!
方老太爺打算隨蕭奕去駱越城養病的消息轉眼就傳遍了方府,各房的方老爺們自然是心思各異:雖說老爺子去了鎮南王府,以後往來恐怕不會像現在這麽方便,但想想,大家都一樣,就看誰能討得老爺子的歡心。
相同的是,誰也不敢違了方老太爺的意願,唯恐招了老爺子的厭,不隻是紛紛讚成,還好生地又把蕭奕給誇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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