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問的我都問過了，該了解的我也都了解了。”陳香輕聲一歎，“我這個瘤子長得快，我能感覺到。長得快，長得大的，十有八九就是惡性的。做手術也沒有用，手術本身也有很大的風險。”
江芝蓮：“醫者尚且都不能自醫呢，你這個廚子倒是給自己診斷上了。”
“謝謝你的好意，你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就行了。”陳香擡頭看向江芝蓮，“其他的，你不用管。”
“我才懶得管呢！”江芝蓮頓了頓，見陳香還沒走，又道：“我隻是覺得，還沒有跟你比試完，有些可惜。”
陳香搖頭苦笑，“怎麼樣才算比試完啊？我都恭喜你赢了，還不算比試完嗎？”
“你承認輸了，隻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命數到了，比不下去了，但輸得不算心服口服。”
江芝蓮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你也沒有承認做錯了，對我來說，這就不算赢。什麼時候你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過錯，并進行了反省和改正，我赢得才算漂亮呢！”
“小丫頭，你别太貪心了。”陳香笑了笑，“這樣就已經算相當不錯的了。命運待你不薄，你好好珍惜吧！活着，就得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啊！”
江芝蓮反駁了一句，“我也沒見你珍惜啊，病都不治呢！”
“年紀輕輕，真夠啰嗦的。”陳香說着把轎車緩緩地開了出去。
江芝蓮朝車屁股大喊了一句，“我可沒有答應替你保密啊！”
轎車猛地一頓，停了下來。
随後陳香探出頭，朝江芝蓮看了過去，“你到底要怎麼樣啊？有要求就提！”
“我沒有什麼要求。”江芝蓮慢悠悠地走上前，“我覺得老高應該知道這件事兒，他有權知道。”
“我跟他沒有結婚，現在也已經分開了，什麼關系都沒有，他哪兒來的知情權？！”陳香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勢，即使身患重病。
江芝蓮眨了眨眼睛，“那我有權力告訴他。”
“……”陳香無語了。
車轱辘話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
“随便你吧！”陳香坐正身子，手搭在方向盤上，目視前方，淡聲說道：“如果老高知道了，我就走。藏到你們找不到我的地方，到時候你看老高會不會更難受。”
“哎……”江芝蓮重重一歎，“論折磨人，沒誰比得過你。還是你厲害，最會傷害人，最會讓人難受了。”
陳香勾唇一笑，“既然你這麼了解我，就應該知道後果。所以我好心奉勸你，為了老高好，你也得替我保密。”
江芝蓮深深地看了陳香一眼，這個女人太會利用人心，利用人的弱點了。
難怪那麼多人被她抓着把柄，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老高無論如何是好不了了。”江芝蓮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為了吓唬陳香才這麼說的。
她是真的這麼覺得。
高豐收以後得知陳香的死訊，發現陳香得病了沒有告訴他，他能接受嗎？
或者就如陳香所說，高豐收知道了陳香的病情，找了過來，然後陳香藏起來了，讓人死活找不到。這樣一來，他無疑會更加難受，所以他能得好嗎？
結論就是，無論如何，高豐收都好不了了。
他這輩子算是砸在了陳香的身上。
哎……
江芝蓮隻能坐看悲劇，卻無可奈何。
此時此刻，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要告訴老高了。
這個決定，實在有點難下。
多管閑事也不好，坐視不管好像也不對。
哪一條才是真正的光明大道，不走也看不出來。
可是走錯了，就是無底深淵。
如果結局慘烈，她又能承受這種結果嗎？
太難了太難了！
果然知道的越多，煩惱也越多。
江芝蓮算是品出來了，不問世事，才長壽得了啊！
陳香第二次啟動了轎車，不過這次又是開了不足五米就被江芝蓮喊停了下來。
江芝蓮這次喊的是：“碗碗香，你不要了嗎？”
陳香深吸一口氣，幹脆從車上走了下來，“怎麼？你想要啊？”
江芝蓮一本正經道：“我做素食的，要不了。”
“……”陳香疲憊至極，呼吸困難的感覺又上來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你别激動啊！”江芝蓮見陳香喘氣有些費勁兒，趕緊拉着她坐到了旁邊花壇的台子上。
“我就是覺得，碗碗香這麼好，随便賣掉，或者給了别人，都太可惜了！”
陳香眸光閃了閃，指尖不由得發起了顫。
“你一手弄起來的，費了多大的功夫啊！我也是開飯館的，我太清楚不過了。一個女人，在這種年月，步步維艱啊！”
這些都是江芝蓮的真心話，所以說出來的時候顯得無比的真誠。
也十分地具有殺傷力。
陳香不是擅長利用人心嘛！
這其實有什麼難的。
隻要看透了對方的心，就可以了啊！
陳香沉默了良久。
“除了老高，你還能找到第二個真心實意地對待碗碗香，能經營好碗碗香的人嗎？”江芝蓮句句戳心，直抵要害。
“你别說了。”陳香有些頂不住了，但她還是不松口，“我是不會把碗碗香留給他的。”
“為什麼？”江芝蓮問道：“你不相信老高能做到嗎？”
“老高能不能經營好碗碗香這并不重要，我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陳香輕聲說道：“因為我壓根沒想過要讓老高來接手碗碗香。”
江芝蓮疑惑地看向陳香。
陳香擡手下意識地捏了捏脖子，“讓他一輩子困在碗碗香裡，對他有什麼好？”
江芝蓮說道：“你至少應該問問老高的想法，聽聽他的意見。”
“老高他不善于經營，也不喜歡操太多心。他是個悶頭幹自己活的人……”
陳香一直都非常了解高豐收，“讓他管着别人，且不說管得好還是管不好，他都會覺得難受。所以，何必為難他呢！現在這種情況，你去問他要不要接手碗碗香。以他的性子，他能不接嗎？”
江芝蓮認真地想了想，竟覺得陳香說得有些道理。
看來陳香早就把這些問題全都考慮清楚了。
“真沒想到你會替老高顧慮這些，我們一直都覺得老高對你的感情更深一些。現在看來，好像也不盡然。”
江芝蓮默了默，接着說道：“人的感情太複雜了，都說旁觀者清，可是很多時候旁觀者未必知道真相，不過都是自以為是罷了。”
“你的人生路還長着呢，可以慢慢感慨。就不用跟我說這些了，對我已經沒有任何用了。”陳香輕咳兩聲，痛苦地皺了皺眉頭。
江芝蓮：“可我還是覺得應該把選擇權交給老高，老高是個大人了，該承受的總該去承受。這樣的困難，我覺得打不倒老高。這跟你之前逼他抄襲我，不是一回事兒。”
陳香瞥了江芝蓮一眼，“跟你真說不清，你這人太煩了！”
“回頭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兒，真覺得你太缺德了。”江芝蓮毫不客氣地說道：“缺德缺大發了，難怪會得這種不好治的病。”
“随你怎麼說吧！”陳香也不生氣，她一副心如止水的樣子，“将死之人，什麼都無所謂了。”
“我不管了。”江芝蓮站起身，“我今天什麼都沒聽到，也沒見到你。要不要告訴老高，你自己決定吧！”
“小江，謝謝你了。”陳香看向江芝蓮的側臉，“你很厲害，以後一定能幹出大事兒。”
“得——”江芝蓮急忙打斷陳香的話，“不用你誇，我對自己的能力有非常客觀的了解。”
陳香淡淡一笑，看着江芝蓮緩步遠去。
沒有機會再比試了，真遺憾呐……