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豐收在河邊抽煙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喊了一聲“節哀順變”。
他循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人頓時懵掉了。
怎麼會這麼巧?
早知道他就不貿然跑到這裡來了。
在妹妹家裡呆得實在是太悶,整天都沒有事情可做。
最近身體恢複得很不錯,就想着趁天氣好出來轉一轉,解解悶。
沒想到這一轉,還沒解到什麼悶,就轉出了這麼可怕的一幕。
“老高?
”陳香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由于過分震驚,開口時她的嗓音都止不住的發着顫。
高豐收捏緊手裡燃盡的煙頭,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足足五分鐘的靜默之後,陳香沉聲問道:“你沒死?
”
“嗯……”高豐收低低地應了一聲。
陳香突然大笑了起來。
她從來不會這樣笑,以一種近乎失态的樣子。
高豐收看着她笑得肩膀不停地抖動,有些不知所措。
他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高,你真行,你真行啊!
”陳香蓦然收住笑聲,冷漠地勾起一邊的唇角,用冷冽的眼神看向高豐收,“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
我還是太天真了,算你們厲害!
”
“你先别激動……”高豐收把煙頭扔掉,雙手搭在陳香的肩膀上。
陳香雙臂用力一揮,打掉高豐收的手,同時後退了兩步,“你别碰我!
我惡心!
”
“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沒有辦法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高豐收語無倫次地說道。
“閉嘴!
”陳香生硬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給我閉嘴!
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會相信了。
”
高豐收:“陳香……”
“你别叫我的名字!
你不配!
”陳香苦笑道:“你妹妹挺厲害的啊,演戲演得夠逼真,導戲也導得爐火純青!
不過這個主意,是江芝蓮提出來的吧?
”
“不是……”高豐收解釋道:“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求她們幫我的。
”
陳香輕哼一聲,“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
“真的是我。
”高豐收徒勞地重複道,“這一切真的都是我的主意。
”
江芝蓮隻不過完善了一些細節而已。
最初,假死的計劃,的确是高豐收自己想出來的。
陳香扭頭望向波光粼粼的河面,雙眼眯了起來,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悲戚。
她一把扯下項鍊,洩憤似的用力往前一抛。
這個項鍊,是她特意找工藝最好的師傅打造的,花了一萬多塊錢。
嘭地一聲,項鍊在河面上打出一大片水花。
随即河面很快就恢複了甯靜,項鍊沉沉地落入了河底。
陳香一想到自己天天挂着豬的骨灰傷春悲秋,思念故人,就覺得氣悶。
悶得喘不上來氣。
她咬牙切齒地想,活了幾十年,第一次被耍得這麼狠!
陳香出現得太突然,高豐收毫無心裡準備。
他的思緒非常亂,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
幾句辯解幹巴而無力,表情單一又顯得格外木讷。
在陳香面前,他永遠弱勢,永遠不知所措。
陳香沒有在這個見證了她可笑的地方久留。
最終,她是帶着滿腔的怒氣,和恨意離開的。
回到大灣縣,陳香直奔國棉廠去找林清。
兩人都是一早做了廚師,算是舊識,關系不錯。
其實林清也喜歡過陳香,隻是那時候陳香已經結婚了。
雖然後來她丈夫過世,變回了單身。
但那時候林清對她的那份男女之愛,也早就不存在了。
情愫變成了堅固的友誼,雖然他們平時不常見面,但如果對方有麻煩了,另一個人一定會二話不說,就出手幫忙。
陳香找來時臉色極差。
林清沒有過問具體事由,就打電話叫來一幫兄弟,借給了她。
陳香帶着人先去素食館砸了一通,随後緊接着又去把蓮花火鍋分店砸了個稀巴爛。
她帶的人多,至少二十個壯漢打手,沒有誰能阻攔。
陳翠紅氣紅了眼,但也沒敢上前動手,隻遠遠地站着,指着陳香罵道:“你有精神病吧!
又抽什麼風呢!
擾亂公共秩序可是要蹲大獄的!
”
陳香看都不看陳翠紅一眼,指揮着人砸爛外屋的桌椅闆凳之後,就徑自去後廚讓他們把鍋碗瓢盆也摔了個稀碎。
打雜完,就帶着人利索地走了。
全程她對江芝蓮店裡的人一句話沒有。
沒有叫闆,沒有威脅,不講緣由,更不講情面。
陳翠紅盯着遍地狼藉的小店,一臉的迷茫,“小張,你看明白了嗎?
這是什麼情況?
”
“不知道啊……”經理張勻屛搖了搖頭,臉上也寫滿了不解。
陳翠紅:“咱們最近又惹這娘們了?
”
張勻屛想了想,“好像沒有。
”
這段時間挺消停的啊!
因為孟青馬上要高考了,江芝蓮基本上沒搞什麼大動靜。
火鍋分店的生意一直不溫不火的,她也沒想着搞點宣傳活動,就怕出點什麼事兒。
“那就奇了怪了。
”陳翠紅撓撓頭,怎麼都想不明白。
“我出去給素食館那邊打個電話,讓他們留意着點,陳香估計還會去那邊鬧事。
”張勻屛說着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回來告訴陳翠紅,陳香先去的素食館,之後才來着的這邊。
“小鹌鹑在電話裡哭得特别兇,後來花苟把電話接過去了,說是整個店裡裡外外全都給砸爛了。
”張勻屛長長一歎,“估計比咱們這兒還慘。
”
陳翠紅瞪圓了眼睛,氣咻咻地說道:“報警!
必須馬上報警!
還沒人制得了她了是怎麼地!
法治社會,還能讓她陳香橫行霸道不成!
”
張勻屛管事多年,還算冷靜,“先跟老闆說一下吧,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
“嗯。
”陳翠紅點了點頭,“是得先跟蓮娃說說,她是老闆,讓她拿主意!
”
張勻屛想了想,提議道:“電話裡講不清楚,講輕講重了都不太合适,咱們直接去出租房把她找出來說吧?
孟青明天就考試了,盡量别讓他知道。
如果老闆打算讓他知道,那說不說也都是老闆自己的事兒了。
”
“你考慮得挺周到的。
”陳翠紅說風就是雨,擡腳就往門外走去,“走,咱們過去找她!
店砸成這樣了,也接待不了客人了。
反正蓮娃今天一定在家裡陪孟青呢,咱們直接找過去就行。
”
兩人商量得挺好,一路來到了江芝蓮的出租房。
可是萬萬想不到,他們覺得肯定在的人,現在卻不在家裡頭。
陳翠紅跟張勻屛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說。
來得相當倉促,又根本沒想過江芝蓮不在的情況,所以連個借口都沒有提前想好。
孟青沖了兩杯茶放到茶幾上,看向兩人,淡聲說道:“你們找蓮娃有急事嗎?
她現在應該在日報社。
如果是急事,可以往報社打電話找她。
”
“也不是特别着急。
”張勻屛說得模棱兩可。
頓了頓,他又開口問孟青:“老闆怎麼這時候去報社了?
”
孟青言簡意赅地解釋道:“一個朋友被抓了,她去問問情況,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
”
“哦……”張勻屛沒有發表什麼意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朋友被抓,店被砸,高考前一天,還真是熱鬧得很啊!
“店裡出事了?
”孟青語氣淡淡的,“你們不用瞞我,不會耽誤我明天考試。
”
陳翠紅憋得夠嗆,蹦豆似的說道:“店被砸啦!
素食館和火鍋分店都被陳香那個賤女人給砸得不成個樣子了!
我估摸着得報警,但蓮娃不是老闆嘛,報警也得讓她去報吧?
再說,蓮娃想法怪多的,指不定有什麼别的考量,萬一不想報警呢!
搞不好她想私下去解決陳香,這也是沒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