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學學孟青多看書吧,最近她發現帥氣小哥哥不隻是看有關獸醫和動物的書,什麼曆史數理,文學哲學他好像都在看。
難怪這麼厲害呢。
果然人傻還是要多讀書的!
要不然更趕不上聰明人的步伐了……
前一天聚餐過後,陳夫人帶着管家先去了休息室,送走了林清和林香之後,又來到了後廚。
陳夫人遞給江芝蓮一個厚厚的紅包,“這是你的工錢,今天辛苦了。
蛋糕做得很精緻,也很好吃。
幾道菜都非常可口,如果姗姗能夠吃到,一定會很喜歡的。
”
她說着哽咽了一下,“多給了你兩百,當做額外的獎金。
以後有其他聚會,希望江廚師還能夠賞臉過來掌個廚。
”
江芝蓮看着她精緻的面龐,得體的姿态,滴水不漏的話,不禁覺得這樣的完美,失真得令人感到無趣而可怕。
但這些與她并沒有太多的關系,她從紅包裡數出兩百塊錢,遞還給陳夫人,笑着解釋道:“今天我不小心把碗盤給砸了,把後廚搞得一團糟,差點捅了簍子,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這個獎金我不能拿,要不然我會不安的。
”
陳夫人沒有接過江芝蓮手裡的錢,她淡淡一笑,眉眼俏麗,姿态優雅極了,“砸了盤子的事我聽林廚師說了,他道過謙了,也堅持着退還了部分工錢。
你這邊,就不要再在意這件事了。
後廚摔個盤子,砸個杯子太正常不過了。
人都有失手走神的時候,不是要緊事。
我給出去的錢,再收回來,總歸不太好。
江廚師就給我個面子,收了吧,也沒有多少,就是個心意。
”
既然對方說得這麼懇切,江芝蓮也不好不收了。
哎,人情啊,麻煩!
“那就謝謝陳夫人了。
”江芝蓮和孟青告辭離開了小洋房。
走出大門拐到馬路上時,他們看到了曾經在電影院裡,跟陳姗姗一起玩耍的那個小男孩,還有他的售票員父親。
父子倆站在大樹底下,臉色發僵發青,似乎在寒風下站了很久。
“我想過去跟他們打聲招呼。
”不知道為什麼,江芝蓮下意識地征詢了孟青的意見。
孟青點了一下頭,“去看看吧。
”
兩人過了馬路,走到父子倆面前。
江芝蓮蹲下身問小男孩:“還記得我嗎?
在電影院裡,你給過我一顆水果糖。
”
小男孩點了點頭,擡眸看向江芝蓮時,雙眼紅腫,布滿了血絲。
江芝蓮握住他冰冷的小手,“你是來送姗姗的嗎?
”
“姗姗在家裡嗎?
她還好嗎?
”小男孩用稚氣但帶着一絲沙啞的聲音問道。
江芝蓮突然感到鼻酸,差點沒忍住哭出來,“姗姗很好,她去了一個很美麗的地方。
”
“她不是出國了嗎?
可是爹又說她死了,死了是去了哪裡呢?
是你說的那個美麗的地方嗎?
那是什麼地方?
我可以去看看嗎?
”
四歲男孩的困惑,他的傷感,他的痛苦,讓這幾個成年人感到無助又無力。
江芝蓮将他摟在懷中,盡量平靜地說道:“你現在去不了,等你長大了,等你老去了,總有一天會去那裡的。
到時候,你就可以和姗姗重逢了。
”
小男孩:“那要很久啊……”
江芝蓮的心突然軟成了一汪水,她抱着男孩站起身,問他的父親:“你們在這裡站多久了?
”
男孩的父親先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才回道:“天不亮就來了,他說什麼都不走。
”
江芝蓮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竟然在這麼冷的地方站了近十個小時?
天呐,這會生病的啊!
這個當父親的也真是,怎麼都應該想辦法把孩子強行抱走呀!
江芝蓮感到男孩的呼吸很熱,不禁趕忙問身邊的孟青:“你摸摸他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我覺得他身上有點燙。
”
孟青摸了摸男孩的額頭,可是手太涼摸得不是很準,但看樣子體溫是有點高。
他隻好說道:“你先帶他們去附近的面館,讓孩子吃一碗熱乎的清湯面條,暖暖身子。
我到藥店買體溫計和退熱藥,之後去找你們。
”
“好!
”
江芝蓮帶着父子倆去了十裡香面館,要了兩碗青菜面。
小男孩隻吃了兩口面條就吃不下了,隻勉強喝了一些湯。
孟青很快找了過來,給孩子量了體溫,高燒三十九度二。
男孩吃了退熱藥,躺在父親的腿上睡着了。
三個大人沉默了很久,兩碗幾乎沒怎麼動的面條就放在桌上,也沒人吃。
不知道是十分鐘,還是二十分鐘之後,男孩的父親才緩緩地開了口,“姗姗啊,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吃得好,穿得好,可有什麼用呢?
每天都要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寫永遠都寫不完的功課,學不喜歡的刺繡和跳舞。
好好的一個孩子,動不動就要挨打。
哎……”
江芝蓮:“挨打?
挨誰的打?
”
“她媽媽。
”男孩的父親眼眶都紅了,“陳夫人怕被人發現,專挑隐蔽的地方打,後背,後腰,大腿。
我無意中看到的,她跟我兒子是很好的朋友。
姗姗沒有朋友,所以什麼話都跟我兒子講。
我心疼這個孩子呀,可是什麼都做不了。
早知道她會死……”
說到這裡,男人說不下去了。
江芝蓮和孟青都沉默地看着桌面。
早知道姗姗會死,他有能力改變結局嗎?
大家都知道,這很難,幾乎是做不到的。
便更顯現實的殘酷和無力。
男孩的父親說:“姗姗之前還有一個哥哥,比她大了八九歲,是去年過世的。
”
一連串的震驚,已經讓江芝蓮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好了,“姗姗的哥哥是——怎麼過世的?
”
“對外說是意外從樓上摔下來,撞到了腦子,沒搶救過來。
但是姗姗說,她親眼看見,哥哥是自己從二樓的平台上跳下來的。
因為他不想拉小提琴,卻被逼着拉了一天的琴,最後受不了就……”男人捂住臉,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沒讓任何人看到他的眼淚,等他平複好心情,淚水全部被風幹了,才放下手,接着自己的話說道:“現在的陳夫人,呵呵……以前就是個光着腳滿村攆着母雞跑的野丫頭,誰能想到,她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呢。
”
難道男孩的父親和陳夫人之前是情侶?
彼此的初戀?
江芝蓮有疑惑,但是沒有問出口。
無意中聽到别人的故事,讓她感到好似偷窺了什麼本不該知道的事情。
可是男孩的父親似乎很需要找個人傾訴,她就暫時沒有離開。
孟青大概也是這樣的想法,所以沒有說話,也沒有特别的舉動,隻是安靜、耐心地聽着。
“她和她男人,搞死了兩個孩子,他們這下該滿意了,這下痛快了,這下心滿意足了!
”男人說得有點激動,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顯出不安的神情,“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
“沒有,沒關系的。
”江芝蓮寬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有辦法,你還是好好照顧你兒子吧,不能總是聽他的,你也得想辦法引導他。
”
男人點點頭,用寬大的手撫摸着兒子的頭發。
“那我們就先走了。
”江芝蓮拉孟青起身,離開了面館。
兩人走了兩條街,一直都沒有說話。
無名的傷感籠罩着他們,冬日的寒風都吹不散。
“其實挺好。
”孟青忽然說道。
江芝蓮:“什麼挺好?
”
孟青平靜地說:“受折磨的孩子,得到了解脫。
折磨他們的父母,該接受懲罰了。
”
江芝蓮望着頭頂飄過的一朵雲,悠悠歎道:“他們的來生,會很幸福的。
讓他們投胎來當我的孩子吧,我一定會是個好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