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娟在店裡賴着死活不肯走。

　　隻要沒人過來把她擡出去，就沒有人能奈何她。

　　到了晚飯的飯點，大家都忙活了起來，沒誰顧得上她，熱火朝天地各忙各的事兒。

　　汪娟試圖幫忙，卻處處碰壁。

　　人嘛，都是懂得審時度勢的。

　　而且江芝蓮留下來的這些人，大多數都不是她之前那個小團體裡的。

　　換句話說，也就是跟汪娟的關系十分一般，或者互相看不上眼，甚至有不小的過節。

　　有老高坐鎮後廚，食物的味道方面非常有保障，不會有任何的差錯。

　　留下來的店員也想在新老闆面前求表現，所以各個使出全力去幹活。

　　隻希望在新老闆突然過來的時候能看到他們的好，避免在下次開除人的時候被趕走。

　　同時也希望能得到新老闆的賞識，成為以後店裡的紅人。

　　忙忙活活地到了晚上九點，客人陸陸續續吃完離開了。

　　劉璐終于騰出了空去找始終沒走的汪娟。

　　“錢你還領不領了？
”劉璐面無表情地問道。

　　汪娟梗着脖子說道：“還沒到領工資的日子呢！
”

　　“你這樣是沒有用的。
”劉璐輕扯了下唇角，“趁着好聚好散的時候趕緊拿着錢走吧！
死賴着以後隻會更沒臉面。
”

　　汪娟指着劉璐的脖子，龇着牙道：“你算老幾啊，别以為留下來就本事了。
”

　　劉璐搖搖頭，隻問：“你到底領不領錢？
”

　　“不領！
”汪娟低喝道。

　　劉璐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幹活去了。

　　汪娟氣得吹胡子瞪眼，以前她在碗碗香裡，就跟在家裡一樣舒适惬意，自然舒服。

　　現在她無論是去後廚，還是來到大廳；無論是呆在休息室裡，還是去儲物室，都像個存在感極低的外人。

　　一朝一夕間，竟然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是汪娟從未想到過的。

　　幾十年的生活閱曆，都沒能讓她理解這種巨變的緣由。

　　當她從紅人，變成礙事兒的人，再到直接成了空氣人，這種心理落差讓她難以接受。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麼辦呢？

　　到時間碗碗香關了店，汪娟不得不離開。

　　第二天她果斷去找了陳香。

　　陳香一臉倦容，“你看我現在這樣，還能管這些事兒嗎？
”

　　“你去說說呗！
你的話還是頂用的！
”汪娟扮委屈狀，說着說着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都不是老闆了，我的話怎麼可能還有用。
”陳香默了默，直接把話說開了，“我聽說你帶着人說過小江的壞話，還罵過人家吧？
小江來店裡吃飯，你也沒給好臉色。
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是你，你會留着罵你的人在身邊，還給發工錢嗎？
”

　　汪娟無言以對。

　　“娟姐，有些話我一直想說，今天就都跟你說說吧……”

　　陳香也不打算給汪娟留太多面子了，前一晚她聽老高說汪娟一直賴在店裡不走，還動不動罵人，所以為了碗碗香的未來好，為了讓江芝蓮在接手飯店的時候能省心一些，也為了讓老高能在後廚做飯的時候清淨一點兒，她決定跟汪娟把話說深說透，一次性解決了這個麻煩的人。

　　汪娟：“什麼話？
你說！
”

　　“你剛來店裡的時候，幫了我很多忙，我非常感激。
但是近一兩年，你都做了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

　　陳香的語氣并不重，但汪娟聽得開始狂冒汗。

　　“雖然我不是天天都在店裡，而且來店裡也在後廚呆的時間比較長。
但是裡裡外外的事情，我全都知道。
”

　　汪娟趕忙辯解道：“你别聽那些人亂嚼舌根啊，他們那都是嫉妒我。
嫉妒你信任我，對我好。
”

　　“是不是嚼舌根，我判斷得出來。
”陳香深深地看了汪娟一眼，“你在店裡多久沒有好好幹過活了，你有算過日子嗎？
我安排你去做的時候，你是不是都叫别人去幹了。
上次我讓你去醫院看望老高，你也沒有認真對待。
敷衍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一直敷衍，你當我是可以随便糊弄的傻子嗎？
”

　　汪娟的腦袋裡頓時嗡一聲巨響。

　　陳香的話說得極重，幾乎是一點情面都沒有給她留。

　　“店裡最愛嚼舌根，說人是非，喜歡挑撥離間的人是誰。
娟姐，你心裡沒有數嗎？
”

　　陳香說了這麼多話，着實有些累了，她捏了捏喉嚨，輕咳兩聲，接着說道：“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給你留點面子，你别自己把這點面子給弄沒了。
”

　　汪娟的手止不住地輕顫着。

　　“誰留下誰走，是我跟老高，還有江芝蓮一起商量的。
”陳香輕聲一歎，“幹活幹得好的，做事認真的，品格好的，我們基本上都留下來了。
開館子嘛，給你們發工錢，就要留最好的。
娟姐，你說呢？
”

　　汪娟提前想好的那些話，在這種情況下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最後給你們結算的工錢不少吧？
”陳香淡聲說道：“正常的工錢是我發的，不過多出來的那些補償費用，都是江芝蓮給的。
”

　　汪娟嘟嘟囔囔地接了一句，“小恩小惠。
”

　　“不能這樣去想的。
”陳香搖搖頭，“人小江原本可以一分錢都不出的，她是看我病着，身體經不起折騰，想把買賣飯館這事兒處理得簡單幹脆一點。
也是替你們着想，怕你們有些人一下子找不着活，沒錢過日子，所以才多發了一些。
你們要懂得感恩，要知足啊！
”

　　最後汪娟垂頭耷腦，灰溜溜地離開了陳香的家。

　　汪娟走了之後，陳香就給江芝蓮打了個電話。

　　“你拜托的事兒，我辦好了。
”

　　江芝蓮嘿嘿一笑，“謝謝啦。
”

　　陳香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喝了口溫水之後說道：“如果汪娟一會兒去找劉璐結算最後的錢，那她以後應該不會再去找什麼麻煩了。
”

　　“我就知道還是你跟她講比較有用。
”江芝蓮覺得放着汪娟不管，她早晚會成為定時炸彈，所以提前跟陳香打了個招呼。

　　汪娟最後沒辦法肯定會去找陳香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幾乎用不着費心思就能猜想得到。

　　“要不是你讓我這麼說，其實我是不會當面跟她說那些的。
”陳香苦笑道：“可能你不信，但其實我是個念舊情的人。
汪娟以前确實是我的得力助手，幫了我很多。
不僅僅是店裡的事兒，生活上也關照了不少。
沒有她的話，我肯定會更難。
”

　　“人是會變的啊！
”江芝蓮其實也理解的，“你讓汪娟在店裡幹了這麼久，後來她不停地搞事情你也沒趕走她，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如果你還感激她，那以後再多幫幫就是了。
”

　　陳香低笑兩聲，“知道了，反正不能禍禍你的店是吧？
”

　　“雖然它現在是我的店沒有錯，但這店還叫碗碗香啊！
”江芝蓮說道：“店裡做什麼菜我不打算管太多的，我準備全部讓老高做決定。
我就負責管理，定期收錢。
”

　　陳香是個聰明人，聽得懂江芝蓮話外的意思，“謝謝你幫我留住了碗碗香。
真的，我真沒想到最後碗碗香會幸存在你手上。
”

　　“得了。
”江芝蓮爽快地說道：“我這全是看在老高的面子上，跟你沒啥關系，你也甭謝我。
要謝，就好好謝老高吧！
”

　　“小江……”陳香突然正經而認真地叫了一聲。

　　江芝蓮微微一頓，“怎麼了？
有事兒你就直說！
”

　　“對不起。
”陳香真誠地說道：“之前的事兒，是我做錯了。
”

　　“！
！
！
”江芝蓮握着話筒的手用力一緊。

　　這份道歉來得太突然了，而且比她預想得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